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娇弱。”秦樾一回卧室,林非言就来了这么句话。
“我知道。”秦樾笑着走近,“但是我需要给自己留点时间。”
林非言的目光随着秦樾的步伐由远及近。
秦樾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我回寰宇第一天,钟少辉就给我带了一份大礼。”
这是要告诉他钟少辉的事了,林非言来了兴趣。
“什么大礼?”
“一地尸体。粗略估算,至少有三四十人。”秦樾的语气,跟说一地烂水果没什么区别。
林非言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记得没错的话,那天他们见到的,袭击他们的人也大致是这个数。
“本来我也已经动手了,但是钟少辉抢在了我前面。”秦樾沉吟,“那是他的人,清理起来确实比我方便些。”
林非言越听越惊讶,直愣愣地盯着秦樾。
秦樾泰然地靠在椅背上:“别露出这副表情,在寰宇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们并不值得同情。就像蛇与农夫的故事,放下你那些仁慈,他们不会感激你。在这里,只有实力是最重要的,有胆子做,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林非言表情柔和了些,但对此始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我低估了钟少辉,没想到他对自己人也可以做得如此干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撇清关系。”秦樾向林非言讲起了事情的经过,“这堆尸体他是当着达叔的面给我看的,当时还留了一个活口,为了证明袭击的事情与他无关。然后他以自己管理不力为由,自愿把他手里的大半项目和由他管理的酒店让给了我。”
林非言明白了:“这就是你忙的原因?”
“对。”
“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势力就被大大削弱,你也不亏。”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一直掌握在他手里的东西,合作和管理上对方都跟他熟悉,现在临时换人,需要长时间磨合,进行起来很艰难。他再暗中给对方使点眼色,我就更加难办了。”秦樾顿了顿,无奈道,“而且这些举动给了达叔一个台阶下,可以保全他的根本。”
“即便是他私卖军火也没有关系?”林非言不太相信。
秦樾将真相说了出来:“事实上,我并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本来这次袭击完全可以说明他做贼心虚,但是他现在把袭击的事全推到姜志成头上,这一招还不成熟。”
知道秦樾打算去利比里亚的时候林非言就有了这种猜测,他并没感到惊讶:“这么说,达叔是站在他那边的。”
秦樾左右晃了晃手指:“他不站在任何一边。权力制衡明白么?”
林非言凝重道:“他是想用钟少辉来牵制你。”
“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希望下面的人达成均势的局面,这样他的统治才能最稳固,时局才是最稳定的。”秦樾分析道,“在寰宇,舒漾和张禄算中立,我和冉东站了同一阵营,钟少辉在这个站队过程中处于劣势,于是达叔就会向他那边倾斜,来维持这个天平。”
“既然均势能让大家都安安稳稳地过,你为什么要打破它?”
“因为一个至关重要的新项目,项目最后环节的实行需要全票通过,他是我的障碍。”
林非言立即将这个问题深入了下去:“这个新项目,就是那天晚上你和钟少辉争执的时候提到的‘新提议’?它到底是什么?”
秦樾默了一会儿,道:“新武器。寰宇在研发新武器,而这些新武器制作出来之后需要估价,这会牵扯很多势力进来。”
“你们竟然不止是贩卖军火,还研发了新型武器?”林非言的声音轻微变了调,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做得真实无比。
秦樾对此接受得非常坦然:“这会给寰宇带来前所未有的暴利和强大势力,我会是最大的受益人。”
林非言嗤笑道:“你说要拿着十个亿买一片菜地过安稳的生活果然是假话。”
秦樾并不惭愧,反道:“人性本就贪婪如此,若不是你我都不知足,又怎么会认识?”
“你的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能成?”
“这就要看我什么时候能让钟少辉松口了。”秦樾粗粗地估算了一下,“我这边事务压身,恐怕近两个月内都难以实现。
他至少还有两个月时间。林非言暗自记下。
林非言舒了一口气:“说说你和钟少辉的事吧,你们为什么会对立?”
“这要从我刚来寰宇的时候说起,他比我早入寰宇,那时候就是达叔信任的人之一了。我刚来的时候也被整得很惨,尤其是钟少辉,他是黑道出生,怀疑我是警方卧底,想出了很多你根本没法想象的法子来试探我,我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秦樾特别诚恳地看向林非言,“所以你也不要以为是我故意针对你,我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已经是最温和的了,换了其他人,你未必走得到今天。”
后面那些话,林非言实在无从判断真假。
“他这么跟你过不去,你何必要硬往寰宇里挤?”
“如果我中途放弃了,也一样要被他当卧底除掉,不是我不想,是我没有退路。而且,只有活着留在寰宇,才能证明他是错的,而我赢了。”秦樾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血肉模糊的画面,“自打那时候开始,我们就结下了梁子。尤其看着我的势力日益发展,他就更坐不住了。前些年我受的伤大部分都跟他有关系,他想在我还不成气候的时候彻底铲除我,可惜,最后又是我赢了。如今他想动我,就不得不考虑大局,再没有从前方便了。”
竟然从一个已经上位的人手里活了下来,林非言对秦樾也有几分佩服:“你的命还真硬。”
“所以不能浪费啊。这一次,也一定还是我能笑到最后。”秦樾格外坚定。
“达叔呢?听你的描述,他是寰宇的所有者?”
“他本名周振达,目前为止,寰宇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抗衡。”秦樾突然离开了椅背,整个人向前倾,拉近了他与林非言之间的距离,“不过你不准去招惹他。别看他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才是我们之中最心狠手辣的人。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钟少辉么?因为钟少辉够残忍。”
怎么个残忍法,林非言已经窥见一角了。
一次获得了这么多信息,林非言心情不错,随口调侃道:“你这算是‘吃醋’?”
秦樾笑了笑,在林非言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算吧。”
*
“老板,我们找到了一个外貌和头像比对极其相符的人。”晚上,秦樾在书房处理寰宇的事,黎信把几张看起来在大街上偷拍的照片送到了他手里,“是这个人么?”
秦樾拿过照片看了看,肯定道:“就是他。”
照片上的孙修杰正仰头喝着一瓶矿泉水。
“但是……”黎信犹豫着,有些难以开口。
秦樾把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凝神看向黎信:“但是什么?”
“我们的人跟丢了。”黎信惭愧道,“这几张照片是刚巧看到他的时候拍的,也只拍到了这几张照片。他的警觉性很高,很快就甩掉了跟踪的人。”
那几张照片一看就知道是连拍,就只有喝水一个动作而已。
只拍到了这么个小动作再没有别的,说明应该是刚刚偷拍到就被对方发现了。
没多少人能这么快有反应,这警觉性可以说是相当高,高得让人觉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秦樾敲了敲桌子:“加大搜寻力度,能用的人都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
若真如他猜测,此人受过训练,那他们单打独斗肯定是抓不住的。
不过呢,他们有人数的优势,更有财力优势。
只要出得起价,满大街的人不都可以变成他们的眼线么?
除非孙修杰从此不出门,否则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黎信领了命下去着手布置了,秦樾转动着手里的钢笔,眼眸深沉。
那天在混乱中他无意间看清了孙修杰的样貌,但是他没有向林非言提起一个字。
他自问是个不相信巧合的人,事在人为,偏就等林非言跟他同行的那天出事,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他不多做一个假设。
尤其是确定那伙人不是钟少辉派来的之后,从时间上看,姜志成是后来才现身的,袭击的主谋明显不该是钟少辉。
姜志成最多算个落井下石,真正蓄谋袭击他们的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势力。
这个势力真的跟林非言没有半点关系吗?
在生死间摸爬滚打了无数次的秦樾打心底里不相信,但是他又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判断错误过。
但愿真的只是巧合,但愿。
*
时间匆匆流过,孙修杰迟迟没有被找到,但林非言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复原了。
目前他行动如常,只是还没有处理疤痕,他的腹部还留着一个狰狞的圆形伤疤。
冉东偶尔会过来看看,都选在秦樾在的时候。
舒漾比冉东来的频率要略微高些,她没那么多顾忌,秦樾在与不在她并不关心,想来就来了。
因此冉东和舒漾来的时间多数会错开,而张禄却是每次都和舒漾一起来的。
这不,舒漾又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跑到蓝岸来了。
她让黎信把桌子椅子全搬到了花园的草坪里,然后泡上三杯红茶,优哉游哉地地晒着暖和的阳光喝起下午茶。
随着林非言和舒漾见面次数的增加,他们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了。
为着打发空余时间,两人倒也能聊上一两小时。
舒漾虽然是个女人,但是骨子里透着一股豪迈和大气,和人相处起来是很容易被接受的那一种类型。
就是她的行为和语言比较出格,但是也会点到即止,慢慢了解了之后,倒也能接受。
林非言觉得,舒漾之所以能在寰宇站稳了中立的立场,她的性格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
在两方之间游走得游刃有余,两方都像盟友,两方都不得罪。
张禄和舒漾实则是完全相反的,他次次都跟来,却加起来和林非言说了不超过三句话,这些话还是舒漾故意把他扯进来才不得不说的。
要说他为什么中立,恐怕是两方都不爱搭理才被孤立了。
喝完三杯茶,说够了,舒漾打道回府,张禄跟着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秦樾后脚就回来了。
林非言还坐在花园里,多余的茶杯和椅子已经撤走,桌上只留了他剩下的那半杯红茶。
“今天这么好兴致?”黎信赶紧又加了一把椅子。
林非言道:“舒漾刚来过。”
“她倒会享受生活。”
“我有点担心……”林非言欲言又止。
“担心?”
林非言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张禄一直都不待见我,他到这儿来看起来也不怎么愉快,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
这个问题从张禄第一次来开始就困惑着林非言,他真的想不明白。
说张禄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吧,张禄每次来臭着的那张脸就不像;但是既然讨厌,为什么又要一次不落的过来给自己添堵?
秦樾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怕他有目的?”
林非言默认。
“目的大概是有。”秦樾故意顿了一下,卖了一个小关子,看林非言提起好奇心,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答案,才继续道,“但既不是冲着你来的,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他笑意盈盈地靠在林非言耳边,悄声说,“张禄喜欢舒漾。”
林非言对这个答案大失所望:“那他是故意跟着舒漾的?难道一直是舒漾去哪里他跟到哪里?这算怎么回事。”
“以前不是,最近才这样的。其中的原因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张禄脾气直,有什么都不难看出来。舒漾是知道他不怎么喜欢你的,她最近有空就跑这儿来,搞不好是为了给张禄添堵。”
林非言把这事跟秦樾说,是怕张禄惹出麻烦来,毕竟他对张禄的了解太少了,秦樾会猜测到更多。
结果这些怎么听怎么都是些八卦私事,林非言并不感兴趣,喝自己的茶去了。
“我很高兴,”秦樾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你会跟我说你的想法了。”
林非言没理他。
秦樾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林非言的侧脸,明明林非言什么都没做,但越看他心里就越痒,跟猫爪子挠在心上一样。
“我今天没别的事了,你的伤也好了……从你受伤算起,我们有好久没做了。”秦樾望了望四周,“今天挺暖和,外面应该不会太冷。”
林非言呛了一口茶:“你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