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有关系吗】
——只是因为这段日子，我讨好你，装装样子哄着，你就喜欢上一个男生？
——那如果是别人呢，你是不是也一样？
——还是说因为残了，所以缺爱？
大雨中的话，历历在目。
车窗倒映着易乐逐渐冷漠的神色，“我和谁恋爱，和谁接吻，和谁上床，这对我们的合作有任何影响吗？”
说这话的他，甚至唇隙还沾着一点点奶渍。
像是荆棘丛里，唯一一朵流淌着汁液的玫瑰，引诱着采摘。
有一瞬间，叶向杨迷惑了，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
也许那几张纸里，易乐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于某些目的，而是单纯地享受和沉迷。
六年前短暂的相处，并不足以让他了解易乐的每一面。
他讨厌这种渐行渐远的陌生感。
会心慌。
尽管心里没底，叶向杨面上还算淡定，仗着无赖。
“影响，”他耿直地说，“我是个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人。”
易乐眼神愣了一瞬，没料到他会这么幼稚。
于是也跟着玩笑：“叶导这么关心我的私人生活？”
“嗯。”
“为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叶向杨叹了口气，盯着后视镜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嘟囔：“亲都亲了，还能为什么？”
易乐听见了，却不以为意，讽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交易什么？”
什么叫自讨苦吃，叶向杨算是知道了。
那年，他做得太过分了，把话都说死了，如今，易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信他了。
这些示好，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他欠易乐一个郑重的道歉。
但要解释，也不是在今天，再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如果我想交易，你愿意吗？”换个思路，歪路也是路。
易乐横他一眼，低头回消息去了，不想理他，“我暂时没有潜规则叶导的兴趣。”
“哦，”叶向杨沮丧道，“那你有想法的时候告诉我。”
“加个微信吧。”他把手机放到中央，切出添加二维码。
大约过了能有一分多钟，易乐才不情不愿地用手机扫了一下。
叶向杨飞速地通过好友，勾了置顶。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叶向杨没话找话。
穿着西装的易乐，坐在他的后座上，处理工作，偶尔认真地忘了刺人，怪新鲜的。
隔了几秒，易乐才抬头，“有，班底组建，场地选址，叶导尽管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我们全力配合。”
叶向杨乐了：“这么相信我？”
易乐：“我是相信自己的选择。”
随他怎么说吧，叶向杨眼底有些得意。
“那，我有一个要求。”他其实早有打算，“你要担任现场监制。”
“别的也行，总之，拍摄期间，你要到场。”
易乐歪头不解，“这个要求不合理，易氏会派专业的人跟组，你不用担心，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帮忙解决。”
叶向杨叹了一声，“你要我直说吗？”
“叶导，我建议你不要意气用事。”
“以及，我说了，对你没有想法。”易乐拒绝地很干脆。
“那你对梁丛新有想法？”
易乐蹙眉，怎么又绕回来了，“如果我说我跟梁医生在一起了，你就不要我去了吗？”。
明知道是气话，还是会生气。
叶向杨差点就由着性子猛踩了一脚油门，又怕吓到人，忍住了。
“既然是重点项目，我认为易总还是亲自盯着，比较稳妥。”叶向杨换了副口吻。
机场快到了。
车里安静了会儿。
易乐最终让步，“最多一个月。”
“叶导，希望你理解，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我相信你的能力和专业。”
叶向杨“嗯”了声。
瞧瞧，把人逼到这个份上。
镜中的易乐，眼下还悬着乌青，疲色难掩......以至于叶向杨明明得逞了却全是心累。
他知道易乐此刻面临的压力，易氏那么多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却也成为了那些人中的一员，为了一己之私，对他施压。
他怎么忍心。
较什么劲呢。
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吧，他再追就是了。
“易乐，你当我胡说吧，如果不想来，可以不来，”他就像个胡闹的孩子，出尔反尔，自己也觉得不像话。
“别的都不重要，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我。”
易乐低头握着手机，手指很久没有动作，而后靠着闭目养神，缓缓说道。
“我已经答应了。”所以会去。
“还有，谢谢，不用了。”
依旧是公私分明，礼貌克制。
叶向杨眼眶一阵酸涩，他降下车窗，任由劲风钻入，好顺理成章地揉了揉眼睛，掩藏起潮湿。
当初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易乐心里，曾走到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易乐性子太较真了，连口头承诺都是谨慎的。
他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回到那个位置。
以及那个位置，是不是早就有了别的人。
到了机场，叶向杨停好车，只提醒一声到了，也不催促。
然后他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人应该下车了，连声再见都没跟他说，小气。
他气哼哼地回头，看到易乐喝完的小瓷杯还在座位上，忙解开安全带，要拿出去还人。
结果，扭头发现易乐就站在他车窗旁。
弯腰凑得很近。
叶向杨还一脸憋屈样儿，没来得及收。
易乐眯了眯眼，问：“你不是一直通过方文打听我的消息？”
叶向杨还抱着杯子，愣愣地回了个“是”，怎么着，要追究？这是多讨厌他，连消息都不愿意被他知道？
别了吧，他心里头堵地够难受了，给条活路吧。
“所以，他没告诉你我的感情状况？”
“我究竟跟梁医生或者别的人，有没有在一起，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傻。”
丢下句嫌弃的评价，弯弯笑意，转瞬不见。
易总抽走了叶向杨手里的杯子，潇洒离去。
而叶向杨回剧组的时候，由于车速飙太快，差点被交警问候。
一整天的拍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堪谓火速杀青。
晚间，剧组杀青宴，如火如荼，明明是小制作，不知为何来了许多“圈内人士”，还有媒体，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
各色人，旁敲侧击打听着易氏下一部制作的内幕。
甚至盖过了这宴本来的目的。
众星拱月的，自然是林朵。
她举着酒杯，自始至终被人群包裹着，精心的造型，显然预见了今晚的情况。
丘升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也被问上几句。
“哎，躲这儿呢。”满脸红的陈叔，醉醺醺地扑到角落里的叶向杨身上，已然喝高了。
“你瞧瞧人家。”他指着林朵那边。
“这是个好机会，你懂不懂？”他就没见过叶向杨这么没上进心，偏又资源好到不行的人。
见天儿的替人可惜。
叶向杨抬头瞥了眼，又低头捣鼓手机去了，“人家自导自演，开心得很，我干嘛要去搅局。”
陈叔揽着人，跟好兄弟似的，“你不看着点，万一她乱说呢？”
“放心，欲拒还迎，半遮半掩，他们都比你会。”
陈叔睁着眼睛，愣了愣，猛地向叶向杨后背拍了一巴掌，“你小子，成天脑子里想什么呢？不务正业！不跟你说了。”
叶向杨无所谓地摇摇头，往墙边靠着，半条腿支在了椅子上，显出点痞气，躺地更舒服了些。
他可没不务正业。
正在联系人呢，按他以往的工作习惯，其实不太挑制作班底。
但既然是给易乐打工，还要带着人一起进组。
他就得上心点儿了，减少磨合的损耗。
他可不想到时候被易乐嫌弃，也不能辜负咱易总的信任。
剧本他看过了，整体上，女主人设和林朵一贯的荧幕形象的确契合，而且有她的名气保底，票房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想投资打水漂，就是得考虑这些现实因素。
只是，里边儿有一段在山区的戏，条件比较艰苦，戏份也比较重。
以他这段日子对林朵的接触......怕是得有个一波三折的。
不过关于选址，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初步预定去叶松远的老家，记事以来，他只跟叶松远去过一次，还有些印象，有熟人就好办事。
过两天，他打算自己先去踩个点，拍点素材，做些准备。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难办的，杨修庆那儿才是最麻烦的。
他这儿拍摄刚结束，杨修庆就给他发了消息，一准儿是李松梅报的信。
关于他们的关系，媒体那儿传的风风火火，实际上还真挺复杂。
杨静最初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是抗拒的。
带着叶松远的那份委屈。
但杨修庆不同于他老爹，态度温和，艺术气息浓厚，专业有度。
对他既不抵触也不讨好，所有的重心只牵挂在他妈妈身上。
包括现在对他的照顾，也是受杨静所托。
某次交谈中，杨修庆曾亲口对他承认他的后悔，纵然如今功成名就，也遗憾难抵。
终生未娶并不是像媒体所说，献身事业，也不是为了赎罪，只是他认为，自己已经有妻子了。
上一辈人的纠葛，叶向杨没有立场、也不想评价什么。
那最后的一年，叶向杨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但每一次再见的时候，杨修庆越来越花白的头发，都在提醒分别的时刻。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杨静离开的时候，是满足的。
“叶导，躲我呢？”回忆被林朵突兀的话打断，她递过来一杯酒，醉意微醺，趁着没人的角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人。
叶向杨往里挪了挪，不想被她倚着。
“朵姐，我今儿不太舒服，就不喝了。”
“不用管我，那边人这么多呢，都是冲着您来的，别让他们扫兴而归。”
林朵勾唇一笑，听懂了意思，“叶导，我也是为了咱们好，关注度多了，没什么坏处，易总也会高兴的。”
叶向杨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然而接着，林朵的手落在他肩上，颇有意味地抚摸着，“叶导，有女朋友吗？”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男朋友都交了好几任了。”
“可惜，不能公开。”
叶向杨心说，您那时候的绯闻也不少，圈热度圈的不要太明显。
“其实，我挺欣赏你的，”林朵的美甲有意无意地刮过叶向杨的肌肤，撩拨的意味不言而喻，“还没哪个小导演，敢对我说那些话。”
“我的表现，你觉得如何？”
叶向杨从善如流，“我既然喊过了，自然是好的。”
“上映的时候，朵姐你看看评论就知道了，大家都不瞎。”
行了，夸也夸了，别凑这么近。
叶向杨一想到后面还要跟这位姐合作，就觉得脑瓜子疼，没办法，易乐选的，他能怎么着。
“那......”
叶向杨感觉林朵的手摸进了他的口袋，放了什么东西。
“晚上，你可以来找我，看一些.....大家看不到的东西。”
林朵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妩媚，充满了暗示，举着酒杯，抿下了唇印，将它留在叶向杨面前的桌上，摇晃着身姿重新步入了人群。
叶向杨闭了闭眼，摇头，正撞上不远处丘升蛇一样直勾勾的视线。
被发现，又仓促地转为了标准的笑容。
变脸真快。
叶向杨把聊天列表里置顶的那个人的对话框打开。
很想发一句，“易总，你看中的女演员，想约我共度一夜，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干！
烦人玩意儿。
就不能去找陈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