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男生宿舍楼。
“你的行李都挺重的,你家人怎么没和你一块来?”季云暮一边帮他把箱子抬进柜子,一边问道。
“嗯……我只有外婆和哥哥。”苏珧画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我哥他有点忙,今天没办法来送我了。”
“你家是这里的?”
“嗯,对。我高中也是在这里上的。”
一般这种情况,家里肯定是出现过什么变故,季云暮也就没有多问。
他大概跟苏珧画讲了一下,热水在哪里打,洗澡卡怎么用,还帮苏珧画在床周围装了遮光帘。
“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刚才在校园里已经转了四十多分钟了。”
苏珧画红着脸,一边用自己的手当扇子替脸颊扇风,一边轻声问道:“我们加一下微信吧,好吗?之后我想请你吃顿饭,以表示感谢……”
他似乎非常害羞,越说声音越小,更是加重了季云暮之前心里的那种猜想——他可能喜欢上自己了。
可自己是个男人啊!
这学弟也是个男人……吧?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喜欢上,算怎么回事??
挣扎了五秒钟左右,季云暮掏出手机:“二维码,我扫你吧。等会是要去军训么?”
“对啊,通知晚上六点集合呢。”
苏珧画打开行李,将几袋衣服和内裤袜子丢在了床上,最后终于翻出了自己特意准备的军训神器——鞋垫。
“学长,军训的时候我没办法离开校园。等我军训结束了,再请你吃饭,好吗?”
苏珧画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他。
季云暮点了下头:“好。”
这学弟,性格有点可爱。
心思根本没藏住,全都写脸上了;而且长得也不错,脸一直粉扑扑的……他好像,很喜欢自己。
和男孩子交往吗?似乎……也不是不行。
这一天,季云暮的心态发生了巨变。
这种变化是天翻地覆的,同时也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
苏珧画坐在桌前,喝光了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季云暮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人真有意思,一边吃一边说。吃完最后一口饭过了不到三十秒,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好像电池突然没电了似的。
苏珧画轻轻放下筷子,绕到季云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上楼睡觉吧。你已经发烧了,别再加重病情。”
季云暮抬起头,圈住了苏珧画的腰。
他头靠在苏珧画身上,低声说道:“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我妈就不会过来了。她其实很怕我传染给她。”
“你是受凉了才感冒的,应该不会传染。”苏珧画说道。
“是啊,所以……”
“嗯?”
“我能不能不吃药了,让感冒好的慢一点,你多陪陪我,好吗?”季云暮小心翼翼地问。
语气竟然有点撒娇的意味。
苏珧画一阵膈应——一个身高187的腹肌男用这种语气说话,自己不起鸡皮疙瘩才怪。
饭后,季云暮躺在床上休息,苏珧画给他裹了三床被子让他捂汗,自己则是坐在桌前看书。
“好学弟,我要是把你的床弄脏了,今晚你怎么办?”季云暮问道。
“你的床单我已经放烘干机了,我睡你那。”
“那怎么行?!”季云暮的语气夸张的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今晚我要和你睡一起!你身上凉凉的,我要贴贴!”
苏珧画不搭理他,拿着铅笔默默地记着笔记。
“我好热,快来和我贴贴~”
“学弟,快,主动点,快躺过来~”季云暮说着,还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
这人是烧傻了吗?
苏珧画无奈道:“再废话,我就去楼下看书,不在这里陪你了。”
“……”
瞧瞧,这学弟的心可真硬啊!季云暮噘着嘴缩在被子里,委屈的像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小孩。
这会可不是小桃花勾着自己腰喊老公的时候了……季云暮这样想着,拿起床边的感冒药就吃。
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
两天后,某自助西餐厅。
“你眼里是不是已经没我这个妈了?”林筱琴皱着眉,没好气地问。
“今天这里打折,将就着在这里吃吧。”
季云暮没接话,将餐盘递到苏珧画跟前,对他道:“走,我们去拿吃的。”
苏珧画保持这个坐姿和微笑表情已经保持了好一阵儿了,脸都僵了。
见季云暮来救自己,他赶忙拿着盘子起身,和季云暮一起离开了座位。
“之前你一直病着,我都没顾上问你。怎么感觉你和你妈妈的关系看着……不太亲近呢?”苏珧画小声问道。
“你没看错,就是不亲。”
季云暮默默道:“记事开始她就没带过我。我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就连我中学时代打架被叫家长,也是我爷爷出面。”
“但是她给你提供了衣食住行,不是吗?”
苏珧画垂着眼眸,看着季云暮夹进自己餐盘的北极贝,喃喃道:“别和她闹得太僵。我……”
“你别想着搬出去。”
季云暮没好气地说:“出来读大四的时候我就在拼命兼职打工存钱。毕业之后更是,为的就是能摆脱家里的控制。这时候你要是不跟我一心,我真的没话可说。”
苏珧画:“……”
林筱琴在饭桌上倒是没说什么太过激的话,倒是问了不少关于苏珧画的问题。比如他现在的学业如何,打不打算读博,将来打算回国发展还是留在国外。
关于苏珧画的家人和家庭背景,她一个字都没问。
苏珧画已经大概猜到了——她可能已经掌握了自己家里的相关信息,所以才没有问。
别的不说,连季云暮都能搞到自己哥哥的联系方式,更别说她了。
苏珧画表示自己毕业之后想回国,因为家人都在国内,他哥哥的企业可能也需要自己的帮助。
此话一出,林筱琴顿时喜笑颜开。
倒是季云暮,表情瞬间凝固了。
苏珧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情况绝对是哪里不对劲。
林筱琴拉着苏珧画的手,温和道:“阿姨的公司也都在国内。以后你在国内遇到什么问题、困难,都可以找我,阿姨说话算话!”
她还小声说了句:“想让阿姨帮你介绍对象,阿姨这边也有很多资源哦~”
饭后,两人把林筱琴送上了出租车。临走前,她说她后天就启程回国,让两个孩子多保重。
只字没提让苏珧画搬走的事。
苏珧画正想松口气,却发现季云暮依然板着脸,俨然一副笑不出来的模样。
两人回到车上,季云暮连着抽了两根烟,才开口问了句,你毕业后,真打算回国?
“是啊。”苏珧画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
季云暮发动了车子,把车开上了路。
两年前,他选择直接出国,就是为了摆脱父母的控制。在国内,尤其是他们所在的城市,他的父母可以说是手眼通天,任何关于他和苏珧画这两个孩子的事,他们都可以随意干涉。
大四毕业后,季云暮办了移民,成为了L国的永久居民。
而苏珧画毕业后要回国,不会留在L国,这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
每一段感情都是非常脆弱的,生活中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将这段感情击碎。在时间的冲刷下,最终会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
就比如,他和苏珧画在未来一定会面对的:距离问题。
林筱琴的算盘打的很好,而且今天她用最柔和的方式令季云暮认识到,他和苏珧画实际上是没有未来的,除非他们其中一方或者双方都做出巨大的牺牲。
兵不血刃。
虽然现在苏珧画和季云暮看起来是同居了,可苏珧画一毕业就会回国,刚毕业的人往往是不太具备稳定的赚钱能力的;而季云暮为了赚钱,一时半会是不会放弃L国的事业的,两人就不得不异地。
这种跨国且跨时差式的异地,就算林筱琴不从中操作,他和苏珧画也未必能撑得过去。
季云暮猜测,苏珧画应该是没和家里出柜——他哥哥可能不知道他正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而这项信息,林筱琴有很大可能已经掌握了的。按照她的做事风格,她现在应该已经认识苏珧雨了。
回到家,季云暮垂眸看着苏珧画,一边解皮带扣一边说:“自己去床上躺好。”
苏珧画:“???”
这人心情不大好,苏珧画是能看出来的;但……这也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理由啊!
“季云暮,你到底怎么了?这一路跟你说话你都不带搭理我的,是不是因为我毕业要回国的事?”
“限你五秒钟之内脱干净。五,四,三……”
“卧槽,你是不是有病啊?!”苏珧画一边骂,一边挥拳朝他的脸打去,“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嘶——啊啊啊!”
季云暮松了嘴,单膝跪在床边捉住了苏珧画挥舞的手。
他俯视着床上的人,语气搀着一丝怒意:“五秒之内没脱完。我想想,要怎么惩罚你。”
苏珧画看着自己肩膀上血红的印记,一阵心惊胆战——以前季云暮可从来不会这么用力地咬自己!!
“你他妈的!疼死我了!”
苏珧画嘴里骂着,正想抬腿踹他,却被季云暮给搂了个结实。
两人之间,夹着那枚一直挂在季云暮脖子上的桃花吊坠。
“苏珧画,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