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瞳孔骤然一缩,面色故作无事,轻声问道:“你想拜曾夫子为师吗?”

  秦周满脸纠结,他当然更想跟阿楚回京城啊,可是自己的水平实在太低,京城的会试不知要比乡试难多少倍?若是跟曾夫子学习的话,也许真的可以进步很快,考过会试、殿试的机会就大了很多,那么到时候就能帮阿楚提籍了。

  他使劲压了压唇角,小声道:“我想拜曾夫子为师......”

  萧楚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静默一瞬后,柔声道:“小周,你若是想去,便去吧。我说过,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秦周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他仰头在萧楚的唇上碰了碰,“阿楚,你真好!”

  萧楚将他搂的更紧,下颌抵着他的发顶轻轻蹭着,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黄昏时,马车停靠在秦家老宅门口。

  秦周跳下马车,正想入院,却发现阿楚驻足在门口,而卓奇牵了两匹黑马过来。

  秦周意识到什么,拉住萧楚的衣袖,“阿楚,你要走吗?”

  萧楚眼底掠过一抹歉意,嗓音低沉暗哑:“小周,京城有急事,我必须连夜离开,对不起!”明日是祭天大典,他是天子,不能缺席!

  秦周抿着下唇,忽然从怀中取出那枚经魁铁劵,“阿楚,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你送了我幸运符,我也要将我最好的荣誉送给你!”

  他说着亲手将经魁铁劵塞入爱人胸前衣襟内袋中,“你把这铁劵带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代表着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萧楚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脸庞,星眸里缱绻着无限的深情:“我知道了,我会时刻带着它的,你照顾好自己,京城的事情忙完,我就回来看你。”

  秦周乖巧的点了点头。萧楚俯身轻啄了一下他的唇,随即转身翻身上马。

  马儿一声长嘶,载着主人,奔驰而去。

  秦周饱含不舍的目光,凝视着萧楚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

  当夜,秦周睡得并不踏实,只觉得屋内空气忽的变冷,他又加盖了一床被子,才慢慢暖和起来。

  就这样,他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天蒙蒙亮,方起了床。

  他推开房门,眼前一片雪白,刺的他瞳孔一缩。他吃惊望向天空,那里漂着团团铅灰色云朵,参差低垂,寒风卷下漫天的雪花,山中交织成一片白色帘幕。

  下雪了?!

  秦周这才后知后觉,难怪昨晚上越睡越冷,原来是下雪了。

  莫三披着积满白雪的斗笠,从鸡舍里走了出来。

  “公子,外面雪大寒冷,您快进屋。”

  秦周将衣襟裹紧,“莫三,雪下的不小啊,山路通畅吗?”

  莫三道:“出泽明山的道路暂时被雪覆盖,公子若无紧急事情,雪化前,还是留在老宅最好。”

  “哦。”秦周心中盘算着,看来要晚两天跟姚学政回复拜师的事情了。

  “呜呜——”一阵寒风卷了过来,他缩着脖子又钻回了屋内。

  这场雪一直下到午后才停。

  秦周在屋内呆不住,裹着厚厚的衣服,走出了房门。

  空气清冷,院内桂花树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色,金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耀眼夺目,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清幽的桂花香,令人心神一漾。

  秦周眉目弯了弯,唤着正在清扫院内积雪的莫三,“莫三,反正暂时也出不了山,你快帮我采摘雪后的桂花瓣,覆过雪的桂花酿酒是最好的!”

  桂花树下,两道忙碌身影穿梭起来。

  ...

  大齐都城尚京,一所普通宅院的隐秘庭院。

  “啊——”阵阵惨嚎自房内传来,不一会儿,家仆端着一盆恶臭的血水推门而出。

  屋内卧榻上,一位蓝衣男子半敞着衣襟斜坐着,他的体形消瘦,弓着背蜷缩成一团,脸色青灰长满了恶臭的毒疮,正往外渗着暗黑色的毒血。

  此人嗓子嘶哑,指着旁边侍立的一位蓝袍老者斥道:“费守,你号称毒手诡医,为何一直解不了本王的‘裂魂’毒!”

  费守脸色淡漠,“韩王殿下,老夫早就说过,‘裂魂’毒无药可解,老夫只能以毒攻毒,让你身上生出恶疮,再将你体内的毒从恶疮中排出一些,以此缓解你的痛苦。”

  这个蓝衣男子便是逃出天牢的韩王萧晋,他在天牢里被萧楚下令,灌下曾经毒害过萧楚的‘裂魂’毒,如今每日忍受着毒发痛苦。

  韩王萧晋眼中戾气大增:“废话!什么无药可解!萧楚的毒是怎么解的?这毒必然有解药。”

  费守毫无惧色,“殿下若不信任老夫,尽可另换其他高人诊治。”

  “你——”萧晋被噎的血气翻涌。

  正这时,一个黑衣男子悄然入了房内,此人在门外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黑衣人闷声道:“属下参见殿下。”

  萧晋看到此人火气更大,对他嘶吼道:“你还敢来见本王,你身为鹰卫首领,指挥不力,上次折损了本王那么多的鹰卫,也没在永江大堤把萧楚给淹死!你这个废物!”

  黑衣人跪拜在地,“殿下息怒,属下这次打探到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萧晋压了压怒火,“快说!”

  黑衣人道:“这几个月来,从怀南行省到京城沿路的驿站,全部配备了汗血宝马,而这些马并不许任何官吏使用,由宫中派了专人喂养。汗血宝马价值贵重,全大齐一共才不过几十匹,基本都养在了皇家上林苑内。殿下,您觉得这些马是给谁准备的?”

  萧晋眼底闪过阴鸷暗光,“你的意思是萧楚去了怀南行省?”

  黑衣人道:“萧楚只怕不只去了怀南一次,属下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定期往返怀南与京城之间。”

  萧晋颇为吃惊,“什么?你怎么能确定?怀南行省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他?”

  黑衣人道:“殿下,属下也没有打探到萧楚去怀南的真实目的,但前几日,属下的人确实在明德府烟花大会当夜,看到了萧楚的身影。”

  萧晋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你确定?”

  黑衣人道:“属下确定!”

  萧晋满脸的恶疮剧烈抖了起来,“你去安排,无论怎么做?我只要萧楚死!我要他死的很惨!”

  恶毒的诅咒在庭院内盘旋往复......

  ...

  怀南行省,秦家老宅。

  房屋瓦舍上残雪斑驳,融化的雪水顺着层层叠叠的灰瓦流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秦周端着盘桂花糕,坐在屋檐下悠闲吃着,这场初雪随着骄阳升起,根本立不住,两天时间基本全都化了。

  耽搁了几日,他准备明日就驾车去明德府,找姚学政答复拜师曾夫子的事情了。

  待他将一盘桂花盘全部下了肚,正要起身时,莫三低声跟他说道:“公子,门外有人。”

  秦周眨了眨眼,望着虚掩的宅门,“谁呀?”

  莫三手上弹出一颗碎石,打在了门栏上,半掩的大门顿时敞开,宅门外显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周一怔,咦?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