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消失,陆时序跪在一片荒芜之中。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她都想起来了。
一抹笑容出现在唇角,脚下的荒漠忽而出现了一朵小小的黄花,眨眼之间便生出千朵万朵,遍布着这片荒原。
一道身影从云端中踏出,神圣的光芒柔和的让人心安。
陆时序虔诚恭敬的叩头:"神母。"
神母微笑示意她起身,随手将一朵花放在她的掌心:"这一程倒是挺久的,小友还真是执着。"
陆时序笑了笑:"神母,你我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可否将我的爱人还我了?"
神母满意的点了点头。
指向了不远处的山洞,陆时序迫不及待的奔跑而去。
神母笑了。
这个孩子也是这般突然闯了进来,抱着早已冰冷的爱人,就这样跪在山门外不吭一声。
神母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或许是天道注定,这本是凡人永远不会抵达的地方。
偏偏陆时序已经超脱了三界,非人,非妖,非鬼。
怜悯世人的神母动了恻隐之人,将她引了进来。
"你要什么?"
"我要她活。"
神母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陆时序便不停的磕头,就算头破血流也没有停下动作。
"你要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陆时序看着神母,坚决的摇头:"我,换她,活。"
许是被人间的真情打动,也许是还想考验一下陆时序的真心。
"你可知这世间,什么最难?"
神母踱步来到她的身前,怜悯的抚摸着她沧桑的脸,明明鲜活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了死寂与绝望。
"独活……"
陆时序给出了答案。
神母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了桑芜。
随手在窗台上捻下了一朵黄花,放进了桑芜的口中。
"即是你觉得最难,又为何将这份难留给最爱之人?岂不是自私?打着爱的旗号,却在折磨。"
陆时序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神母再次说:"你,想要什么?"
这次陆时序沉默了许久,才坚定的看向神母:"我要与她长相守,纵然是双双离去。"
这次的答案,虽还是差强人意,神母倒是点了头。
"这世间,什么都容易破碎,尤其是经过了风霜的侵染,没有人可以躲过,多少人夸下开口纵然说的多么深情,最终还是会被抹灭,自食其言。"
神母将手放在她的头顶:"若与我换,倒也不必牺牲什么,就赌你们之间的情吧,是否会沉没在时间的转轮之中。"
陆时序只觉得头痛欲裂,神志渐渐消失。
"去轮回中找答案吧,回来时,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黑暗之中,陆时序拨开云雾,寻找着那唯一的明亮,山洞中温热的气息好似在召唤着她们相遇。
就在最后一刻,一道屏障挡住了她。
"你走了这些年,应允我的答案呢?"
陆时序轻笑一声。
"我的答案,便是桑芜。"
沧海桑田,她们经历了那么多世界,从未忘记寻找彼此,只要在人海中,只需要一眼,便认出了彼此。
确定了相守,不顾结局,不想未来,只要此刻。
我爱着你,寻找着你,在千千万万个时间线中。
"走吧,从此,便是真的人生了。"
屏障打开,竟是一扇门。
陆时序踏进一步,又回头,对着那空荡的虚无鞠了一躬。
"多谢您。"陆时序笑意盈盈:"师傅……"
她转身毅然决然的踏进了门中,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响起,神母出现在陆时序站的位置。
"还是挺聪明的。"
她笑着离开了,不知道下一次相遇会是什么时候呢。
这大千世界,可真是有趣。
陆时序进入之后,并不是想象之中的房屋或者是冰棺之类的,而是一觉踏空,如同坠入了深渊。
她并没有惊慌,而是顺应着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唉,没救了,宣告死亡时间……"
"医生!病人有反应了!"
"啊?!"
"快快,除颤仪!"
陆时序听着耳边的兵荒马乱,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按在了胸口,紧接着就是一阵酥麻感。
一口气抽出,竟直接睁开了眼。
"活了!快,准备一下!"
陆时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将自己的小腿切开,把断掉的骨头接上,再缝合。
"这都哪跟哪啊……"
她在心中呐喊,只是还没等她吐槽完,护士将一个东西罩在了她的嘴上,只呼吸间便又晕了过去。
"医生,她怎么样?"
"目前观察下来,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就是迟迟不醒还要观察一下。"
陆时序只感觉,有一个声音莫名熟悉。
强烈的熟悉感让她迫切的想要睁开眼看看,就在朦胧之间,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桑芜吗?)
陆时序激动万分,甚至勾住了那人的手指,视线越发清晰,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止不住。
直到看清那人。
(啊!)
她的内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好在身体上的疼痛抑制着她没有跳起来,那根本不是心心念念的人,而是一个干瘦戴眼镜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在意她的眼神,弯腰伸手开始扒开她的眼皮,纵然陆时序再想躲也没有办法,恼怒之际,伸手想要召唤出剑来,可是却发现身体里一丝神力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苦闷时,只听那个男人说:"病人清醒了,看来还是要检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太好了,如果她因为救我……"
女人说着便哽咽了起来,医生好心安慰了几句便准备离开,陆时序恰好这时看过来,随着医生挪动身体,一张刻在骨子中的脸庞渐渐映入眼帘。
陆时序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巴渐渐张开。
一句话未说出口,泪水先模糊了眼。
"你醒啦?太好了!"
女人坐在她身边,亲近的握住了她的手。
陆时序颤着声音很轻很小心的开口。
"桑芜?"
女人一愣:"你记得我的名字?"
陆时序只恨自己不能坐起身抱抱她,只能装作无事的样子勾住了她的指尖:"记得,比任何都记得清楚。"
桑芜撞进她的眼眸,仿佛要沁进去一般,随着她也笑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了解,陆时序猜测自己一定是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中。
在一次交通意外中,陆时序救了桑芜。
"看来这次我们新科技疗法得到了飞跃的进步。"
"是啊,看来这种治疗仓可以申请上市了。"
门外的两位白大褂说着话走进了陆时序的病房,恰好这个时候桑芜并不在,她们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陆时序的身体数值,显示一切正常之后才说。
"陆时序女士,请原谅我们的冒事,您出事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前,当时已经是脑死亡状态,我们逼不得已对您使用了还在实验阶段的治疗手段,是一种治疗仓,会将您的意识带入到设定好的情节中,刺激脑细胞的再生……"
她们接下来的话陆时序都听不进去了,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等等!"陆时序打断了她们:"也就是说,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们设定好的。"
她们点头:"是的,当然,也不全是,因为技术还不够成熟所以需要有另一个健全的人带您一起进入世界……"
"不对啊!"陆时序坚信自己就是穿越了:"那你怎么解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我还在做手术,你不能说我在你们那个什么什么仓里还能腿瘸了吧!"
"当然不能。"医生理所当然的笑了笑:"可是,那如果您的记忆是错误的呢,只是在回忆脑死亡之前的记忆碎片呢。"
她们甚至拿来了记录仪,时间是一个月前,陆时序被送进医院,抢救 ,抢救无效,躺进了治疗仓,甚至在录像中,她看到了!
"师傅!"
陆时序磕磕巴巴的指着画面中的碧衣老人,医生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是我们这次实验教授,也是创立这种治疗手段的毕教授。"
"靠……"陆时序完全崩溃了:"那这么说,我经历都是幻觉?那……"
那这么说,桑芜也并不爱她喽,甚至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
就在这时,桑芜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人,还有床上像个霜打茄子的陆时序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示意医生们先出去,自己来到陆时序的身边。
陆时序本能的闪躲,毕竟这几天她一直像一只求偶的孔雀一般示好,认为是桑芜不记得了 。
原来小丑是她自己。
"怎么啦?"
陆时序摇了摇头,这一刻她们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桑芜却上前抱住了她,陆时序的身子明显僵硬起来,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陆时序,你就不想知道陪你进去的那个人是谁吗?"
陆时序猛地坐起,看着她,欣喜万分:"是你?对不对,我们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我是爱你的,你也是……"
她突然没了勇气说下去。
桑芜轻吻她的脸颊,陆时序羞红的耳尖,不敢和她对视。
"陆时序,不管那是否是真,又是否是假,我对你的爱从来都是真的,那这些对我们来说就是真的。"说罢,桑芜微微皱眉看着她有些委屈:"还是说,你觉得是假的?"
"不不不不!"陆时序连连摆手:"我巴不得是真的呢!你信我!"
桑芜笑了起来,贴近她的脸颊。
"不必解释的,你说你爱我就好。"
陆时序的心在一瞬安定下来,抱着她,似乎全世界都在欢呼雀跃。
"我更爱你。"
桑芜的心尖颤了颤,亲吻她的唇瓣给出了最好的回应。
其实什么是真假,若是爱真,世界假的又如何。
不管其他,你我皆是真便好。
爱是真,回忆是真,我们的永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