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47章

  木惜迟只觉周身暖风融融,身不由己地前去,眼见就要撞在南壑殊身上,唬得忙闭了眼睛,口内大喊:“二公子快让开!”

  话音甫落,自己一只手已落入一方宽大的掌心。木惜迟睁开眼,见南壑殊正在咫尺之距,含光脉脉地凝视着自己。

  他双目恰似两泓清泉,顾盼之际,那清泉仿佛要倾泻出来。木惜迟出了神,竟真个儿愣愣地伸手去接。

  手一碰到南壑殊脸面,木惜迟忽然醒过来,知是自己起了呆意,羞的满面紫涨,想要抽身逃跑,又放不下一件事。这件事自先前就一直在心中盘旋。只得忍着羞道:“二公子,眼睛可痛不痛?”

  说罢自己低了头。

  南壑殊闻言先是一愣,倏而想到凡间时,南明被剜去双目。料他问话必定是为这个。便说道:“无事。”

  木惜迟听见头顶那人答话了,心里一松,便就要走。无奈手被人攥着,轻轻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只得忐忑难安地又站着。

  南壑殊:“有件事,要谢你。”

  木惜迟耳尖动了动,没抬头,也没接话,被攥着的那只手忍不住蜷一下,指尖好巧不巧在南壑殊掌心挠过。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手被攥得更牢了。

  木惜迟吃痛,却也不敢作声,只咬着下唇忍着。心里暗暗道:“你要谢我的地方可太多了,不知现下预备说哪一件。我且听听看。”

  只听南壑殊道:“那日在驿馆,有赖你取走了我桌上的荤腥菜肴,我才不曾犯戒。”

  木惜迟听罢欣然一笑,想道:原来说的这件没要紧的事,也不知他是认真为这个,还是在顽笑呢。因说道:“二公子不必谢,我也只是贪图多吃些东西,才抢了你的来吃。二公子不要责怪,我就念佛了。”说毕,抿嘴儿笑了。

  两人如此一长一短,低低地说着话儿。忽的背后不远处一个声音横抢进来,“呃……”接着不尴不尬地道:“那个,我……”

  木惜迟唬地回头一看,原来苏哲还跪在那里。连南壑殊也竟都忘了他。

  苏哲跪着迎接南壑殊目光的压迫,莫名地就感觉自己的出声是个错误。连忙瑟瑟缩缩地低了头。

  果然只听南壑殊冷声道:“苏哲,你私自拐带旁人下山,险些惹下祸事。如今不在房中闭门思过,还四处招摇些什么!”

  苏哲无故碰了个钉子,给唬慌了,忙着要辩解几句,无奈南壑殊所述乃事实,让他无可自辩。正无可奈何之际,一眼瞅见木惜迟怯怯如一只鹌鹑似的被南壑殊捉在手里,脸上红红的,眼神飘也似的忽闪忽闪着。苏哲忽然福至心灵,在地上碰了个头,道:“千错万错全是弟子的错,与旁人无干,二公子要罚便罚我一个,迁怒旁人断乎使不得。”

  南壑殊冷笑道:“我何时要迁怒旁人了?”

  苏哲仍以额触地道:“木兄弟都是被我带累了。我当日要下山,他还劝我不要如此。所以,他是好的,二公子不要捉他,也不要罚他。”

  闻言,南壑殊向木惜迟低低地问了声:“是么?”

  木惜迟迎着南壑殊的眼光,呆呆地“嗯”了一声。

  南壑殊面色愈加柔和,遂浅浅点了点头。又向苏哲道:“你自去面壁,无事不得出门游逛。”

  苏哲闷闷地答应一声,头也不敢抬,就着那个伏地的姿势,退了出去。

  这里南壑殊自袖中取出一卷绢帛,整整齐齐托在掌心。木惜迟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从贴身衣物上撕下的一截,当初给受伤的南明系在眼睛上。殊不知那时候南明早已不是南明,自己却不由分说,摆布了他好一阵儿,还在他脸上轻薄了一下。

  如今想来,真将肠子都悔青了。木惜迟羞愧无已,劈手去夺。南壑殊轻巧避开,仍将绢帛放回袖筒内藏好。因说道:“害你弄坏了衣裳,我差人送了一身新衣到你屋里,你可收着了?”

  木惜迟道:“出门着急了些,没留心。这便回去瞧瞧。”说着甩手要走。因南壑殊拉着,一时没甩脱,便另一只手上来搬他的手。

  南壑殊起初不松开,以木惜迟的气力又岂能中用。后面南壑殊缓缓撤了力,木惜迟趁隙便跑了。

  飞电老天拔力地在院中跪着,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去。扭头瞧清楚了,赶着喊道:“木公子,你可替我求情了?”

  人早没影了。

  木惜迟一径跑回兆思居,脸红心跳的不行。一连灌了三杯冷茶,方觉踏实了些。四处一瞧,门边矮柜上搁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叠着一身衣裳,从中衣到罩衫,一件摞着一件。那外衣和罩衫一概是雪白的,只有中衣是浅绛,和自己身上这一件的颜色殊无二致。

  他曾万分鄙视这颜色,嫌它十足的女气,可父亲说那是母亲离世前给他包的襁褓,常穿着它能保佑平安。木惜迟摩挲着那件中衣,脑海中忆起往事,不免有些出神。

  这时一个人兴头头闯进来,将手里一柄折扇摇得哗啦啦作响。木惜迟一见便笑了。说道:“叶掌门好兴致,想必佛尊交待的差事已了了。”

  叶重阳一扭头,见木惜迟在门边立着,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你人,原来在这里躲着,想唬我一跳么?”

  木惜迟也笑道:“谁唬谁一跳,我难道算准了你要来?倒是叶掌门,知道的呢,说你求拜无量寿佛,不知道的以为你跟了弥勒佛,以致越发的挥洒不羁,进别人屋子就这般大摇大摆的,一点儿斯文的礼数也没有。”

  叶重阳哈哈一笑道:“你这东西,别同我没大没小的。今日来不为旁的。你且跪下,我竟要审审你。”

  木惜迟道:“我为什么跪下,你要审我什么?佛尊不要你,你也不必拿我扎筏子。”

  叶重阳撩开袍角,往凳子上一坐,笑道:“此刻嘴上这般伶俐,等我说出好的,只怕你舌头打结。”说着,抛出几本旧书往桌上一撂。“在人间逗留这些时日我倒是收获颇丰。”

  木惜迟不以为意,随手拿过一本,见书名写作《情网》,翻开楔子看时,上面写道是:“一个言笑无忌,既纯且欲。一个脱略形迹,偷爱如狂。为世俗所不容的两情相悦。诸君请看这一段荒唐公案:俏弟媳衣衫不整夜访风流大伯。”

  木惜迟登时唬得一跟头,“这什么东西!”

  “这儿还有呐。”叶重阳又递来一本。木惜迟看时——

  《畸恋》

  “……情陷两兄弟。一个端贤禁欲,一个风流倜傥。多情少年两处情愁。”

  再一本——

  《一叶疏 休爱那少年,他是你小嫂》

  又再一本——

  《愁离恨 忘了那少年,他是你弟媳》

  ……

  木惜迟只觉脑壳嗡嗡作响。

  叶重阳道:“这里头三个主人公,俱是英俊男子。一个姓木,余下两个是兄弟,姓南。虽都用了化名,可我怎么听着桥段耳熟得紧呢?”

  “……”

  木惜迟人已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