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桑芜冰冷的声音藏着愠怒,高烧让她没有了力气也恰好给了陆时序一丝体面。
陆时序缓缓退开,微微垂下眼眸专注在掌心的黑发。
"对不起,不要生气。"
桑芜阖上眼睛没有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
陆时序苦涩的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是安安静静的为她梳洗,换上崭新干净的衣服。
浸泡过温热的水,桑芜撑着酸痛的身体走出浴室,扶着门边不知何去何从。
大雨滂沱,整个世界让她寸步难行,现在离开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有很多房间,你喜欢住在哪里都好。"
陆时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桑芜没有回头,视线环顾四周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就这样走到了连接小院的走廊。
"这里可以吗?"
"可以。"
陆时序主动推开门,雨水冲刷下的小院紫竹林间浮现层层薄雾平添些许神秘。
桑芜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失神,情不自禁走进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阶,脚悬浮在石阶上而她还在沉浸当中。
"小心。"
一双素白的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小心的呵护着。
桑芜没有抗拒,陆时序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似曾相识的灵魂,完全陌生的皮囊在排斥之间又相互吸引。
"回房间吧,睡一觉,我去为你拿药。"
陆时序松开了她换做搀扶的姿势,她不想桑芜讨厌自己。
进到房间,桑芜已经困到不行不再顾及躺到在床上轻咳了几声,嗓子干燥痒痒的很不舒服。
"我扶你。"
陆时序坐在她的身边将人扶起,细心的将她的头靠在肩膀希望可以好受一点,桑芜吐出一口热气将头侧到了一边。
"你……"
她还没有说完,清凉的水杯便抵在了唇间。
她仰头去看陆时序,眼中情绪复杂。
"渴了吧。"陆时序温和的笑着说:"你刚刚一直在咽口水,喝点温水吧,一会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再不好我让医生来。"
她将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说话之间掌握着尺寸,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很默契的懂得桑芜想要什么。
桑芜真的是渴了,顺着倾斜的水杯喝了一口化解了刚刚的干咳。
"你出去吧。"
"好。"
陆时序将她放平在床上,悉心盖好了被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桑芜躺在床上环顾这个陌生的地方,今天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极具戏剧性的发展让她恍惚。
也许是温度愈来愈高起来,她开始感觉头晕目眩,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解开了自己的衣襟散热,酒精的味道刺鼻让她很不喜欢的皱了皱眉。
那人好像注意到了,不消一会屋内便弥漫了一阵花香。
酒精降温的效果很好,她睡的也踏实了许多。
窗外的雨声悄悄溜走,屋外的青石板湿润泛着光泽空气中的污浊与闷热都被驱赶,只留下清爽安抚人的好眠。
天边刚刚露白,陆时序半掩唇角打了一个哈欠。
伸出手搭在桑芜的额头确定温度彻底降下去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掖好被子,不忘将昨晚用来浸泡毛巾的水一同拿走,续上香薰悄悄离开。
"小姐。"
秦渊出现在眼前小声轻唤,陆时序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一会再说,两人一起离开去了书房。
"人都处理好了?"
秦渊点点头:"昨夜两点雨停,我将尸体运到城外砸开了油箱,亲眼看到火焰将尸体被焚烧殆尽才离开。"他又拿出了一个纸包:"这是尸体内的子弹。"
陆时序对秦渊的手段很满意:"做的很好。"
秦渊见她心情还不错,便说:"小姐,组织的任务前几天就下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吧。"
"可是……"秦渊欲言又止,叹息一声:"您昨天大张旗鼓出现在烟雨楼惹得上级很不满意,这样难免不会受到责罚。"
陆时序耐心的擦拭着掌心,那些酒精很难去除。
"有意见?是你还是上级?"
秦渊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都是为了小姐好……"
陆时序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秦渊啊。"她停在了秦渊的身侧:"有时候聪明人最优秀的习惯就是学会闭嘴。"
"是……"
秦渊嘴角抽搐了几下低下了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按照编制,陆时序是他的直属上司,而这一次他越级了。
陆时序没有制裁他只能说明现在不是时候。
日上三竿,紫竹林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因为担心陆时序再一次出现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小姐。"
一名仆人走来,看着她说:"这个小姐应该已经醒了。"
陆时序点点头,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时序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开门,明明这里是自己家还是有些奇怪的。
半晌,房门才被打开。
陆时序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正欲要说话。
"我要离开。"
桑芜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陆时序心头的火,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好,什么时候?"
桑芜很意外她可以答应的这样痛快,抬起头撞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那些狠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等我病好吧。"
说着她又咳嗽了几声不知是真的感冒没有好彻底还是因为尴尬不知道怎么缓和。
"好,今天我会安排医生来。"
桑芜的心里莫名有些落寞,性格倔强的她还是点了点头质问她:"你来做什么?"
陆时序指了指她的肚子:"饿了吗?"
"没有!"
桑芜心里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火想要和她对着说,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噜一声她真的是想要钻进墙缝里去。
"喜欢吃什么?你的病还没有好彻底吃一点清淡的可以吗?"
陆时序恰到好处的台阶给了她。
桑芜也不再固执颔首。
饭菜被一道道端进来,陆时序始终站在一旁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桑芜坐在桌边终是忍不住质问。
"你要么坐下,要么离开……"
"好。"
陆时序理所当然的只听了上半句,桑芜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为什么总给自己一种死皮赖脸的感觉呢。
饭菜上齐,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这个你可以尝一尝,这个也不错。"
陆时序不厌其烦的像极了推销员,桑芜竟也没有任何不适统统收下,越想越不对劲她猛地将筷子按在桌子上:"我是嫁给你了吗?怎么好像我是圈养的金丝雀一样!"
陆时序抿了抿唇角,默默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将美食放进了自己口中:"可是味道真的很不错啊。"
桑芜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戳着碗里的米饭生闷气。
"生气了?"
"没有!"
陆时序被她吼的一头雾水,仔细想来自己做的似乎没有逾越的行为吧。
"如果你有什么……"
"对!我就是有!"桑芜瞬间爆发:"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留在这里不是我想要的,我又不想有愧与你,明白吗?"
桑芜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她在烟雨楼活的很自私很洒脱,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连被地痞围攻时看到反锁的门心里想的也不是世界的不公而是靠自己对抗就算是死局。
可陆时序的出现打破这一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馈这种情绪,每当陆时序耐心照料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都会软下来,可这样她就走不了了。
"一定要离开吗?"
陆时序眼底的不舍都被桑芜尽收心中,就像昨夜的浴桶边那个苦苦哀求的声音让她软化。
"我有自己的人生,我才刚刚开始。"
桑芜仍旧坚持不想放弃,陆时序了然:"吃饭吧,你病好了我送你走。"
这顿饭吃的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吃过饭陆时序就离开了,没有想象中的纠缠也没有留下来说上几句话。
就在桑芜以为她真的放弃的时候,却发现院子的仆人多了起来,陆时序也不见踪影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医生也真的来了,吃了药病也好了,这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我就知道!"
桑芜气急败坏的叉着腰站在放门口,她就知道陆时序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这样幼稚的行为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哪个好人会直接玩失踪拖延时间,桑芜也跑不掉!
陆时序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这几天除了忙碌将组织安排的人引进了租界,安排好一切就住在了外边。
桑芜的衣食住行开始由秦渊负责。
终于在一个礼拜之后,桑芜忍不住了,她找到了秦渊。
"今晚我见不到陆时序,我就!我就!"桑芜看了看四周坐在了二楼的阳台上:"我就跳下去!"
"您跳下去并不会怎么样,如果骨折了,小姐会帮您找最好的医生。"
桑芜懊恼的看着秦渊:"我说!今晚要看到陆时序!"
秦渊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刚一转身便看到了陆时序正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