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哟】
难得晴日,一大早的,叶向杨跑完步,顺道买了早饭。
卖早餐的阿婶很热情,见他买的多,还送了俩茶叶蛋,乐呵呵问他:“啥事儿笑这么高兴啊。”
叶向杨埋头看手机呢,闻言愣了愣。
含糊说没什么。的确没啥,不过是易乐醒了,发现他不在,问了他两句。
他让人继续睡会儿。
昨晚上那事儿干得荒唐,两人脸皮再厚,也得不好意思一阵。
这表现于,当晚留宿时,易乐挨着床就睡着了,还悄摸挪了半臂的距离,躺得规规矩矩的。
叶向杨叫了几声,人都没应,想着,是该累了,臊的。
还记得浴室里,他后头去洗手,易乐憋了半天,来了句“谢谢”。
弄得他啼笑皆非,回了个“不客气,反正都付了钱的。”
易乐很无奈地喊“哥......”,听在叶向杨耳朵里软绵绵的,他面色如常地给人擦干净,换好衣服,抱回床上。
以前有别的护工的时,这些,就算是麻烦,易乐也不愿意别人帮忙。
但现在却对叶向杨很依赖,很信任,这让他心情非常舒畅,尤其是两人还有了那样的接触之后。
他没想太多,单纯因为自己在易乐这里的一点特别,感到愉快。
他先头说“兄弟之间”“很正常”,那些话就是胡扯。换成路峰,或者他那帮朋友里任何一个,别说给个方便,敢当着他面儿,直接踹走。
但伺候易乐,他愿意。
至于为什么,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确认。
得先处理他爸妈的问题,解决了这段复杂的关系,他才能更简单地面对易乐。
一路上,那些念头,撒了欢似的蹦跶。
叶向杨越走越急,怕易乐等不及,又跑出来。
但开门之后,他首先看到了一双有点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鞋,顷刻间,所有杂念都被挤跑了。
叶松远站在客厅里,像是刚进门,回头并不意外地看着他。
两人眉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笑时,盯着人看,会显得有点凶。
像豹子猎物时的眼神。
“叶向杨,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就是你一天天不回家的原因吗?”
叶松远垂眸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东西,轻嗤一声,“你在家,都没给我和你妈买过早饭。”
太过突然,指弯处发疼,袋子扣的。叶向杨顶着叶松远的视线,平静地换鞋,把东西拎到餐桌上放好,往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眼,逃不过叶松远的注视。
他爸对他,永远是那副瞧不上的口气。
“我从来不知道,我儿子这么有善心。”
叶向杨一直背着身,过了半晌,才从绞紧的袋口抽出自己的手指,勒红了已经。
他与叶松远针锋相对。
“我也不知道,我那一向自诩正直的爸爸,竟然愿意替他的情人养残废儿子。”
叶松远眼中闪过错愕,转瞬动怒,“你说什么?”
或许是在意卧室里睡着的人,他下一句压低了声音,暗含警告。
“你到底想憋什么把戏?”
“叶向杨,老子不管你是出于无聊也好,还是单纯的跟你那帮狐朋狗友学的恶劣,这孩子,你不许动。”
瞧瞧,叶松远和他从来说不过几句。
他爸脾气一直很暴躁,只在杨静的安抚下,才勉强压住。
但压抑的后果,就是迟来的爆发。
其实很多次,叶向杨可以解释,但一个父亲非但从不偏袒自己的儿子,每每总把他往最坏的境地上去想,他不明白。
生怕他出一点纰漏,丢了他叶松远的面子。
他的错是他的,别人的错,不顾前因后果,也是他牵扯的。
久而久之,他在叶松远这里,是没有半点信任可言的。
既如此,干脆坐实,骂没有白挨的道理。
最可恨的是,叶向杨讨厌他的虚伪,无论私底下对他多么苛刻,在外人眼里,他总是热衷于扮演那个好父亲的形象,承接着所有人对于他们这个美满家庭的肯定。
叶向杨无法冷静,但愈发舒坦。
他要的,就是撕开这个人的虚伪。
从前他盼的就是这一天,叶松远主动出现,玄关的照片,梁医生的关照,这个房子的主人,还有易乐,都是叶松远背叛的证明。
“为什么不能动他,你怕对不起谁吗?”
叶向杨扯了声冷笑,“你最对不起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妈吗?”
短暂的安静之后。
叶松远瞪大了眸,音量不自觉提高,“我对不起她?”
他像被叶向杨的话扎到了,又气又恨,来回踱步,不停重复着,“老子这二十几年。”
“你竟然说。”
“我对不起她?”
“我他妈还要怎么对得起她!?”
这反应,令叶向杨有些惊讶。
叶松远纵然虚伪,但不至于到这一步,还要逞强遮掩跟他演戏。
反而像被人撕开了陈年的疤,一腔苦水淹得他两眼发红。
即使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叶松远也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强压怒火,指着叶向杨,“别在这发疯,你跟我去楼下,老子跟你掰清楚。”
叶向杨不动,他直接上手揪人领子。
叶向杨如今身高跟他不相上下,直接跟他犟上了。
“怎么,说说你那离婚协议是怎么回事吗?”
叶松远顿住了拉扯,惊疑道:“你早知道?”
叶向杨甩开他的手,冷声质问,“不然我为什么在这里,除了易乐的妈,你是不是还养了别的人,几个?”
“听说当初,你逢人就说我妈是你的白月光,要一辈子对她好。”
“结果呢,还不是管不住自己那点儿欲望。”
“很早就开始了吧。”
所谓的工作忙,不回家,都是借口,他见过杨静一个人在客厅等人等到睡着的模样。
他不关心这个家庭,他在外头有他自己的家庭。
他甚至会为了不吵易乐睡觉,降低自己的声音。
究其根本,只是在乎与不在乎的区别。
“叶松远,你为什么是我爸?”
“你这种人、”
叶松远被激得扬起巴掌的时候,叶向杨看见了,躲都没躲。如果以前不是杨静拦着,这不会是他挨的第二个巴掌。
“叶叔叔!”
巴掌没有落下,易乐把卧室的门撞出好大的动静。
他匆忙地驱着轮椅赶出来,衣服都胡乱地扭在一起,没有穿鞋。
肯定开门那会儿就醒着要起来了。
叶向杨扭过头,逃避着不去看,不知道易乐有没有听到他前面那句“残废”,愤怒的心尖儿钻出了一丝忐忑。
两人分开,叶松远努力挤出勉强的笑。
“易乐,你先等一会儿,叔叔跟他说点事再找你。”
叶向杨垂着的手指动了动,叶松远这种语气令他陌生极了。
易乐仰视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拧着的眉一点一点松开,逐渐消化了自己听到的东西,“所以,哥,你是叶叔叔的儿子吗?”
面对叶松远时,叶向杨半点不虚。
可易乐这一声平平无奇的问,让他颤了回音,“嗯。”
如果不是叶松远在,他可能会为自己之前的欺骗道歉。
但易乐“哦”了一声,只恍然,“那就不奇怪你会找上我了。”
“不是、”叶向杨想反驳。
看到的却是易乐温柔的笑眼,“哥,其实你破绽很多,并不像你口中,穷苦人家的孩子。”
“现在一看,你和叶叔叔长得真像。”
俩姓叶的很不对付地互看了一眼。
“哥,你一开始挺膈应我,缺钱、还债其实都是为了接近我。”
顾不得一旁叶松远略显惊诧的“你居然用这种手段”的目光。
叶向杨极力想解释什么,却又发现无从解释,易乐是陈述的语气,且是事实。
“但哥,你误会了。”易乐看向叶松远。
“叶叔叔有没有出轨我不清楚,但我妈和他没有关系。”
叶松远撇了撇嘴,貌似对易乐这样的说法不太满意。
易乐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始末,“我爸妈半年前事故死亡,我......死里逃生。”
“事故原因警方定性为意外,但叶叔叔认为有猫腻,还在调查,我家......比较复杂,我也被保护起来。”
“我爸和叶叔叔年轻时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
虽然行动不便,易乐还是穿过二人,去玄关,够到了那张照片,递给叶向杨,“哥,之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看这张照片。”
“后来听说你父母闹离婚,我以为我知道了。”
他摇头笑了笑,“现在我才真正知道。”
那张照片,是叶松远和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叶松远笑的很开心。
“哥,这个女人不是我妈,只是医院的一个护工阿姨,我妈生我的时候情况比较危险,当时还在观察治疗。”
叶松远抱着手,一旁黑着脸,“好小子,这些天我还以为你犯什么毛病。”
“合着等着将我一军是吧。”
他喉间溢出不知是嘲讽还是失望的笑。
随之严肃起来,恶狠狠地,“那帮崽子,还是太年轻,居然被你发现这儿,还那么久才察觉,回去我一定收拾他们。”
那一巴掌明明没有落下,叶向杨却好像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上了。
手里捏着照片,他久久没有动作。
照片里,膈应了他那么久的笑容,在易乐的三言两语间,颠覆了所有意义。
叶松远只是纯粹地,在庆祝好友孩子的出生。
会放在这里,不代表什么,只因为上面有他和易乐,而这儿是他为易乐提供的,暂时的保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