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珩看着面前姗姗来迟的人，没有说话，而是把筷子递给他。
但是脸色并没有因为江浔的到来而缓和。
很明显的，吃完饭再算账。
江浔接过筷子，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惹他生气了，还能吃饭吗？这让江浔受宠若惊。
顾瑾珩并没有抬头看江浔，只是皱着眉头吃着这碗已经微微坨了的面。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江浔脸上震惊的表情。
江浔试探性地吃了两口面，发现顾瑾珩并没有制止他，他便放下心，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填饱自己的肚子。
从来到这座别墅开始，江浔一直都是亢奋震惊的，直到现在坐到餐桌前，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饿了好久了。
两人共进的第一顿晚餐，就在安静中度过。
江浔忐忑地吃完自己面前这碗面，小心地将手里的筷子放下。
他不敢抬头。江浔害怕看到顾瑾珩冷漠的眼神。
就像晚饭前那个眼神。
顾瑾珩吃饭很快，在江浔还没吃完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筷子，冷眼看着江浔。
江浔已经低头好几分钟了，但是顾瑾珩并没有出声。
顾瑾珩想看看江浔对于自己的冷眼，会有什么反应。
他很希望看见江浔主动抬头。
但是很显然，江浔并没有那个胆子。
顾瑾珩其实也明白，想要让江浔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对自己完全卸下防备是不可能的。
唉，慢慢来吧。
而就在顾瑾珩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江浔却在暗自神伤。
江浔低着头，脑子又在胡思乱想。
为什么他不说话？是不是在考虑该怎么惩罚我？他会不会打我？应该会的吧。没有谁会不打一个不听话的人。
他会不会把我送回去？待会儿挨打的时候一定不能喊出声，不然真的会被送回去。
其实顾瑾珩跟他说过不会把他送回去，但是江浔并没有相信这句话。
简言之，就是还没有完全相信顾瑾珩。
眼泪随着江浔的胡思乱想，渐渐充盈着眼眶。
就在江浔快要落泪的时候，顾瑾珩出声了。
“江浔，抬头。看着我。”
顾瑾珩的语气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好歹出声了。
江浔被顾瑾珩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不敢抬头，怕顾瑾珩看到自己汪着眼泪的眼睛。
但是他不能再像晚饭前那样不听话了。
江浔鼓起勇气抬起头，两双眼睛在此刻对视。
顾瑾珩眼里还带着未褪去的凛冽，这让江浔本就担惊受怕的内心又增添了一丝恐惧。
要眼里的泪水肿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滴一滴地从江浔苍白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顾瑾珩看着江浔默默无声地落泪，心里仅存的怒火也随之熄灭。
他真的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
他还没说什么呢就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虐待小孩呢。
“好了好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又哭了？”
顾瑾珩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透露着从未出现在他身上的温柔。
当江浔自己意识到，他在顾瑾珩面前又哭了，而且是在没有一句责备的情况下，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刷地一下红透了。
他想忍住泪水，奈何他的眼眶像是开关坏了的水龙头，眼泪愣是忍不住。
顾瑾珩面对眼前这个小孩，头痛不已。
怎么才能和他好好交流呢？
这是顾瑾珩需要研究的问题。
“不哭了，我不骂你。咱好好说话行不行？”顾瑾珩无奈地抽了张纸递给江浔。
江浔接过纸，粗鲁地擦着自己的眼泪，点了点头。
虽然江浔的脸在经受这十几年的虐待下，并不是好看的、细腻的，但是也耐不住江浔粗鲁地对待自己的脸蛋。
这不，他的小脸被自己搓出了一道道红痕。
顾瑾珩盯着江浔的脸，脸上的泪痕还未被擦净，倒是透露出几分可怜的气息。
“你是在害怕什么，嗯？”顾瑾珩问着江浔。
他知道江浔是在害怕，但是他并喃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江浔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顾瑾珩。
其实如果顾瑾珩对江浔明显地展现出自己的怒火，哪怕是骂他几句，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可能是江浔被虐待惯了，顾瑾珩这样好好跟他说话，反而让他惶恐。
顾瑾珩真的感觉自己养个孩子都能把自己熬得头发都白了。
早上到现在，他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次气了。
真是，养孩子太难了。
他无奈地站起身，走到江浔身边坐下。
他伸出手，将江浔脸上还未擦净的泪痕抚去，顺手轻扯了一下他没什么肉的脸颊。
“是不是怕我把你送回去？还是怕我不要你？嗯？”
顾瑾珩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等着江浔的回答。
江浔被顾瑾珩的举动搞得有点害羞，这下脸真的红了。
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看着顾瑾珩的双眼。
眼前这双眼睛里带着的明晃晃的、些许的担忧，让江浔又有点想哭。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担心他，也是第一次有人耐心地问他，到底是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