【骗我的吧】
气氛凝滞了几秒。
楼下吧台的小妹送酒过来，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打趣：“意姐，又求爱呢？”
用词直白。
柳意丝毫不介意，示意她给对面倒酒，显然私下关系不错。
小姑娘挺帮着自家老板，冲着叶向杨调侃：“叶哥，您就同意了吧。我还等着意姐心情好，给我涨工资呢。”
“当初你一句嫌吵，我们这儿就改成了清吧，每天晚上人都少得可怜，我和小东都嫌闷的慌呢.......”
这是暗示柳意对叶向杨的在乎。
叶向杨不见外，笑着拿杯，“下去陪你男朋友吧，别在这拱火。”
小姑娘噘嘴。
叶向杨无奈地掏出手机，“行了，柳意不给你涨工资，我给你发红包行了吧，去吧，这儿谈正事呢。”
“谢谢叶哥，希望你早日当我姐夫！”
小姑娘眉飞色舞地下去了。
柳意似乎挺喜欢看面前这一幕，嘴角微微噙着笑意。
刚才柳意那话一出，易乐问询的目光就朝叶向杨追了过来。
惊讶混杂着不解。
叶向杨正想解释呢，被小姑娘这么一打岔，失了机会。
而易乐这会儿貌似不太需要了，很自然地切入话题。
“这里原来是个闹吧？”
“对啊，他不喜欢，我就改咯。”柳意大方承认。
“难怪。”易乐得体地举起酒杯，“你看起来是喜欢热闹的人。”
“那你看人很准哦。”柳意眨了个眼。
两人碰杯。
与方才独自一人时的背影给人的感觉不同，聊起天来，柳意是个自来熟。
她打着悄悄话的手势，冲易乐抱怨，“杨杨这个人啊，难讨好的要命，我这么个大美女，追了他十年，都不带松动的。”
“十年......”易乐重复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那是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了。”
柳意点点头，叹了口气，“我俩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是邻居呢，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别人都说我们般配得很。”
易乐被柳意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与资料里她一贯的荧幕形象，确有差距。
叶向杨一旁抱着手不悦蹙眉，易乐没问什么就算了，怎么还跟柳意聊起过去了。
“我听说叶导高中的时候，有女朋友，是你？”易乐的语气基本是确定。
叶向杨无语，插入，“易总，我那会就跟你解释过了，没女朋友。”
“嗯，这点我可以作证，”柳意说，“要是真的倒好了，我也不至于上了他的床，还被赶下来，丢死人了。”
“是吗？叶导这么不解风情？不介意的话，愿闻其详。”易乐难得表达出了兴趣。
柳意欣然回应。
“就是高考完，我们一帮同学聚会，那天都喝了酒嘛，我就想........”
叶向杨无法阻止这两人叙旧，他很想提醒一下易乐，别忘了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总觉着易乐此刻气场不太对，嘴角弯着，眼底却不见笑意。
而且，坐得很正，并不放松，还离他有点远。
但柳意看不出这些，挺乐意分享，甚至包含了某些细节。
“哎，小易总，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明明就对我有反应，嘴上还非说不要。”
易乐给她续杯，说：“感情如果以这个来判断，的确不准，一时兴起，都是有可能的。”
从这话里，叶向杨隐隐感到了危机。
易乐不是在一语双关暗示白天的事吧。
算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尤其是这六年里，叶向杨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柳意，既然你提了，我就再跟你说一次，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想法，至于那会儿......也不是因为你。”
柳意“切”了一声，朝易乐递了眼神，嘀咕：“瞧吧，男人嘴也很硬。”
“床上就你跟我，不是因为我，还能有谁？”
柳意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她摩挲着酒杯，跟叶向杨打商量，“说起来，咱俩还没试过呢。”
“杨杨，你看着就是技术很好的那种。”
“你要实在为难呢，我也不勉强你娶我，要不，我换个条件，咱俩睡一次，怎么样？”
“反正都不吃亏。”
她暧昧地朝人眨眼，完全不顾忌易乐在场。
叶向杨服了这女人，非得这么直接是吧，成。
他转头盯着身边静静听着、仿佛事不关己的人，眼底流露出温柔，他回柳意：“不行。”
“我跟你来不了。”
“我有喜欢的人，是个男生，那时候，心里琢磨的也是他。”
易乐顿住神色。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
柳意则露出满脸的荒唐，“杨杨，拒绝就拒绝，敷衍我也编个像样点的。”
她无意间扫了眼叶向杨看向易乐的眼神，讽刺道：“还演呢，该不会，接下来要说你喜欢的人就在我面前吧。”
叶向杨冲易乐无辜地耸耸肩，“易总，她自己猜出来了，不怪我。”
易乐抿唇不语。
凑近些，才能发现他坐姿方正，背挺地过直，连抓着酒杯的手指都紧绷着。
难以察觉地微微局促。
不过，先炸毛的是柳意，她干了一杯，抱着手倚回沙发，翻了个白眼，哼道：“合着，你俩是来示威的？不是，小易总，你不解释解释？”
她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打量，还是不信。
“叶向杨，你骗我的吧。”
“有本事，当我面，接个吻？”
“为了不跟我上床，都能说出喜欢男生这种话了，你可真行！”
“算了，咱俩别合作了，我怕被你怄死。”
柳意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叶向杨知道她这人，容易上头，今天估计本想借题发挥，不料他直接堵死了路，再谈下去也没结果，以后等她冷静下来，他再单独约下。
而且，她认定叶向杨骗人，觉得自己故意不给她面子，更不肯好好谈合作了。
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抓着易乐亲上去吧。
“算了，柳意，我之前微信里跟你说的很清楚，邀请你出演是双方互益的事，与我们的私人关系无关，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打扰，合适的女演员也不只你一个。”
他说罢起身。
柳意“哎”了声，正要叫住人。
结果，先把叶向杨拽得坐回去的人是易乐。
“我们走，她压根、”
叶向杨话到最后没了声音，易乐的脸迅速靠了过来，表情平淡，嘴唇微张，意图明显，是要亲他。
他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出于本能地张嘴回应了他。
虽是短短一瞬的接触，却是个连舌尖都碰到的吻。
连灵魂都受到了震荡。
在他还懵着没回过神的时候，易乐已经松开人，转向柳意。
“他没骗你，也不能娶你，或者跟你发生关系。”
“我们能好好谈正事了吗，柳小姐？”
过了好半天，柳意才收回了惊讶，蹦出了个“靠”。
她又咽了一杯，转着杯身，低头思索片刻，抬眸，说：“那我不能免片酬，档期我尽量协调。”
易乐：“可以，我们也还在筹备阶段。不过，合约我们要先签好。”
柳意点头，“OK啊，放心，别的不能保证，契约精神这一点，我比某些人靠谱多了。”
她看着面前两人，脸上仍不太能接受，她忽然凑近，问易乐：“小易总，你们真的.......”她总觉着两人看上去没那么亲近，转念一想，恍然，“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向杨。
易乐不明所以。
叶向杨沉默着没吭声，柳意爱怎么想怎么想。
何况，他脑子现在也浆糊着呢。
“那.......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不介意吧？”
易乐眼都没抬：“不介意，你们什么也没有，不是吗？”
柳意挺尴尬地回了句“好像是啊”，蓦然感受到了点攻击性，又对面前这位小易总重新审视起来。
怎么好像有点绵里藏刀的架势呢。
“那今天就到这里。希望后续，两位能撇下私人纠葛，专注在剧本和拍摄上。”易乐结束了这场对话。
柳意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离开。
杨辉的车早就在候着了，易乐没上车，而是沿着海岸缓缓地走着，叶向杨落后一步沉默地跟着。
夜深了，海风吹得人很舒适。
“这就是你说的小问题？”
“啊，是啊。”叶向杨挺无奈，“不知道她什么毛病，总爱开这种玩笑。”
“玩笑？”易乐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路灯下，叶向杨目光温柔，他笑了下，“你看，她最后不也答应了。”
“你别被她误导，她不喜欢我，”叶向杨很确定，“她就是不爱一个人呆着，以及对我当年忽略她的行为记仇，你也看过她那些绯闻，恋情那些大多是真的，她不缺男朋友。”
易乐没说话，安静的那几秒里，似乎在分辨叶向杨所说的真伪。
然后他面向海岸，仰头看进深邃的天际，闭眼感受着海风。
“那我会在合约里加一条，拍摄和宣传期间，她的个人作风问题，不得影响《围城》的宣发和上映。”
叶向杨也像他一样，倚在栏杆上。
“易乐，你刚才......”
“你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吗？”
叶向杨蓦地一惊，被戳中了心事，小声地“嗯”了。易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明确地回复过他。
即使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产生了期待。
而易乐朝他走了过来，抓着他的肩膀，再次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
路灯的暖黄为两人染上了回忆里的温度。
叶向杨心尖一片柔软。
在他想要回抱的时候，易乐放开了他，抬头，平静地望着他眼里的波澜，“一个吻而已，值得那么在意吗？”
叶向杨怔住了，心脏深处仿佛一点点生出了寒意。
“顺势而为罢了，是你没跟我商量，我不想因为你的个人问题，影响我的谈话效率。”
方才还温柔的海风，将砂砾吹进了眼里。
酸疼，发胀。
叶向杨愣愣地等待着易乐的处决。
“叶向杨，回答你很久之前问过的一个问题，我喜欢男生。”
那是他们关系驶向破裂的前一刻，车上，叶向杨对他的试探。
此刻，他将手指插入叶向杨的指缝，状若亲昵，触碰的地方却只剩被夜风吹剩的寒冷。
“不光这个吻，包括白天，跟你做的事，我和其他人也可以。”
“我虽然没有和梁医生在一起过，不代表我没有其他经历，甚至于，为了某些目的，和易含薇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跟以前不一样了，叶导。”
“你在我这里，并不特别。”
“我对你，也不会是喜欢。”
“都是成年人，对于吻和性而言，感情都不是必需品，你应该明白。”
“因此就产生期待什么的，你就太天真了。”
叶向杨不得不退后两步，分开两人握着的手，才能缓解心口那种窒息的痛。
他别过脸，眼眶一片潮湿，他看向远处，不想被易乐看到自己的狼狈。
然而他知道，从他彻底坦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现在的下场，他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盛在眼里，供人端详，而易乐也一点都没放过，每一句，都准确地扎在了伤处。
“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人，就爱自作多情，抱歉。”叶向杨自嘲道。
终究没忍住，他背过身，迅速地擦了下眼角，笑道：“拒绝就拒绝嘛，说这么狠......”回想起自己当年对易乐说的话，玩笑的指责也无法继续。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有什么期待.......即使咱俩上床了，我也不会误会。”
“但是话说在前头，我暂时不放心你一个人。”
“......烦也给我忍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掩住自己被刺痛流血的伤口，拍拍易乐的后背，“上车吧，夜里凉，早点休息。”
发红的眼眶早就将人暴露地彻底。
杨辉懂事地开车停过来。
叶向杨打开车门。
“这两天不闹你了，明天我出发去山里踩点，要个一周左右，回来给你报告。”
他嘱咐：“我给你发消息，你记得要回。”
“不然我会担心。”
“也会想你。”
易乐的脸隐没在后座的阴影里，略显疲惫，似乎不像刚才那么从容，不愿再直视叶向杨的眼睛。
最终，两人没再说什么，杨辉驱车载人离开。
叶向杨则一个人吹了一宿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