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这里是行星联合理事会第一舰队巡防十二卫,请问是柯威元帅的私虫星舰‘登高号’吗?”
“——收到,这里是登高号。”
“贵方航迹与报备不符,请立即停止前行接受检查。重复一遍,贵方航迹与报备不符……”
约克舰长尴尬地站在屏幕前,他身后多名舰长手足无措——他们不是战舰的舵手,面对来自第一舰队的要求本能地想要服从,除非现场有他们的主心骨——柯威元帅。
然而百战不殆的柯威元帅,竟然在这只年轻得不像话的雄虫身上马失前蹄,这会儿还红着脸睡大觉,这要怎么办才好?
登高号是带雄虫出来“花前月下”的,上面没有第二名指挥官。
万森看着面前的图像全都带着花边,约克舰长变成了好几个在眼前晃,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他短暂地能够继续组织语言:“舰长,把通讯接到我这里!”
约克舰长震惊,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和对面指挥官直接对话?这也太离谱了吧!
震惊程度过大,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深思雄虫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快点!耽误元帅的行程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通讯接入,万森也不客套,抓紧清醒的每分每秒。
他先是对通讯那头的接线员问了好,接着,单刀直入:“我是来蓝海之心玩的万森,元帅说了,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今天看累了,不想玩了,我要回去!”
巡防接线员把屏幕前的雄虫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说原来这就是那只雄虫……骄纵不讲理,也没吹的那么好。
总署上不缺雄虫,于是他心里也没把雄虫当回事,只是按程序严格地说:“原来是万森阁下,是这样,我们是按章程办事……每一艘离开驻地的私有星舰都需要严格按照备案航程行驶,中途改变需要过检……”
他刚说一半,对面的雄虫就炸毛了,“我才不管什么过不过检,我们去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检查,我着急——元帅回去有重要的事情和斐主任商议,耽误了军情你们付得起责吗?!”
这雄虫耀武扬威的,还挺能吓唬虫。
接线员有些无语,但雄虫的这番话却让他敏锐地警觉起来,斐主任?军情?去了那么多地方?
三个敏感句立即被记录在接线员的情报汇报单中,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听到那雄虫继续嚷嚷:“我要回去找别的雌虫,你要拦我,我就向总署告状!约克舰长,不准减速!全速前进,我看他们敢不敢打死我!”
雄虫瞎指挥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只雄虫金贵极了,他们不仅不能打,还得乖乖跟在屁股后边护送。
蓝海之心的螺旋基地群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混乱,可谁都没想到,正是这短短一分钟,大势将变。
三句奇怪的话语被一层一层向上传递,它们将成为蓝海之心风暴的第一缕微风。
*
德文辛现在十分不安,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无形地笼罩着他。
该死,该死,该死!
这样被拿住软肋,这样无能!
他的雄主还在外面——万森现在怎么样了?那些雌虫会不会欺负他?还有斐斯曼林,斐斯曼林——这只让万森伤心的垃圾,他怎么配做雌父,怎么配做万森的雌父?
要不要给监控室传信号行动?太早了……万森说要等他的消息,可为什么已经过了三日,他还没来?是行动被限制了?还是遇到了危险?
行动吧,万一,万一——
不行,雄主说了要等他,一定要等他,这是他们的约定,不能违反约定……
监控室。
负责虫坐立不安,找旁边的同僚搭话,“喂……你说他这模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要不要汇报给斐主任?”
“哪里不对劲?”
“你看他一直盯着我们,一动不动得有三小时了吧?”
“他不经常这样嘛……万森阁下这几天都没去,想了嘿嘿,听说尝过雄虫味儿的雌虫都忘不了,信息素,多美妙的东西,我给你说,以前我偷偷……”
“唰!”
门阀声音让俩交头接耳的虫立即跳了起来,齐齐站直朝后一转,看清来虫后条件反射般地行礼道:“主任!”
斐斯曼林没理会俩虫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直接亲自上手点开历史记录查看起德文辛的状态。
负责虫想汇报情况挣个表现,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同伴一肘子撞在肚子上,他这才后知后觉斐斯曼林的神情冰冷,周身有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戾气。
反应过来后不由浑身一抖,憋住不说话了。
斐斯曼林查完视频以后又查激素水平监测,不知道看出什么名堂。他一摸耳畔,自顾自说道:“放他进去。”
说完,斐斯曼林转身又看着一屋子战战兢兢的工作虫,话不带歇地:“关闭所有监控画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打开!”
众虫不敢迟疑,也不敢问原因,立刻把画面监控关闭,亮堂堂的监控室顿时暗了一大半。
斐斯曼林扯下自己耳边挂着的光脑扔在中央操作桌上,冷冷地对着光脑说,“这下该放心了吧?”
光脑打出来的浮动投影转了个小圈,里面传来一只虫的说话声:“可以,谢谢雌父……”
在画面熄灭的同一时间,昏昏沉沉的万森闯进德文辛的监室,他直接冲向禁闭门的验证窗口,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验证虹膜。
可他太难受了,眼皮像坠了千斤锤,半天睁不完全。
验证开不了门,气得万森“哐哐哐”地砸了好几次验证器。
但一想到砸坏了可能就真的进不去了,万森又赶紧轻柔地摸了它两下——好似这东西是活的,能被他安抚住情绪一般。
德文辛隔着透明窗只能看见雄虫在外面红着眼睛拍门,状态非常奇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着在边上急——同步拍起了门。
这一幕若是被外面哪只虫看到,一定可以在他的“滑稽”收藏册里名列第一。幸好,前有万森撒泼耍赖拿着命威胁斐斯曼林关监控,这会儿也没谁能看见这个滑稽现场。
好在万森的精神触须可比其“主人”要聪明多了,在慌乱中从细微的门缝中爬了进去,像缺水鱼儿似地缠上里面的雌虫。
汲取到熟悉的信息素与皮肤温度,万森终于不那么混乱了。
他扒着眼皮验完了虹膜,房门打开,几乎是看也不看地就往德文辛身上扑。
浓烈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把德文辛兜头罩了个懵,他来不及反应什么事就被万森推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双双跌在床上。
“上将……上将……”万森呢喃着,把头埋在德文辛的脖颈,深深地吻着,一路寻着唇下皮肤的温度吻上德文辛的唇。
他的视线与德文辛怔愣的目光相撞,明明情|欲的气味已经溢满了整个房间,可雄虫的眼睛还是清澈的,像白沙岸的秋,夕阳下的湖畔彩林倒映,绚丽斑斓。
万森撑着他的胸口直起身,居然露出一个赧然的神情,“上将……我叫他们关了监控了,他们看不见——你帮帮我,帮帮我……”
德文辛握住万森的手,现在可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他身体力行地做了回答——双腿勾住万森膝弯,手往前一扯,雄虫就整个儿重新跌进他的怀中。
“好的,我的雄主……抱我,抱住我。”
军雌回应着,疯狂地回吻着好多天没有触碰到的雄虫,欲|望泄洪似地奔涌而出。
万森脑子里嗡嗡的,不太听得清德文辛在说什么,但他感受到了雌虫信息素的回应,那种激素结合产生的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他们体温飞快上升,源自本能的冲动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理智的弦几乎要立刻崩断。
可他还没忘一件重要的事,又弹簧似的挣扎起来,“等等,等等——”
德文辛憋得难受,触须都蹦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支着,像炸了毛的线团。
万森也难受,但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
他用膝盖往后退了好几步,坐在德文辛的腿上,认真地摸了摸眼前矫健的腹肌。
“会不会压坏了……唔,不能……崽崽乖一点,爸爸不是故意的……”
德文辛:?
什么什么不是故意的?这词好怪。
万森憋着难受劲儿对着德文辛的肚子又摸又揉,欲|火简直要把可怜的雌虫烧没了。
德文辛挺腰一起,将万森抱住陡然翻了个身。
“雄主……让我来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了——他很安全,见到你高兴极了……”
万森不大情愿地扭了一下,手在德文辛身上摸来摸去,直到摸到对方的胯骨,才咕咕叨叨地说:“上将……监控关了,他们看不到你的屁股。”
德文辛:……
这都那么迷糊了,还惦记他的屁股会不会被看了。
“放心,不会的。”
说完,德文辛身上宽敞的“囚服”瞬间从背后撕裂,两对巨大的鳞翅伸展开来,金属光泽泛着冷锐的光。
那翅翼竟还能柔如纱幔,朝前一拢,居然能整个儿将俩虫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洁白的床铺上只看得见一个巨大的、金属质感的茧壳。
*
*
虽然从万森的状态上已经猜到所发生的事,但完整地听万森讲了一遍还是让德文辛气得捏碎了一块床沿边儿。
万森裹在被子里,把头搁在德文辛肩上,手掌盖住德文辛捏在床沿上攥紧的拳。
催释剂的影响很大,万森的情绪这会儿还乱作一团,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气。
他嘟哝道:“捏塌了你晚上没地方睡觉了……省着力气去捏那只混蛋,他欺负我,还说比你军衔高。哼,我是图军衔的肤浅之辈吗?明明上将更高……”
德文辛听出这话的撒娇意味,戾气瞬间就卸了一半,可这笔天大的仇,他记下了。
虽然情绪混乱,但万森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东西,他把嘴唇贴在德文辛耳边,小声地嘀嘀咕咕,德文辛只听不答,思绪却飞快地整理着雄虫带来的消息。
说完了要事,万森终于记起了旧账。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他雄父凭什么不让我知道?我还那么认真地给他取名字,德文辛,你这个骗子——”
看不见的小触须们也炸起来,要揪这只雌虫的肉,可它们总在关键时刻与万森离心,居然捏着捏着欢快地蹭了起来,把德文辛噌地又要起火。
德文辛又想捏床沿了。
正想着要不要把小雄虫压住再来一次,就听万森突然情绪低落地低声道:“其实基因库不是你的主要目标对吗……你骗我的,你是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才来的。”
“那么多虫你不管了?你不称职,你不是好首领……跟着我跑到这种地方来,看现在困着跑不出去,你还骗我!”
听到雄虫的指责,德文辛一下就慌了,可还没等他辩驳两句,万森又沮丧着说:“都怪我。我把你变成了大骗子。”
原来……万森一直都这样陷在自责的情绪中吗?
“雄主,我发誓,我真的是来打劫PUC的,陷在这里纯属运气不好,哪知道遇上那只老不死的坏虫!”
万森盯了他一会儿,反驳道:“他不是老不死的,他今年四十七……唔,生我的时候二十八,要是人的话才9岁!还没成年呢!他未成年生子!要好好教育!坏虫!”
“……”德文辛后悔提起斐斯曼林了,万森居然把他的年龄记得这么清楚,于是赶紧应声:“是坏虫,我们不说他。”
然而万森没听,还在那边掰着指头算:“人活一百年,虫活三百年……唔,上将今年26,我算算……应该是人类的八岁零八个月,未成年!我怎么让未成年怀蛋了!会被枪毙的。”
说着说着竟然眼圈发红,眼眶顿时就湿淋淋起来。
德文辛:……这什么天才算术?
无所不能的将军哭笑不得,马上澄清:“我成年了,我今年二十六,成年了!雄主你摸摸,保熟,谁敢枪毙你我就把他头拧下来!”
万森犹如一个醉鬼似地三两下被转移注意力,到处撩火了一阵突然抬起头,认真地对德文辛说:“上将,没关系,你是大骗子我是小骗子,咱俩绝配。”
*
彼拉跟着斐斯曼林到监室的时候,那只狼狈的雄虫正安稳地靠在伊瑟尔的胸膛沉睡。床铺有些凌乱,能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床怎么还坏了一处?战况这么激烈吗?
没吃过肉的彼拉震惊了,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万森身上,想找出雄虫捏碎床边的证据。
被单盖到了雄虫下颌处,只露出他一张苍白的脸。
催释剂的劲头退下后,这只雄虫显得又安静又乖,似乎还有种易碎的脆性,像展馆里的宝石,忍不住想好好捧着,一辈子也不放。
正看得出神,彼拉感觉到背后陡地冒起一股凉意,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罩住了他。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雌虫们针锋相对时常常会有这种情况,只是亚雌感知没那么敏锐,想必这会儿斐斯曼林会比他更难受。
彼拉小心地一瞥斐斯曼林,果然见到对方表情冰冷,甚至到了一种冷厉的程度,和对面那块冰块大有不分伯仲之势。
彼拉很疑惑,斐斯曼林看个小黄文都能那么情绪上头,怎么见到鲜活的“事后”,居然是这么一副恨不得把对面俩虫千刀万剐的神情?
“二位既然完事了,那就该谈谈正事了。”斐斯曼林盯着德文辛说:“本想让你好好产下虫蛋,奈何你这雄主本事太大,蓝海之心一日游一下,竟还把总署的注意力招来了,哼……不出四十四小时,第一舰队的卫兵就要把第十基地围了。”
“可怜的唐副官和两位‘贵宾’就要被抓走啦!”
斐斯曼林哈哈笑了起来,他恢复面容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唐副官的独属谄笑,诡异极了,“你说,唐副官这么大功劳是不是要加官晋爵呀?”
德文辛:……
“有个好消息,”斐斯曼林摊着手,唇边的笑容收敛成一个刻薄的弧度,“将军不是想知道你雄主脑子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那好,现在就收拾干净,带着你雄主和我去个地方——就不知道将军敢还是不敢了。”
斐斯曼林的话语并没有让陷入极沉睡眠中的万森醒过来,德文辛紧紧抱着他,盯着对面没出声。
“您,没有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个小bug,第十基地上大家应该叫恢复面容的斐·佩为“斐主任”,毕竟这会儿也不是唐副官,更不能是斐佩(亚雌斐佩时期的长相也是有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