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齿轮缓缓滚动,碾过青石瓦块卷起小小的沙砾发出清脆的声响,石子迸射到小径两旁吓跑了正在玩耍的小兔子。
"哎呦~吓我一跳。"身穿粗布长袍的人拎着衣角从树后走出,看见兔子搓了搓手:"陆时序 ,快过来,这里有兔子,看起来可以尝尝鲜了。"
马车上,头戴斗笠的人低着头正在假寐,一身精炼的短装,宽阔的袖口被粗布缠绕扎紧,闻声陆时序微微抬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或许是冬日的原因,北方的气候实在折磨人,陆时序的脸颊被寒风凛冽刺的薄红粗糙,她压了压斗笠跳下了马车。
"我们还要赶路,天就要黑了,赶紧上来。"
那人撇撇嘴遗憾的看着兔子一蹦一蹦的远离了视野,将腰间的拂尘放好小跑过去。
"陆时序,进了城咱们有什么打算啊。"
陆时序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继续前行,陆时序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镇,腰间的长剑似乎都在发热。
没有人知道斗笠之下便是如今皇城下达追杀令的犯人。
陆时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身边的是号称神机妙算的神算子,这个名字不是别人起的,就是这个人自己起的称号。
她们在十年前相遇,那时她们一个是混吃等死的渣滓,一个是坑蒙拐骗的摆摊算士。
机缘巧合下,陆时序这个渣滓将骗她的神算子打了一顿,之后在神算子鼻青脸肿的游说下,两人狼狈为奸混了几年。
再之后,她们便遇到了改变一生的人。
那人神神秘秘她们从不曾见过面目,他教会了陆时序杀人的本领,教会了神算子一手占星术。
出师的那日,他不见了。
陆时序便与神算子踏上了江湖,从此立下规矩,只要银子给够,没有不能杀的人。
自然,没人知道她们其实是女子。
前不久,在神算子的精密安排下,陆时序成功做成了一单却意外被雇主逃单,这让陆时序很是气恼,一气之下便直直的追了过来。
进了城镇,街道的两旁是茶楼和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
就连店铺的外面也有不少的商贩大声吆喝着,薄暮夕阳余晖淡淡的铺撒在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的繁华平添了一番朦胧。
神算子左右张望着,随手指了一家酒楼。
"吃点东西吧。"
陆时序点点头,将马车交给了迎出来的小二,便径直走进了酒楼。
她们不会住在这里,因为人越多的地方就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两人坐下,神算子点了她们喜欢的菜,饮着并不怎么好喝的茶悠哉悠哉。
"这里还真是热闹。"
"很烦。"
陆时序没有摘下斗笠,冷冷的声音穿透而来,神算子很明显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副模样,翻了个白眼没有再说话。
恰巧这时,小二端着饭菜走来。
"两位是路过?"
陆时序没有说话,神算子微笑点头:"是啊,小哥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二憨厚的笑着说:"让客官失望了,咱们这里啊还真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现在晚了,只是想好心劝诫一下二位,入了夜便不要行走了。"
"哦?这是为何?"
神算子来了兴致,小二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咱们这里晚上不……唉~这是说出来您二位也费劲能信,就是与您说一句,晚上这街上走来走去的可不止是人。"
陆时序摩挲着茶杯一言不发听着小二的危言耸听,神算子倒是兴致勃勃的追问:"小哥详细说说呗,我们这也是外乡人,真是入了道可不妙。"
说着神算子悄悄往小二的手里塞了一两银子。
小二的眼神顿时活跃起来,将银子放心了衣袖滔滔不绝起来。
"您二位进来的时候恐怕是没有看到被杂草挡住的石碑,咱们这里叫阴阳镇,白天是人间世界,晚上便是那脏东西的世界,入了夜那妖魔们就会出现在集市摆摊叫卖,只要你不出门便听不到,倒是不打紧。"
就在小二还要继续说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呼喊声,他转身大声应着:"哎!这就来!"回身还不忘叮嘱:"您二位吃了饭便赶紧找了客栈住下吧。"
等人走后,神算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笑着说:"有意思,要不是还要追债定要住上一段时间。"
"快吃。"
陆时序冷冷的打断了她,等她们吃完了饭,外面的夕阳只剩下了浅浅一角。
街道上果然已经看不到人了,她们架上马车准备离开这里。
可在这之前,她们需要找到一家药铺买点伤药。
陆时序迟迟不摘斗笠的原因就是因为在上一次的任务中不小心被划伤了眼角,若是不处理好定会被认出的。
只是等她们来到药铺的时候,药铺早已关闭了门。
不管神算子如何拍打里面的人就是不开门,陆时序抽出了长剑准备冲进去却被她拦了下来。
"光天化日,莫要再生祸端。"
陆时序还是收回了剑,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们若是再不找客栈住下定是要露宿在马车内了。
可当她们回头时,本空无一人的街道早已熙熙攘攘。
街边的商户门外灯笼无风自动,点点鬼火忽明忽暗,团团黑雾凭空出现人影闪动不断有人走出。
身高两丈之高的巨人从眼前走过,连地面都在颤抖,神算子不禁后退了一步靠在门上张大了嘴巴。
纵然见过了各种血腥的场面,可这幅景象前所未见的恐怖。
羊头人身的怪物仿佛注意到了她们,那张狰狞的脸上似乎在笑,并且朝着她们招了招手。
"陆时序……"
神算子的声音都在颤抖,陆时序被斗笠遮住了面容所以看不出情绪。
"嗯。"
"咱们这是……见鬼了……"
陆时序点点头:"应该是。"
神算子拉住了她的手腕:"咱们跑吧。"
以陆时序的想法来看,此时若是她们镇定一些说不定没有事,如果是跑起来没准,哦,不,一定会被发现的。
她看了看周围,不远处的一家开门客栈引起了她的注意。
随即便拽着神算子回到了马车,神算子还以为她们要离开,手里握着拂尘吓得瑟瑟发抖。
没成想陆时序驾驶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停在了客栈门外便不动了。
"你在做什么?"神算子催促着她:"快走啊。"
陆时序指了指前方的黑雾:"我们走不出去。"
神算子此时泄了气,心中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听那小二的劝说,还以为这些神鬼之说只是骗骗外乡人。
她本能的抬头看向夜空,本想借着星相找找活路,可那明晃晃的红月已经预示了她们所在的地方已不是人间。
这家客栈富丽堂皇,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小曲的声音。
有人走出来转瞬便消失,有人走进去也是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下来。"
陆时序率先走下了马车,神算子只能紧紧跟了上去。
进了客栈,果然在纱帘后看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在抚琴,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美妙绝伦,悦耳的声音洗涤着灵魂如小溪缓缓流动。
见有人进来,女子的手停顿在琴弦之上,透过纱帘她似乎在与陆时序对视。
"今日便到此了,各位请回吧。"
神算子敏感的躲在了陆时序的身后,因为在她的肉眼凡胎中,纱帘处哪里有人啊!
可是接踵而来的阴风在提醒她刚刚这里是有多么人声鼎沸。
女子微微拂袖,纱帘卷起,淡淡的异香袭来险些让陆时序走了神。
"活人?"
陆时序还未说话,神算子颤颤巍巍的开口:"无意叨扰,我二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误入此地,实属不该,请您不要责怪。"
她觉得只要自己足够虔诚,就不会死。
女子的眼神始终落在陆时序的身上,她站起身摘下了围在脸颊的纱巾露出不出意外的绝美,娇俏的鼻尖有一点小小的红痣不禁让陆时序的视线落在了上面。
女子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踱步而来,陆时序纹丝未动注视着她。
"活人可不该出现在这里。"女子驻足在几步之外,浅笑嫣然:"你满身杀气,倒是不怕的。"
陆时序拱了拱手:"在此一夜,明日便走。"
"你叫什么?"
"陆……"
"哎!"神算子拉了拉陆时序的衣角制止了她的话,也因此扫了女子的兴致,她不紧不慢的解释:"姑娘,在这地界说活人的名字未免有些心慌,还是求姑娘高抬贵手吧。"
女子没有理会坐在了她们面前的桌边,指尖轻挑茶杯凌空飞起落在桌子上,茶杯中凭空出现了茶水。
"想我保你们,不交出诚意怎么行。"
神算子面露难色,陆时序拉下了她的手,走到桌边想也不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如何?"陆时序将茶杯反置证明已经喝完:"可够诚意。"
女子欣赏她的魄力,缓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叫什么?"
"陆时序。"
女子指尖点在茶杯中,写出了她的名字:"我叫,桑芜,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