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万森顿住手，让德文辛把小册子捡走了，他看了眼无声打开的房门，才想到前几天林应不在，他为了让德文辛进自己的房间方便就给了授权。
“想什么这么入神，我给你发消息没看见吗？”
德文辛随手翻开小册子，一边说道。
“刚刚太入神了……”万森紧盯着上将翻动纸页的手指，“我正向虫神祈祷我初试的成绩能过线。”
德文辛短暂给了万森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视线重新回到小册子上，“怎么总是喜欢在纸上写？携带不太方便。”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星网总是感到不太安全。”万森还是看着德文辛的手，见他又把小册子倒过来，从最后往前翻看起来——后面是他记录的日常生活以及一些备忘。
“会担心有些数据被泄露出去。”万森意有所指道。
“唔，有道理。”德文辛应了一声，注意力都落在了纸页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这小本子，比起随时都在光脑上处理一切日常事务的当代A区虫民，万森这种行为无疑是有些反常的，不过雌君拿他当宝贝，他多反常上将也都随他。只是万森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从来没避着他，上将便也没那个自觉，翻万森的小本子就像翻自己的终端邮箱。
“聪明，的确不安全。”德文辛快速看了几篇后合上册子递向万森，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作为你的雌君，提前半个小时过来给你道贺，初试过了。”
“真的？！”万森一把捉住德文辛递向自己的手，连着册子一起拽在自己手里，睁大眼睛激动道，“第几名？”
德文辛微微敛眸，深邃的目光让万森的惊喜的笑险些没绷住，好在他很快就带着浅淡的笑意收回手，在万森的头顶摸了一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第三名。”
将小册子收进了抽屉里，万森才把所有注意力集中过来，他皱着眉头，“又是第三？前面是谁？”
“凯斐和林应，你三只可真是神奇。”德文辛自然地环住雄虫的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不过这次你应该是第二，我给你少打了三分。作为补偿——”
德文辛在万森的唇上吻了一下，才说：“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万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面对上将略带期待的眼神，他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目光在自己屋子里找了半天，才在房间角落里有了着落。
“上将，能帮我找些可以做弦的材料吗？”万森指了指角落里灰不溜秋的不明物体，“材质选择和性能规格的要求我会发邮件过来。”
“没问题，就这个？别的什么都可以，有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随便问我，你知道——我们可是伴侣。”
“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足够，不需要别的了。”万森下意识躲开德文辛的目光，视线落在了上将扣得严实的衣领上。
于是万森便又错过了德文辛那种盯住猎物似的眼神，如果他能发现，一定会在这一瞬间觉得德文辛竟然和阿什雷蒙在某一点上出奇地相似。
上将答应了万森的要求，事实上只要万森在“音疗”相关的要求，德文辛能做到绝对的有求必应。当然，换任何一只雌虫，若是拥有了这么一只雄主，想必也定会竭尽所能地去讨好——绝不会让任何虫、任何东西，将万森从他身边夺走。
短暂的聊天后，德文辛就带着万森朝外走去，“走吧，给你个福利。”
万森以为福利是上将又要带他看什么新鲜玩意儿，或是再给他带点什么水果，毕竟平日里就是这样——没办法，这虫族的身体不知道是基因作怪还是什么，万森觉得自己对鲜美可口的水果毫无抵抗力，他可以不吃营养饼干，也可以不喝营养饮料，但是不可以失去水果，他简直不能理解这里的虫族视它们为“低等品”的心思。
于是万森被上将领进了训练场，然后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堂将近七个小时的“私教课”福利，上课内容大概就是怎么在部分甲化的军雌攻击下逃命。
训练结果差的一塌糊涂，与“人形”的对手所不同的是，肢体甲化导致非常多的攻击变成了没用的花招式，当万森见到德文辛右手化为泛着冰冷光泽的蓝黑色甲刃袭来的时候，被掩盖在心底的恐惧再次如岩浆冲破地表般袭来，当场就愣成了一只虫化石。
德文辛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化石”，终于后知后觉这是自己雄主不是下属也不是学生，他蹲在旁边拿手指戳万森的脸，“累了吗？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万森不仅身累，更是心累。前些时日因为与凯斐的比试以及训练课里出色的成绩，竟然让他有些盲目膨胀了，今天他才真的认识到雄虫与军雌之间巨大的体能差距可以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这物种设定简直不合理。
这鸿沟又让雄虫阁下觉得委屈起来，他把头朝德文辛这边转过来，用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雌君。
德文辛可不是一只会反省的虫，他对自己的“恶行”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万森头发湿乱、精疲力尽的模样觉得有些不舒坦，他还是挺喜欢这雄虫平日里不老实地搞各种小动作的鲜活劲儿。
于是上将想了个解决方案，他安慰开口：“明天给你找个趁手的兵器——冷兵器，近身战别总依靠着枪械。”
万森还是幽怨地看着他，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德文辛怎么忽然有了让在他与军雌对战中取胜的想法，但这主意总归是为了自己着想，万森非常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万森被拎着上了一天的课，还是体能消耗巨大的单方面被压制，福利变成要命，被上将宠出点任性的雄虫阁下委屈得像一只小可怜。
但德文辛接下来的话让他解开了刚刚的疑惑。
德文辛道：“考核方案已经出来了。考虑到此次添加了雄虫的名额，校方和帝国空中防御理事会商讨后确定了一套针对雄虫的方案，他们认为雄虫的防御能力低，面对危险逃生几率不高，所以其中一项要求就是雄虫必须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战胜一名半全盛状态下的军雌。”
万森：“……”
这一条明显就是要把所有雄虫全部筛除出去，尤其是今日亲自感受了一番军雌强大的战斗力——身体各个部位都可以甲化为极为坚硬的保护或是利刃进行攻击的模式简直比他从前玩魔幻游戏还要魔幻，这还能怎么打。
德文辛最可怕的攻击力在于他的双臂可以随时甲化为两把锋利的刃，刃背上有着无数尖锐的小刺，依上将所言，那刺上还带有神经类毒素，若是被小刺穿破皮肤，三十秒内死亡几乎是跑不掉的，他活到现在，从他手下逃过一劫的只有万森。
万森并不对此感到荣幸，他试探开口：“上将，我们如果去外边了，那什么时候回来？”
即使在万森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对浩瀚星空充满了类似古人看宇宙飞船的新鲜和希冀，但他现在对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复杂危机已经有所察觉，他不想死，不想被禁锢，更不想成为谁的“研究对象”以及“真神”。
万森的谨慎是相当有必要的，他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特质给暴露了，现在更是一头搅进了诡谲的势力角逐之中，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对所处的环境更加熟悉，以及确定能够保正自己性命以及自由的……堡垒。
而他的堡垒……
万森看向德文辛的目光变得那么复杂，这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让德文辛不敢确定面前的雄虫是不是又要来一次性情大变——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德文辛用手挑开万森的脸上被汗水湿成了一缕一缕的发丝，雄虫的脸上还在发着热，红了一片，额头上的湿意让他整只看起来雾蒙蒙的，有点近在咫尺的诱惑，又有点遥不可及。
“想回来也可以回来……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德文辛模棱两可地说：“启明星系很大，更何况虫族的生存探索已经扩大到了周边的星系，你不想看看其它的世界吗？我们可以先去你喜欢的丹瑰大星系，去看你喜欢的星云。”
上将的话很轻，像在哄虫崽——当然，万森想象不出德文辛哄虫崽的样子，但听说军雌会对自己的虫崽极尽温柔，所以现在这副要开始唱催眠曲架势的上将一定是在把他当虫崽子。
丹瑰大星系是半年前才探测到的星系，它如同黑夜里忽然在星海里亮起来的神秘之境，半年忽然被索那特瑞发射的探测器捕捉到图像。以其在探测器所捕捉的图像中，所呈现出瑰丽的橘黄色与玫红色似含苞待放的玫瑰形状的星云而得名。距离启明星系有二百七十四光年，连跃迁点都没架设出来，不知道前往的话得在路上冬眠多久，更何况，还没有任何数据表明那里有适合虫族生活的星球。
万森：“……”
自己看上去真的这么好骗吗，这话不就摆明了要让自己和他在舰艇上过一辈子？
万森转过头不理德文辛，上将骗虫都不用点心——也对，德文辛上将权势在握，虫帝雌王的面子也只看心情给个六七分，现在没带着空防军联合造反可能真的是不稀罕这颗破球。
德文辛·伊瑟尔——整个启明星系中最后一只拥有“伊瑟尔”这失落的王族之姓、继承所有邪恶血脉的虫。
来自景星的说法中，朝圣会手里有着逝去的伊瑟尔王室的一段基因编码，只要拿到德文辛的生物样本，这将得到证实——那时候，整个星系的虫族都会对他进行围剿。
——思绪断开了，因为德文辛见雄主又开始走神，他非常不满，竟然直接俯下身在雄虫的唇上辗转起来。
被欺负得没力气动弹的、湿漉漉的雄虫品尝起来竟然有另一道风味，以上将的混蛋程度，的确没道理放过这盘美味。
万森躲了两次没躲开，他对德文辛的气息那么熟悉，那种被情/欲所操控的本能让他想沉醉在雌虫热情的亲吻里，全身没一处听他指挥把这个流氓推开，他在短暂的空隙里挣出了一个喘气的机会，“上将，这里不是……唔。”
上将懒得听，谁管这里是什么地方。
德文辛骨子里是个流氓，万森可不是，他意乱情迷了一会儿，总归没忘记训练场可是个公共场合，四面八方的监控可是不会有“非礼勿视”的自觉。
他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竟然掀开了德文辛，自己反身压在了他的身上，用双手将他不老实的手给按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将，说话时还急促地喘息着：“上将，这下、是不是算我赢了？”
德文辛躺在地上，他看着万森，什么话也没说。雄虫的精神触须又出现了——像紧缚的网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被牢牢地“捆”在了原地。
“咳。”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打断了二虫的对视，万森和德文辛都往门口看去，见到门口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挺拔地像出锋的利剑，他站在一片阴影里，但这样的身姿，不用看到脸就知道是一名从过军的军雌。
万森受到刺激不小，刚刚两只虫滚得忘我，谁也没注意有虫在外面。他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德文辛则慢悠悠坐着先整理了一下衣服。
待神思一定，万森把视线落到那虫脸上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上将都没发现有虫经过。门口的军雌是——考珀·琼，一只同样拥有超S精神力、身经百战的军雌，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无声无息中瞬间夺取敌手的生命。
小训练室并不大，考珀慢慢走了过来，万森抓抓头发、扯扯衣襟，在考珀校长过来五六步距离的时候，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不算太失礼了，而这时，德文辛刚好也整理一番站了起来。
考珀停住脚步，隔着一段极其疏远的距离，用略带阴沉的目光扫过二虫。
“校长好。”万森还是礼貌的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将军好兴致。”考珀没什么语调地开口，话语一出万森立即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起一种难言的低气压。
德文辛比考珀的声音更冷，但是面上却是懒散无趣的神情，他抬起手扣上一颗崩开的袖扣，“如果校长能够自觉绕路，这兴致会更不错。”
考珀向来冷漠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对德文辛敷衍无视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愤怒。
“正准备给你发消息，既然碰巧遇见，那就省事了。”
考珀说话时视线从德文辛身上转开，落在了一边的万森身上。
于是万森这次便得以近距离地看清他的眼睛，那是一种极其冷漠的银灰色，但这种银灰并不纯粹，里面还有絮状的橙黄色素，这让他将视线锁定一处的时候让万森料想到了鹰。
冰冷的目光像射线一样，万森没由来地觉察到了一种隐秘的危险，他谨慎地集中了注意力，以防可能的危机突然出现。
然而考珀只是用那种带有明显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重新转回到德文辛的身上，“这次抓回来的外族招了点别的东西，雌王让你过去看看。”
德文辛仍是兴趣缺缺，“你们可以把供词整理好了抄送我一份——向来如此，现在就别打扰我的兴、致了。”
“冕下的意思是，让你带上万森阁下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