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渐渐恢复过来,桑芜从黑暗中挣扎而出,耳畔依旧回响着蝴蝶煽动翅膀的沙沙声,冰冷的空气被温暖的怀抱隔绝。
"桑芜……别吓我……求你……"
恳切的祈求落在心间敲打着,泪水将薄如蝉翼的睡衣打湿肩头一片温热。
"桑芜……别……别离开我……"
陆时序一遍遍的恳求,桑芜缓缓睁开眼,僵硬的伸着手不知所措想要拥抱她又那么陌生,想要拒绝又于心不忍。
她不知道陆时序在难过什么,不能感同身受的纠结总是偏离了轨道连安慰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松开我。"
过了好久,心中的惊涛骇浪平息的风平浪静,理智再一次冲破枷锁占领了思维开口便是伤人的话。
陆时序的哭声戛然而止,可那双拥抱的手仍然收紧了一些,或许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吧。
短暂的放肆也有适可而止的时候,她松开了手。
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显得笑容那样苍白无力。
"对不起……我……"
陆时序还未说完,桑芜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两颗心都渐渐冰冷,陆时序站在门外好久好久好像是在期盼那人可以回心转意留下一点转机。
门内的身影缓缓下坠,陆时序知道不会有了。
陆时序转身离去,静悄悄的小院回荡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桑芜蹲在角落呆滞的看着门,陆时序离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灵魂上的折磨,终是在听不到声音的那一刻,她猛地站了起来。
"陆时序!"
门开了,那人走了。
桑芜只亮了一瞬的眼眸再次暗淡,这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找我?"
陆时序的声音出现在身侧,桑芜惊喜的看过去,看到了那不加掩饰的温情脉脉不得语。
"我以为你走了。"
"你会开门,我就没走。"
陆时序走到她的身边,她们之间永远保持着一步的近距离,伸手就可以碰触的距离却好像跨越了深渊。
桑芜张张嘴,又抿起了嘴角。
陆时序早已学会了习惯等待。
"我做噩梦了,或许是梦游了吧。"
桑芜做着没有意义的解释,陆时序点点头:"你今天太累了。"
话题再一次被终结,桑芜失落的看着她又退回了房间。
"那就晚安……"
"我陪你吧!"陆时序声音略有一些大,意识到失态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做了噩梦估计睡的不安稳,我守着你会好一些。"
桑芜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房门没有关就是无声的应允,陆时序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
她找出了柜子中的香薰,自顾自的点燃放在了床头。
花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桑芜阖上眼睛感受着花瓣拂面的轻柔,心中的忐忑也好了许多。
陆时序坐在她的床头沉默不语,只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她的脸庞,看了又看。
"陆时序。"
"嗯。"
桑芜侧过身背对着她:"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陆时序的眼眸震颤伤痛在眼底蔓延,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被子拉高了一些。
"陆时序,你在听吗?"
毋庸置疑的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可有心人总是在提醒装聋作哑的人去接受现实。
"听到了。"陆时序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睡吧。"
桑芜叹息一声,坐起身认真的看着她:"陆时序,我不讨厌你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将我留在你身边,你就像是……就像是……就是冲着我来的。"
"是啊。"
陆时序坦诚的承认倒是让桑芜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们对视着,过了片刻陆时序将她按了回去。
"睡吧。"
桑芜乖乖的躺在那皱着眉头,陆时序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愁绪,可桑芜警惕的躲开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默默收回,原来她这样的排斥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桑芜挨不住困意眼皮沉重仍是不肯入睡,陆时序探身而来,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干嘛?"
"什么也不做。"陆时序伸手在虚空拂过:"睡吧。"
桑芜只感觉眼前一黑霎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陆时序伸出手,指尖掠过她的眉宇,拂过她的眼眸,止于唇瓣。
心底的爱意暗流涌动,可却一句不能说。
她垂下眼帘,看着她们的指尖只有一寸的距离,在桑芜的小拇指上隐隐约约环绕着红线,陆时序知道那是姻缘线。
红的炙热,热的疼痛,因为那红线的另一头飞向了天际。
而陆时序的尾指空空如也,她将那红线缠绕在指尖想要将其斩断,细如发丝的红线坚韧远超她的预想。
直到她的掌心渗出了血水,那红线也丝毫没有变化。
那摄人心魄的眸光落在红线之上,手腕处钻出一根金光灿灿的锁链缠绕着红线用力搅动,企图用这种方式解决麻烦。
屋外忽然乌云密布,遮住了皎洁了月色,几道闪电穿梭而过惊雷声震耳欲聋。
一辆火车缓缓驶入了租界,几个拎着皮箱的人刚走出火车就被惊雷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师傅,怎么了?"
身穿长袍的男子走来,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道姑模样的女人。
道姑手中转动着罗盘,眉头紧锁手指不断变换法决:"此地有妖物,能引起天雷的东西怕是不简单。"
她侧头去看队伍最后面的人,那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只能在纤细的身形大致可以判断也是一个女人。
道姑手持罗盘走了过去,轻声说:"井然师姐,你看。"
名叫井然的女人接过罗高高举过头顶,浓雾中罗盘微不可见散出点点星光很微弱但足以被捕捉。
"总算找到你了。"
井然与其他人不同,她的眼中并没有除魔卫道的凌然正气,相反恰恰是忧心忡忡的叹息。
她将罗盘还给了道姑,自顾自的走出了火车站。
身后的人也按部就班跟着她的脚步,可在分叉口时,井然停下了脚步。
"都不要跟着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师姐!"道姑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师傅特意交代不可以走散,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吧。"
井然撩起杂乱的头发,一双凌厉的眼眸冷的让人生寒落在道姑的脸上:"我做什么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我死不了,赶紧走。"
道姑心生胆怯只得放她一个人离开。
井然跃上屋顶,她的眼中只有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就是城中最是豪华的洋房。
"簌簌……"
井然落在院子角落的花丛中,看着半空中正在与金锁链纠缠的红线无声叹息,抬手一道黄符飞出打在了金锁链之上。
"嗯……"
陆时序猛地缩回手,白皙的掌心上烙印了道道疤痕。
她看向门外眼底阴郁,不动声色起身仍不忘为桑芜盖好了被子,她倒退着将房门轻手轻脚的关好。
"陆时序。"
身后的声音响起,陆时序的肩膀轻微耸动了一下慢慢转过身与井然对视着,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可那虚无的空气已经战火纷飞。
"别管闲事。"
过了良久,陆时序才吐出了几个字转身便要走。
井然纵身一跃挡住了她的去路,沉默着抬起了手,她的指尖夹着一张黄符。
陆时序半眯着眼睛,嘴角牵动一丝悲悯的笑来:"你要与我动手?"
井然张开掌心,一只拴着绳子的石瓶落下悬在两人中间,她压低了声音:"两个选择,一,你自己服药捉了她的魂魄与我回去交差,二,我将你打服。"
"你打的过我?"
陆时序半掩唇瓣轻笑几声不愿与她闹僵想要离开,井然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多年好友,我不希望与你动手。"
井然便是泽幽这一世界的化身,她的到来也就意味着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泽幽无奈的苦口婆心劝说:"时序,该结束了,你纠缠来纠缠去有什么用处?悲剧出现了两次你还不死心,到底要如何啊?"
陆时序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
"时序,该结束了,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我千年好友,我不想看你万劫不复,放弃她就这么难吗?"
"呵呵……"陆时序兀自笑了起来,笑罢看向她:"泽幽,我不要那长生永驻了,我就活这一世,就让我们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泽幽气愤的举起了手中的黄符,陆时序没有躲避就这样看着她,那双从不会袒露心声的眼睛此时盛满了不甘。
这是泽幽从未见过的陆时序,她有无上的法力却无法与心爱之人有一个结局,或许她真的是不甘心吧。
"唉!"
泽幽将黄符扔在了她的脚下,背过身去置气:"你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到时候又因为她受尽折磨莫要找我!"
"泽幽……"
陆时序握住了她的手:"帮帮我……"
她活了几千年,从未求过人。
这一次,她只想与桑芜有一个结局,短短几十年就好。
不求她爱,只求可以爱她。
"时序,莫要求我,我也不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