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幽始终注视着她的侧脸,好似要看出那冰冷的棱角下是否有一丝随自己离开的动容,可她竟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
"噗~哈哈哈。"
泽幽竟笑出了声。
陆时序依旧坐在那里盯着半空中的云雾,随着她嗤笑。
"书上说这人间有一种毒,只要沾染便顷刻之间深入骨髓再也无法根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任然会跟着灵魂轮回转世。"泽幽自顾自的坐在她的身边:"师姐啊,你中毒了,随我会仙岛吧。"
陆时序侧过头看着她沉默的可怕,泽幽坦然的露出浅笑与她对视,仿佛是要争出一个高低,只要赢了,这人便要跟着自己回去了。
可她苍白的脸上明明没有泪痕,眼底幽暗的可怕,除了伤痛绝望,还有那望向自己的憎恶……是了,那是憎恶……
"你这般看我?"
陆时序垂下眼眸,低着头,轻放在双膝上的手缓缓攥紧了衣角。
那清冷的眼睛渐渐沁出了泪,嘴唇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泽幽啊。"陆时序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恳切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带我去找她吧,我快要死了……"
泽幽惊慌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番探查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她再次看向陆时序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关心则乱。
原来,她说的是,没有桑芜的自己快死了。
"若我说,不可呢。"
泽幽就是想要留住她。
陆时序站起身,缓步来到茶桌前,为自己倒满了一杯热茶。
"你不说话……"
"仓~"
泽幽的话音未落,直接陆时序抽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了手腕,丝毫不犹豫的划过,鲜血顺着手腕涓涓流下,她的脸上却只有冷笑。
"你要做什么?!"
泽幽飞身上前,动用法术将伤口止血。
却不想,陆时序接连三剑再次挥下,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够了!"泽幽被逼急了,恼羞成怒的抓住了她握着长剑的手:"你就要这般糟践自己,也要跟她在一起是吗?她到底有什么好!"
陆时序也不挣扎,只是看着她。
泽幽泪流不止,嘶喊着:"那你说,你我相识的那数年对你来说是什么?我怎就不敌她了,我到底差在了哪里!是我不够爱你?还是对你不够好?"
泽幽痛苦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无助的像个稚童,她的手始终拉着陆时序的手腕,怕她离开,怕她走丢。
她在等着陆时序的答案,可没有,陆时序竟一句话不想与她说了。
陆时序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手抬起又缓缓收回,若是不可以,那便不要有任何希望给予。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感情,可……
哭声渐渐停歇,泽幽站起身背对着她。
"那你便去吧。"
她抬手一挥,不知名的粉尘混和在云雾之中竟开始蔓延起来,凭空撕扯出了一道缝隙。
陆时序猛地站起身,丝毫没有犹豫纵身进入了缝隙。
泽幽本能的抬起手,她的衣袖明明已经在掌心,却也留不住。
丝绸的衣带像极了她们,划过时刻掌心软软的痒,当出现了欲望企图占为己有的时候,那丝绸溶于血水再也不见。
裂缝消失,陆时序也消失了。
她轻巧落地,眼前云雾缭绕,山峦叠翠,小径蜿蜒绵亘像极了一条条点缀在天地间的彩绸随风摇曳着。
这便是青丘仙境了。
陆时序小心翼翼的潜行着,生怕错过了洞府的入口,渐渐深入之后便看到了不少身披铠甲的守卫在巡逻,她便更加小心。
楼宇映入眼帘,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石玉聚集着灵气。
不少小狐狸坐在灵石之上吸收着灵气,在不远处的石阶上盘坐着一位老者闭目养神。
看起来应该是长老之类的。
陆时序选择绕路而行,就在她转身走后,那老者阖上的双眼竟缓缓睁开看向了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里山路崎岖,基本走上几步便可以看到机关重重的符文,陆时序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桑芜怎么样了。
情急之下便会走错步子,一脚踩中了机关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肩膀被一人按住,就这样被拎了起来。
待到她惊慌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是之前的桑佑。
"多……"
"闭嘴!丧门星!"
桑佑示意她不要说话,就这样一路躲躲闪闪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庭院。
狠狠的将人摔在地上,愠怒的看着她。
"你有完没完!果然人类都一样,为了自己的一点情就不顾及他人死活了,不爱不会死!爱了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桑芜修炼千年容易吗?难不成就为了你道行不要了?命不要了?你的爱多值钱啊!"
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下来,陆时序一言未发,缓缓站起身行了一礼。
"我来是道别,不是纠缠。"陆时序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们的爱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知自己也就百年,可我会爱她到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但相比于此,我更希望她活着,活的更好。"
桑佑仍是狐疑:"那你绞尽脑汁非要闯进来做什么!"
陆时序苦涩的笑了笑。
"我总想着,再看她一眼便好,我记下来,伴我余生。"她紧张的握住了剑柄:"不是非要一生,我守着念想爱着她就好,可不想她的时间是无尽的,守着我未免太可怜了,你说对吧。"
桑佑愣住,万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想的,千百年来喜欢上狐族的人类比比皆是,哪个不是自私自利的想要用真情换族人一身修为,就窝在那凡间了却此生。
"我不来,她不会放下的。"
桑佑沉默片刻,抬手打开了禁制:"进去吧,说完便出来,莫要糊弄我!"
陆时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庭院。
只是刚踏进庭院便撞上了一个人,只是气息,她便认出了眼前人,想也不想将其抱紧。
那人也惊愕说不出话,转瞬便是狂喜。
"你来了……"
桑芜的声音是颤抖的,陆时序紧紧的抱着她点了点头:"我来了,你等了我好久。"
待到陆时序沉静下来,才发现那熟悉的气息竟沾染了血气,她焦急的将人推开这才看到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心疼不已又愧疚都是自己害的。
"你……"
桑芜窘迫的拉了拉衣裙:"不碍事的,我是修炼的时候不小心乱了气息,便受了些伤,不是……不是被惩罚了。"
她从没有欺骗过陆时序,说起谎时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桑芜。"
"嗯?"桑芜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看着,眷恋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陆时序,我好想你。"
陆时序到了嘴边的诀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顾着笑着说:"我爱你。"
一遍遍的倾诉着自己的思念,桑芜将她带进了房中,伏在她的怀里终于得到了灵魂的安定。
这么久的漂泊,遇到了她,便安心了。
一切的言语都沉没在缠绵的吻中,褪去的衣衫被随意扔在一边,没有人再羞涩,只有完全的融入。
桑佑感知到了桑芜的情绪波动,恨铁不成钢的拂袖离开。
他不知道就是这一次的纵容却发生了追悔莫及的后果。
一夜的缠绵,她们谁也不肯入睡,说着话时看着彼此,沉默时也看着彼此,陆时序只怕下一刻便看不到她。
天光大亮,细腻的柔光洒落在这片人间仙境,可另一边的天际却黑压压的乌云正在悄无声息的靠近。
惊雷顿起,桑芜猛地坐起。
"你快走!"桑芜慌张的看向门的方向:"族长来了!快走!"
陆时序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随着两人穿戴好衣服,开门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愣在了原地,桑芜更是第一时间挡在了陆时序的身前。
"族长,与她无关,放她走!"
眼前的青衫老者怒视着陆时序,只轻动指尖,陆时序便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桑芜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哀求道:"爷爷!不是她的错!是我,您罚我就好了,放她走吧!"
老者名叫桑榆,是青丘的现任族长,也是桑芜的亲爷爷。
他并未理会桑芜,而是勾动手指,将陆时序拉扯过来悬在自己眼前打量着这个凡人。
陆时序得知他的身份,并没有挣扎,而是看着他。
桑榆冷笑一声:"倒是好胆魄,竟是不怕死的主,比前几个强多了。"
陆时序微微低头,强忍着身体的痛感:"给您……问好……"
"哈哈哈。"
桑榆大笑几声,可转瞬眼底迸射出的杀意竟直接将陆时序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时序!"
桑芜想要抢回陆时序,却被桑榆轻松控制住。
"桑芜是老头子我看着长大的,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桑榆声如洪钟:"我观你修为已大成,便踏踏实实的修你的仙,吃了什么心思竟要勾引我桑榆的孙女!不自量力!"
陆时序咳嗽了几声,吞咽下血水。
"无心思,心系与她,念念不忘。"
桑榆笑了。
"好一个念念不忘,我看你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