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丞相是位疯美人[重生]【完结】>第42章 借刀 第十五

  快逃啊!!!

  雅间内。

  香台内飘出缕缕白烟, 风月的气息很浓。

  大圆桌上放满各色吃食,烤得外焦里嫩的鸡肉被切成薄片,再裹满九鸢楼的秘制酱料, 香气四溢,王章怀里搂着两位姑娘, 一位姑娘用堪比白玉的手拿起筷子, 夹上肉片, 喂给他吃。

  王章坐下来的时候肚子往外挺, 像是怀孕四月的妇人,他吃得满嘴油光,忽然眉头一皱, 许觉得肉太腻了,

  另一位姑娘立马端起酒杯, 娇声道:“大人, 快喝一口解腻吧。”

  前方,还有歌舞正在进行着。

  沈之屿跟着王章踏入雅间的那一刻, 就被横立在门口的屏风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幅雪景画,画纸的颜色偏白,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纸张中央的血色红点,顺着红点延伸的方向看上去, 有一群奄奄一息的狼群。

  血是狼群的,三五位猎人手举着枪将狼群围困, 神色兴奋,若这画会动,想必下一幕就是猎人提枪上前, 用尖刀刺入狼的咽喉。

  沈之屿沉吟片刻他不喜欢这幅画。

  “大人恕罪!”

  惊呼打断了思绪, 沈之屿回过头, 见刚刚给王章端酒的姑娘不知为何被掀到了地上,发髻上的钗饰也跟着摔得歪斜。姑娘顾不上疼痛,连忙跪匍在面前,用头抵着他的小腿求饶。

  “臭娘们,把酒倒这么快,是要淹死我吗!”王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抬脚就踹飞她,声音越来越大,“我看你是活腻了!”

  酒落在桌面和地上,酒气熏天。

  沈之屿默默地伸手拿过酒壶,将里面的酒全倒掉。

  另一位给王章夹菜的姑娘吓得面色青紫,但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妹被踹得哀嚎,眼眶里涌起了泪水。

  “看老子今天不踹死你!”王章酒劲儿上头,非但下手没个轻重,还越发起兴,他一把扔开怀中的姑娘,挽起袖子就要走过去。

  “大人……大人饶命!她是无心之失!”见他动真格了,这姑娘连忙跪下来抱着王章的腿求饶。

  “小婊\\子!有你说话的份吗!”王章说着就转身把拳头落去她身上

  姑娘缩起脖子闭上眼睛,却没放手。

  ……

  片刻后,疼痛没有到来,而是一声咕噜噜地声音发出。

  姑娘疑惑地睁开眼,看见一壶空酒瓶子滚了过来。

  “酒没了。”沈之屿扔酒壶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声音毫无波澜,“让她俩去取。”

  王章酒劲儿发到一半被打断,脸色很不好,半边青半边紫的,但又不敢驳了沈之屿的面子,只好把腿从姑娘手中拔\\出来,喝道:“还不快点!”

  两位姑娘感激地看着沈之屿,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弯腰退去门边,忙称是。

  “不急,慢慢选。”沈之屿又不急不慢地补充了一句,“选中好酒再拿来。”

  也就是让她俩不必回来伺候,下去看伤。

  “是……”她们哽咽道。

  关上门,王章晦气地坐回位置上,看着一旁吓懵了的乐伶,抬手锤桌:“都没手吗!?”

  嘈杂的乐曲又响了起来。

  王章扯下一只肘子,放在嘴里撕咬下肉,眼珠一转,看见坐在对面一直不动筷的沈之屿,忽然伸手拿过一个空杯,将自己杯中所剩的酒倒出半数,推给沈之屿的同时自己也坐去对方身边:“大人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大人胃口?”

  沈之屿在他靠近的瞬间就被酒臭熏得皱眉,冷声质问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放‘那个’的。”王章还没完全醉,能答上来,但又即刻嘿嘿笑道,“不过时候还早嘛,不妨事儿,那几个婊\\子没意思,你,你来陪我喝一杯……”他把酒杯往往沈之屿手里塞,“我们今儿个来喝交杯酒!”

  沈之屿不为所动。

  王章忽然觉得沈之屿这幅冷冷盯着他的样子真不错,说话也是,这种多一个字都懒得讲的腔调懒懒的、却又让他喜欢,比方才那些歌妓讨喜多了,他想起沈之屿才来杨府时说皇帝不杀他的原因,更兴奋了,一边暗道那个蛮夷皇帝真会享受,一边觉得沈之屿想必已经精通此道了,应该懂自己的意思。

  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他这么好看呢?

  不过现在也不迟……

  王章想得满脸涨红,一只手已经从后面绕出,企图落去那单薄却能挑起大楚社稷的肩上。

  普通美人有什么好的,要这样的美人才有意思……

  沈之屿将他心中所想净收眼底,忽然觉得十分悲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被四大家打压的底层官吏拿着微薄的俸禄,节衣缩食,在寒冬腊月之际都不敢多做一件冬衣,而他们明明于社稷毫无建树,却因靠着门第上位,随意作践别人赖以生存的东西。

  “哗”

  王章被当头泼来的酒浇回神,看见沈之屿放下酒杯:“醒了么?看清楚我是谁。”

  湿漉漉的碎发往下滴水,王章醒得不能再醒了。

  乐伶再次停下演奏,齐齐跪下来。

  雅间里的熏香越来越浓,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小毒蛇,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周遭的一切,王章吓得脸色苍白,暗道自己差点坏了大事,但他又不敢在沈之屿面前表现出来,怕被对方瞧端倪,只能闷头认下了自己是因为酒精上头。

  “是下官误事了。”王章抹着汗,“下官,下官去看看那边准备得如何。”

  沈之屿:“滚。”

  王章连忙夹着尾巴走了,走之前,还挥退了一旁的乐伶。

  沈之屿也觉得这屋内闷得慌,等王章等人的脚步声走远,连忙起身去把窗户打开。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冷风吹过,沈之屿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喘粗气,楼下人潮济济,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待会儿会有什么灾难发生。

  今日就是杨伯仲给的最后一天。

  瘟疫是靠伤口接触血液传染,杨伯仲本想要把瘟疫放进军营里,可这是有难度的,首先军营重地,普通人没法靠近,再者军营设在京郊,要带着这么大一批人出京,光是出城的关卡都很难办到。

  且退一步讲,鬼戎军训练有序,这群病人也只是普通百姓,就算他们能顺利混进军营,可能还没来得及让瘟疫扩散,他们就会死在鬼戎军手中。

  于是沈之屿故意提出九鸢楼。

  九鸢楼有一个“习俗”,每隔五日的夜里子时,便会让花魁等上擂台,扔下花球,将一天的寻欢情绪推至顶峰。

  “大人的意思是,”今日早上,杨府内,杨伯仲思索道,“会来九鸢楼玩的客人,大多都是年轻男子,并且他们会在这时候放松警惕,届时我们放出毒人,制造骚乱?”

  沈之屿点头。

  “确实是个好办法,那今晚就让王章跟着大人,按大人说的办。”

  窗边,沈之屿感觉自己这几日应该是过于劳累了,心跳跳得格外慌张,犹如被敲击的鼓面,喘息也一直停不下来,但他现在无从顾及这些。

  九鸢楼,确实是一个传播瘟疫的好地方,但只要杨伯仲稍微多思索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地方过于招摇了。

  瘟疫传播开才可怕,在未传播之前,什么都不是。

  只要在子时之前,九鸢楼稍微出点事,引来官兵和元彻的关注,查封了九鸢楼,这群“毒人”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街市上,还能让元彻知道瘟疫的存在。

  一举两得。

  沈之屿看准时间,觉得是时候去给九鸢楼找点事发生了,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门边的香台上。

  好浓。

  普通檀香会有那么浓吗?

  下一刻,沈之屿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在了地上,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起来,脸侧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热\\潮.

  这是怎么了?

  他的脑中思绪万千,王章好歹是四大家的家主之一,以九鸢楼为首,在京城开起了无数的铺子,就算他再轻浮油滑,会因为一两杯酒就酒后乱性失了分寸吗?这性格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为什么他在清醒后连忙着急离开?

  是香料有问题!

  失去意识前一刻,沈之屿心里只想了一件事谁来阻止今夜子时的瘟疫?

  .

  牛以庸举着扫帚蹲在角落,看着先是两位姑娘战战兢兢地从雅间走了出来,没过多久,又是一群人窸窸窣窣出来,脚步算得上慌张。

  为首那个人牛以庸见过,叫王章,是四大家的家主之一。

  他怎么也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怎么多人,唯独不见丞相大人?

  牛以庸想起兀颜临走前的嘱咐,挪起蹲麻的腿,想要跑过去看一眼,他刚起身,就又有一批人径直走向雅间。

  两位小厮,一位姑娘,姑娘看上去并不像是九鸢楼的姑娘,而是世家大小姐。

  “谁准你去楼上的?!”

  牛以庸带着疑惑刚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是一位老鸨对着他指指点点,还准备伸手把他拉下来,“快下来!上面都是贵客!你个扫地的上去扰了贵客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在被抓住衣袖的那一瞬间,牛以庸脑袋里瞬间闪过“伤风败俗有辱斯文寡廉鲜耻”等词,活像被轻薄的小姑娘,在原地和老鸨拉拉扯扯。

  “嘿你个扫地的!”老鸨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好心提醒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牛以庸这才发现是自己手中扫帚的问题,他连忙想要解释,就看见华灯后面,窗外,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蹲在树梢上,冲他点了点头。

  兀颜回来了!

  不仅仅兀颜一个人,还有站在兀颜身后,漆黑成群的身影,其中,有一抹影子极为高大,他的面孔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晰,但光凭刀削般的影子,牛以庸就感到了不容小觑的力量。

  是元彻!

  “和你说话呢,你是谁招进来的,懂不懂规矩……你在看哪儿?”老鸨见他心不在焉,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疑惑地跟着扭头

  .

  时间如同沙漏,一沙一粒地慢慢流逝着,却又刻不容缓。

  沈之屿倒在地上,视线完全黑了,但或许是对瘟疫的担心,他的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些许触感和听觉还苟延残喘着。

  外面的人群慢慢聚集,吆喝花魁出场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章现在是不是已经将那一批毒人带来了?

  他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行……不行……

  沈之屿铆足力气挪动身体,想要起来,哪怕只是动一动也好,可他现在好像沉进了一方深潭,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给水面带动任何涟漪。

  “吱呀”

  诡异冗长的声音响起,像是催命符,门忽然被打开了,有脚步声靠近,是三个人。

  “叔叔说的人就是他吗?”

  是位女孩的声音,十五六岁的年纪,声音很冷,似乎对自己的处境绝望到了极点。

  “是。”

  回答的是两位男人。

  “行,先把他挪到床上去吧,地上凉,那香……灭了,我用不上那东西。”

  男人有些犹豫:“小姐,这香是帮助……”

  “我不需要!”女孩尖叫起来,歇斯底里道,“怎么,我自己最大的事情我决定不了,连这些小事都不可以了?你们算什么东西!还要来决定我的事!”说完,她拿起了一旁的茶盏,猛地摔去了地上!

  “哐当!”

  一块碎片飞到了沈之屿手边,划破皮肤,痛觉让他找回了些许知觉。

  但还不够……

  “滚啊!”女孩嘶吼道,“灭了那香!接下来你们还要继续在这儿看下去吗!?”

  男人们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低着头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最后,或许是看这位大小姐可怜,也或许是实在拿她没法,道了声是,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抓住沈之屿的胳膊,把他架去了床榻上丢下。

  “小姐,我们一个时辰后来接您。”

  男人关上门的那一刻,女孩又掀翻了座椅,抱着头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之屿已经完全明白了将即将发生的事情

  四大家人数如此之多,干的事情也上不得台面,可为什么身在四大家的人几乎从未脱离过四位家主的掌控?也不会背叛四大家呢?

  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都喜欢踩在别人的尸骨上享乐吗?

  不,肯定不是。

  甚至恰恰相反,被困在四大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重情重义的。

  四大家靠姻缘和血脉绑住了他们的手脚,一旦揭露四大家的罪行,他们的妻子儿女,甚至父母,都会收到牵连。

  自己投身死无葬身之地没什么,可他们不想亲人受到伤害。

  影十四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四大家也想用同样的办法困住他。

  想到这里,沈之屿恢复些许知觉的五指近乎痉挛,用微弱的力气扣住床单,他连带着四大家一起赴死的心理准备都有,应该是没有顾及和弱点的,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害怕了。

  并且非常害怕。

  这世上难道还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吗?

  仔细想想,这种事吃亏的并不是他,如果够狠心,他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

  所以这股害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真的是怕和四大家扯上关系吗?

  还是担心今晚之后会失去什么?

  “丞相大人,我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见,但你记好了,我叫于渺,我很恨你。”女孩于渺抽泣完,起身站了起来,脚上如灌了铅,每一步都十分费力、十分沉,她一字一句道,“但我没办法,我不能不这样做,你也恨我吧。”

  “……”沈之屿嘴唇半张,试图努力地喊出声,让于渺冷静一下,当下谁恨谁根本不重要!

  但于渺并没有看到,更没有听到。

  于渺来到了沈之屿的身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慢慢拉开。

  冷风顺着前襟钻进了身体,冻得他浑身一颤。

  “……”

  怎么办?

  还有办法吗?

  要失败了吗?

  就此而止了吗?

  沈之屿步步经营,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败在了这里,因无人阻止导致瘟疫泛滥的场景和元彻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交织,最后,画面回到了几天前,定格在他和元彻去审问影十四的路上。

  马车内空间狭窄,逼人对视,元彻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那双足以在战场上令所有人都畏惧的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像只大狗狗一样,语气认真又有些许怯弱:“别躲,别躲,正好现在,你听朕说……”

  我的陛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的。

  但是。

  对不起。

  别待在京城了。

  今夜子时,瘟疫就要出现……快逃。

  快逃啊!!!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跪下),生死速来不及写更多了,果然flag不能立,下章一定碰面(不碰面我爆肝让他们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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