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曼森威尔不同,汉克斯伐诺最盛大的节日多半跟宗教有关,且大部分都集中在年底的十二月份。
摩根的手术过程很波折,术中心脏又停搏了两次,好在四个小时后,手术团队评估好伤口情况,清创后顺利将她脖颈刀口处被割开的神经、血管和肌肉小心缝合了起来。
手术完成后,摩根被送去重症监护中心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看护照顾,休养两天后,她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身体各方面指标也显示恢复良好,她才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五是汉克的国庆日,政府各部门正常休假,特案科其余科员也趁着这个时间去医院探望了摩根。
自从祖母去世后,摩根在约德郡就没有亲人了。不过她还有两个住在外州的姨妈,只不过离得太远,所以平时来往不多。
摩根的母亲三十多年和丈夫结婚后搬到约德郡,那时候交通远没有现在发达,距离限制了很多东西。
这次得知外甥女受了伤,那两个姨妈也先后赶了过来。
又因为赶上国庆日,接下来的十二月一连又有好几个节日,姨妈们干脆让丈夫把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们带了过来,准备今年的圣日洗礼两家人和这个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的外甥女一起过。
摩根躺在床上,气管还没完全愈合,暂时说不了几句话,是她姨妈接待的几位捧着鲜花和气球过来探望的同事。
普通病房的限制没有太多,大部分住院病人的家属都会将无人照顾的孩子带到医院来,只要不影响到护士们的工作,这些白衣天使们多数情况下都很好说话。
“哈德森太太,摩根明天出院对吗?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噢谢谢你乔什警官,你们能这么说真好,不过我丈夫已经提前租好了明天的车。”
摩根的祖母去世以后,她退掉了自己原本租的公寓,搬回了那栋拥有好几个房间的旧式老宅。
老宅很大很宽敞,两个姨妈带着丈夫和孩子们完全能住下。
摩根的这个姨妈是个很健谈的中年女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来医院照顾外甥女。
医院普通病房的环境是很吵的,但这位姨妈游刃有余,似乎天生就契合这种热闹的场合。
“我姐姐不太习惯跟外人打交道,所以她这两天和姐夫还有我丈夫一起待在大宅里打扫卫生做饭。
那栋房子要打扫的地方太多,孩子们待家里只会闯祸,所以我们只让两个最小的留在房子里,大一点的都被我带过来了。”
两个姨妈家一共生了九个孩子。
其中最大的已经成家,还有两个跟摩根年纪差不多大。
这三人有自己的工作,他们会在圣洗日那周再赶过来跟家人团聚。
至于摩根剩下的六个表弟表妹,他们年龄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所以被摩根的姨父姨妈们一起提前带来了约德郡。
“明天孩子们就不过来了,我和丈夫来接摩根回去。
上一次我们这样聚在一起好像还是去年亚当过生日……
摩根的工作太忙,去年圣日洗礼我邀她去我家的时候赶巧她有案子,今年她倒是有空,结果差点丢了命!”
姨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看以后我们家族的人过节就都来约德郡好了!摩根一个人住那栋大宅,平时就算了,过节怎么行?我们两家人都过来的话还可以一起打扫卫生布置房子,然后做几顿丰盛的圣日团聚大餐……”
这样家族团聚的景象就仿若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家族聚居在临近的街道,每逢盛大节日就都能在一起,想想都觉得很温馨。
几名来探望的同事都为总是孤身一人的摩根感到高兴,旁边隔挡的屏风后面却突然被疯跑撒欢的孩子们撞开了。
哈德森太太大声呵斥道:“亚当!不许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处乱跑!”
隔壁病床边,一个护士在摆弄柜子上的托盘,用注射器抽了一针管药液后正在排出针头里的空气。
四个孩子好奇围了过去,盯着护士用浸过酒精的药棉擦拭隔壁病床上那位妇人胳膊的操作。
“回来,别打扰护士和那位太太!”
姨妈往那边走了两步,警告道:“不然我就要拧你们耳朵了!”
隔壁床的妇人倒没觉得被冒犯,这种社区医院的普通病房往往每间都设有三十张床位,彼此只用屏风和病床前面的帘子隔开。
住院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白天打发时间只能靠聊天,她已经知道隔壁病床是一位受伤的警官,还知道这位警官父母双亡,现在轮流照顾她的是两位姨妈。
“没关系,夫人,这几个都是您的孩子吗?真可爱。”
“哦不是,最大的两个男孩是我儿子,其他是我姐姐的孩子。”
护士拿着注射器,看向几个睁着大眼睛想围过去看又不敢的小孩,吓唬道:“好了孩子们,我要开始给这位太太打针了,你们是想留下来看,还是也来上一针?”
在隔壁床妇人的哈哈笑声中,四个孩子推搡尖叫着又跑了回来。
哈德森太太命令道:“好了,不许吵!谁撞开的屏风谁就原样拉好,不要影响到别人!”
她抓住一个孩子,掸去他衣服上沾的灰,“忘记你们在家里答应我的话了吗?”
其他三个孩子围簇到了床边,大眼睛瞧着摩根扑闪扑闪,两个最小的女孩还握住了她的手,奶声奶气安慰道:“表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带你一起玩!”
摩根脖子上缠着绷带纱布,双目无神地看向几位同事,看口型像是在说“救我”。
没人能救她,至少没人戳破这位向来脾气暴躁不好接近的女警表面无奈下暗藏的一点开心。
伊冯等人将花放下,把气球系在床尾上就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炼金术士又问了哈德森太太明早摩根出院的具体时间。
从医院离开,伊冯开着刚买没几天的新车回家。
车在车库停好,她照常绕着新车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一遍。
瞧着干净锃亮到能照出人倒影的车身,炼金术士满意爱惜地用手摸了摸引擎盖,心情好极了。
这栋房子什么都好,只有一条,车库内部和房子不是连通的,必须拉下车库的卷帘门后绕到房子前面进屋。
伊冯走到房子正门前,钥匙刚准备插进锁孔门就开了,阿卓亚娜踮脚偷袭亲了一下她的脸。
“摩根警官恢复得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告诉她凯瑟琳明天就到?”
在经过某人死皮赖脸搬进她卧室,伊冯每晚睡前都要照例斗智斗勇,将她用被子卷好才能阻拦其钻自己被窝的行为以后,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被炼金术士从亲密行为的范畴中给拿掉了。
亲脸而已,又不是——等等,打住!
伊冯在门口换鞋,脱下大衣挂好,“摩根明天就能出院,我没说凯瑟琳要来的事,我才不管她们呢。”
她走进屋子,“凯瑟琳和老师搭乘的是同一艘渡轮,船大概明早八九点钟进港。
我问了哈德森太太,摩根应该要等医生查完房以后才能办出院手续,那得至少十点半了,凯瑟琳肯定能去医院见到她。”
阿卓亚娜眨了眨眼睛,“那你有没有告诉凯瑟琳,她明天在医院见到的不是一个孤零零出院的病人,而是一大家子人?”
伊冯径直往沙发那边走,慢悠悠道:“家里的电话昨天才刚开通跨国长途转接服务,但她和老师现在应该已经登上甲板了,我可没法及时告诉她这些事情……”
她在沙发上坐下,抬手抚摸跳到她腿上的小花栗鼠,突然仰头用鼻子嗅了嗅,“什么东西这么香?”
阿卓亚娜跑到厨房,端出来一盘已经切好的乳酪芝士熔岩蛋糕到她身边倚靠坐下,“噔噔~快来尝尝看!”
伊冯咽了一下口水,左手继续给趴她腿上的卡洛顺毛,右手拿起餐叉插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口,味道简直再美味不过了。
她又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呼了一口气,开玩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这款蛋糕做起来既麻烦又花时间,下次做给我吃的话一定要收费吗?烘焙师,你定价多少?”
“唔,这一次暂且免费……”
阿卓亚娜脱下鞋子,蜷腿跪坐到了沙发上,双手靠一起握住炼金术士的左手手腕,眼神闪烁,软声撒娇道:“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道什么歉?”
“早上你出门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对面是一个声音很温柔的老太太……”
“嗯?”
“她说她叫乔安娜。”
——
第二天是星期六,早上七点钟不到伊冯就准备出发开车去港口接人了。
她洗漱完,两人还在就昨天的话题继续争论。
女妖坐在床上,看着炼金术士身着睡衣在衣柜前翻找外出要穿的衣服。
“我又没注意到那是来自曼森威尔的电话,你一大早就出门了,那时候才八点多钟,电话是我被吵醒后迷迷糊糊下楼接的……”
伊冯取出一套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女妖摇头就放回去再换一件,“接线员难道没告诉你那是国际长途吗?”
阿卓亚娜气鼓鼓道:“可乔安娜教授电话都打过来了,我难道跟接线员说她要找的人不在,让挂掉那边?那教授会怎么看我?”
这种小争执带给伊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说陌生倒也不是,她们最近经常这么拌嘴。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种类型的争吵跟一般的吵架还不一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她们轻易就能拌嘴争两句,而且随时随地都能若无其事般结束。
那些吵闹甚至都算不上矛盾……
阿卓亚娜哼了一声,“再说,我们住一起怎么了,我很拿不出手见人吗?”
“我没说你见不得人,但我还没跟老师介绍过你,只说现在在跟一个朋友合租。”
至于她们现在的关系……
炼金术士烦恼挠头,干脆不想了,拿着选好的衣服,准备去浴室换下身上穿的睡衣。
“我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回来,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但九点之前必须把你的东西都搬回次卧,除非你想让我的老师以这种方式认识你。”
女妖刚想说不在乎来着,但她仔细想了想,膨胀起来的胆子又缩了回去。
阿卓亚娜已经摸清楚伊冯在曼森威尔主要的社会关系了,导师乔安娜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长辈之一。
就算之前嘴上一直豪言壮语,但现在临到头要见到这位老太太,女妖心里说实话突然有些发怵没底……
她蔫巴巴地倒下,拿被子盖住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