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传来军队准备班师回朝消息后,皇帝在早朝上宣布六皇子君晏为储君。

  满朝文武哗然,谁都没想到,最后从半路回宫的皇子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但如今谁都不敢有意见,毕竟六皇子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实力摆在众人眼前。

  听到君晏成为了太子,楚云暮才觉得自己这毒没白受。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君晏回朝的那一日。

  下朝途中,楚烨注意到自家嫡子面色过于苍白了些,眼底乌青也很重,像是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子玉,你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楚烨知道他如今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皇帝有心磋磨楚家,连他如今行事都要大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生怕行错。

  何谈子玉这样年纪轻轻就官至丞相,所背负的压力更是常人虽不能想象。

  楚云暮忍了忍有些眩晕的脑袋,尽量语气镇定自若:“谢父亲关怀,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过几日是元节,这次有几位世子在京,大抵会摆三日宴,你就寻着这个时间好好歇息。”

  “是,子玉会的。”楚云暮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缓道“…父亲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个元节应该就是他生前过得最后的一个节了吧。

  连年节都不能陪伴在父母身侧,他愧对父母对他的生养之恩。

  ……

  元节当晚,楚云暮第一次放肆自己,求着父亲同自己多喝上几杯,一旁的母亲笑他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楚云熙也跟着胡闹,说他也要喝酒,最后被母亲训了一顿就老老实实吃菜了。

  这样热热闹闹的饭桌让楚云暮觉得怀念,心底越发地不舍,不舍得他们会为自己的离去而悲伤。

  第二日清早,他带着十几盒雪雾银针赶往了老师府上。

  老师看出他精神不好,以为他是没有休息好,便赶着他回府歇息。

  却不知道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如今也不过拖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强撑罢了。

  摆别老师,他又赶往了外公府上。

  楚三见公子这样不停歇,没忍住开口劝他回府歇息。

  “不必劝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郑国公很高兴他的到来,拉着他下了两句棋,又聊了君晏这次的胜仗。

  郑国公言辞里还是嫌弃:“那小子也算是说到做到,没让老夫失望。”

  “外公怎还对他有意见啊,他如今贵为太子,将来就是天子,他已经算是很好了。”

  郑国公显然不喜欢自家孙子夸君晏:“太子又如何,你看看前太子下场,还没到最后,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那外公且看以后吧。”楚云暮努力扯下一抹笑,“他会是个好君王的,所以外公你看要好好看着他。”

  替我看着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

  “今日来外公府上,也是想请外公帮我瞒着,我想去城外相国寺住两天,替楚家祈福,也想求君晏他平安归京。”

  郑国公一听到他这话,脸色就不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息,跑去相国寺做什么。”

  “所以才要外公替我瞒着,不然母亲知道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楚云暮语气恳切,郑国公又哪里能拒绝他的请求,只得同意他去了。

  “随意求求就是了,别一根筋一天都跪那,听到没。”

  “知道了…”

  出了国公府,又出了城,马车一直到相国寺山脚下,他没再让楚三跟着了。

  “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做我安排你的事。”

  楚三不想留公子一人,正想说什么,楚云暮却没给他机会。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我的身手在上京没人能近身,快去。”

  公子的武功确实高超,楚三犹豫了一下,最终让公子小心,便离开了。

  楚云暮看着高耸入云的阶梯,虔诚地拜了拜,三拜过后,他转身回到马车上,亲自赶起了马车。

  马车一路山路而去,在他中毒后,他便在离相国寺不远的另一座的山上建造了一间木屋小院。

  前世他就住过那间木屋小院,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世,他还是回到了小院里。

  木屋建在了半山腰,待他赶到时,已经精疲力尽,靠着马车歇了好久才恢复了一点体力。

  木屋小院很小,外边建了围墙,从正门进去,里面是一块不大的前院,前院还有一口井,穿过前庭,中间是正屋,两侧是耳屋,一间是杂物房,一间是厨房。

  后院还有田地,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看了,他直接坐在前庭廊下摆放的摇椅,看着远处的天边。

  恍然间,他好似梦回了前世,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躺在摇椅上,看着远处的天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只能慢慢地消磨时间。

  而如今他却是争分夺秒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多久,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样的折磨他已经忍了半个月,只是每次疼痛都会加倍,好似在试探他的忍耐力,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生机。

  他不知道疼痛持续了多久,只知道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随意擦拭了唇边的血迹,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扶着墙走进了里屋,屋里没有点烛火,也没有烧炭火,很冷很冷,刺骨的冷。

  他摸索到床榻边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昏了过去。

  第二日,他再次醒来,看到外边大亮的天色,心底暗暗侥幸,他又活了一天。

  他不希望自己的丑陋死状被人看到,所以他选择藏起来,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的死状那么难看。

  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无意中看到他带着的药玉,那药玉的颜色似乎暗淡了几分。

  他还能苟延残喘到如今,怕是这药玉功不可没。

  若没了这药玉,他可能都撑不到今天,还真是多亏了明煦。

  他扶着床柱站起来,侧头看到一旁放着一把古琴。

  看到古琴的瞬间,他想到君晏班师回朝,算算消息传来的时间,他们大抵没几日就能回到上京。

  只是,他没法亲自去迎接君晏,也看不到君晏回朝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那些积攒的思念却还是让他悲伤得想要落泪。

  怎会这样,为何他们就注定不能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