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2章

  一时不免血气上涌,喉头滚动几下。猛地咳嗽不止……

  见南明气促咳嗽,木惜迟急忙替他拢好外衣,自己头发散乱衣不蔽体倒顾不上理整。他不知道自己这番形容落进南明眼里又是怎样的刺激。南明本经过几轮云、雨已是虚弱空乏,此时被木惜迟近身服侍着,阵阵馨香自他白皙半露的身体传进鼻息。南明果然感到血热如沸,霎时鼻血如注。

  木惜迟一惊之下登时手忙脚乱。他虽入凡人身躯,但灵力尚有一两成在,便伸手在南明背心处暗暗运功。南明感到一股温柔之力灌入后心,在血脉中如涓涓细流般脉脉涌动,十分受用。

  木惜迟直等到南明脸色恢复如常,才敢撤走灵力。他这时方想起来此的目的,恨自己色、欲熏心,险些误了正事。

  “明哥,我当日逃命到古刹之中,恰好遇到了你。你说这是不是机缘?”

  南明柔声道:“自然是了。”

  木惜迟道:“明哥,当初你为什么又会在那里呢?你真是在那里躲雨么?还是得了什么人指引才到了那里?”

  南明不明其意,仍温言道:“彼时前朝败势已定。我本欲投江明志。那日我便在回乡的途中,趁着老家还未遭攻破,预拟将父母的骨灰启出带在身上,随我一道没入江中,哪怕葬身鱼腹,也好过任士兵凿开坟墓践踏破坏,教父母大人阴魂不安。岂料我被一场大雨阻断去路,只好躲进一座营造内避雨,便是咱们初遇时的古刹了。”

  南明忆及往事,脸上尽是宁静安谧,“其时我坐于地,正自回顾生平,但觉人生索然,愈发认为投江明志乃是唯一一条可行之途。忽听到身侧窸窣伴着呼吸之声,我自然警觉喝问,接着你怯怯的声音传来,央告我容你在此纳身。后来外面兵戈马蹄声响,你虽未及表明自己身份,我却隐隐猜到你正自身处极险之境,而外面那些士兵多是为擒你而来。是以……”

  木惜迟接口道:“是以,你冒险施诈将他们支走,救了我性命。”木惜迟顿了顿,半晌后道:“明哥,你从那时就……”

  南明笑道:“晚儿,如若我说,从我起初听到你声音时就对你钟情,你会信么?”

  木惜迟不答反问:“明哥,你会骗我么?”

  南明一怔,敛容肃然道:“晚儿,我何曾欺骗于你!”

  木惜迟见他神情激动,甚怕他身体难以支撑,立刻软下声音,柔声劝道:“明哥,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何必当真。我自是知道你不会欺骗于我。”随后莞尔一笑道:“照此说来,古刹邂逅竟是天作之合。明哥你说,我们前世会不会也识得彼此啊?”

  南明道:“必然识得!或许前世我俩是比邻而居的两片松叶,又或许是那池中的并蒂荷莲,再或许是鸳偶一对、鹣鲽一双……”

  南明如此一一例举过去,木惜迟已是满腔柔情蜜意,伏在南明肩头太息不止。

  南明忽然肃然道:“晚儿,与你初时一顾,我便将自戕之念暂且搁下,立意要护你周全。再后来,我便贪了心,想和你多耽几日,多听听你的声音。再往后,几日变成几年。兵荒马乱,世道艰难。我虽知自己体残,必会成了你累赘,可我日过一日,对你更加贪恋,求生求活之念愈盛。我诚然救你一命,却也误你终生。如若你当初另遇良人,如今便仍在人间享福也未可知……”

  木惜迟不待他说完伸手拦住他嘴,急道:“明哥在说什么傻话!若明哥嫌弃晚儿,我立时就走。”

  南明忙抱住他搂进怀里,“晚儿,当日若你离我而去,我必是可自戕以解脱离别苦,可我如今已是鬼了。阎罗大人说,鬼不能一死再死,你离了我,又让我怎去苦挨辰光呢!”

  木惜迟道:“晚儿何曾割舍得下明哥!只是今后再别提另遇良人的傻话。”

  南明立刻道:“是了是了,眼下还说这些作甚。只徒增伤怀罢了。”

  小两口正自喁喁细语之时,南岑遥已高坐阎罗殿正堂饮茶闲叙。

  “速疾兄。”南岑遥称呼夜叉在凡间的名字,“你也知道,我南府门风严明,家父命我等速去速回,小弟便不敢多耽一刻,然小弟来了这半日,你们几位的恩怨究竟了是没了?”

  夜叉听他话里话外把他南家摘了个干干净净,心中暗道:呔!若不是你们家那位二公子起祸,踩着别人,自己飞升。完事儿后还不依不饶纠缠不休,我家大人哪就这样费劲了?倒有几张脸皮搁这儿摆谱儿?

  仙干事?

  心里虽这样想,夜叉言行间却还是毕恭毕敬,又是给他添茶,又是给他打扇。南岑遥长吁一口气道:“人间已到冬月,你们这地府怎的酷暑难捱。”

  夜叉赔笑道:“仙子您有所不知,我们近日又是给火海里加柴,又是往油锅里添油。自然炙热。平素多是阴冷,轻则呵气成雾,重则滴水成冰。很有点阴间的样子。”

  两人如此嗑闲又过了些辰光。南岑遥终于坐不住,起身向外走去。夜叉亦步亦趋地在后跟着,两人猛地在一个转角和阎罗照了个对脸儿。

  “阎罗大人这是面壁思过呐?您不是在和木公子……”话说到这儿已觉出不对,见阎罗原本面向一扇石门站立,似在偷听什么。便心知有诡,立时一掌挥出,将石门震碎。随即纵身跃入石室。

  石室内南明和木惜迟正星星月亮你侬我侬。忽的“砰”一声巨响,室门粉碎。两人都下意识将对方护在身后,可终是木惜迟快了一步。南岑遥瞧不见南明,又猛地和木晚舟照面,竟不识得。正自犹疑间,木惜迟开口道了一声:“少主。”

  南岑遥恍然:“原来是木公子啊。你冷不丁这身装扮我倒真没认出来。”

  事实上,木惜迟初次随众见晤他父子三人,南岑遥便一眼将木惜迟从人堆儿里挑出来,而后一次木惜迟独个儿见晤,他又忍不住夸赞“蜀地出美人”云云,他自早已将木惜迟的模样儿刻烙在脑海,绝不会一见之下竟认不出来。实是因为木晚舟的模样在旁人看来,虽与木惜迟肖似,但还是相差不小。除非两个人站在一处,由着细细比较查看,方能认出。

  南岑遥当然不知此节,兼之不愿失礼,只好勉强装作识得。待他再要开口相询,忽地从木惜迟背后钻出一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向他胡乱揖了一揖,随即戒备森森地望着他。

  南岑遥略一吃惊,但也全不当回事,走过去向木惜迟低声道:“走了。”

  南明见木晚舟与陌生男子甚是熟稔,心内又是疑惑,又是妒忌,两厢之下,还是妒忌大大占了上风。拉住木惜迟道:“他是什么人?晚儿,你为何没去投胎,是不是被此人捉了去?你好似很怕他,他很凶恶么?他有欺侮你么?”

  木惜迟转身柔声安慰南明:“明哥,我很好,此事繁复,我如今也没明了。须得日后再向你说清。”

  是时木惜迟已探过南明的底,证实他身上确没有南壑殊的丝毫痕迹乃至记忆,只是个平凡的书生鬼。

  南岑遥见一个其貌不扬的穷书生与木惜迟拉拉扯扯,心里也老大不痛快,这边也伸手拽住木惜迟臂膀,道:“走了,回家去。”

  南明一见南岑遥动手触碰木惜迟,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回家”,再也端不住儒雅的仪表,喝道:“别碰他!他不会跟你走!”

  南岑遥不耐烦,一皱眉问木惜迟道:“这位是……”

  “哈?”木惜迟张大嘴巴,“你不识得他?他是……”

  木惜迟走近一步,在南岑遥耳边轻声道:“他是你二弟……”

  南明见两人挨得这样近,木晚舟似乎一点不抵触那男子,而那男子又自闲雅潇洒,翰逸神飞。颇有清华绝俗的仙人之态。晚儿但凡要在自己和他两人中选择一人跟随,自己哪有半成胜算!愈想心中愈伤怀,暗道:“南明啊南明。纵使你阳寿未尽,是个全须全尾的凡人,但与眼前这个男子相比,你怎能不自惭形秽!遑论你如今虽复明,但却成了个朝不保夕的鬼魂,又如何护得晚儿周全。晚儿虽说不提另觅良人之语,难保心中不为之所动。你又何必误他!罢罢罢,你且放手,成全他二人鸳栖蝶梦。”

  虽这样想,可南明哪里肯就此放手。那边南岑遥听得木惜迟耳语,早惊愣在当下,不由得将南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而南明此时心中思量着将木晚舟交托此人,亦在端详其是否忠厚可信,生怕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二人两厢对望,一个惊疑不定,一个敌意难掩。

  木惜迟搬过南明的脑袋面对自己,隔开他二人目光,对南明道:“明哥,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得随少主回去了。我如今跟着他家修习法术,是他家弟子,自然要听命。我很快再来看你。”说罢凑在南明嘴边落下一吻。

  南岑遥心中惊讶犹自未消,此时乍见这缠绵情景,且其中一人还是他弟,另一个嘛,须臾前自己还想着纳入囊中……

  登时一个激灵,又臊又尴尬,忙用广袖挡在眼前。向外退出道:“我去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