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托德森教区医院经过输血抢救及一整晚的细心护理后,人体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伊冯在第二天早上就成功醒了过来。
今天是周五,但警厅的同事们依旧抽出了一点时间过来看她,就连远在港口分局的摩根也和卡尔他们一起赶了过来。
“长官,门口的两名警员是乔什和达雷尔,他们俩是昨晚克拉克署长专门调来保护你安全的。
她说了,在抓到所有杀手之前,这两位警员将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卡尔介绍完,两名穿着标准警察制服的大汉对伊冯点头叫了声长官,便去到病房门口守着了。
伊冯看向门口那两名精壮的警员投下的影子,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道:“没有这个必要吧?我避开了要害,除了失血外,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夜班护士说再观察一天,我明早就能出院了......”
正常人哪会愿意身边去哪儿都有两个人跟着的,不仅没有隐私,做什么事情也都不自在,她又不是囚犯。
再说了,汤姆森太太可不会同意免费腾出房间来给这两名壮汉暂住。
“这您用不着担心,乔什和达雷尔每天早上六点到您公寓门口等着,晚上他们会自己回家,夜晚的保护工作将交由夜间巡警队。
特莱林区夜间巡警队已经调整了巡逻路线,您住的那片社区晚上每两个小时都会有巡官或骑警经过,务必保证您不会再遇到这种袭击事件!”
袭警在任何国家都是极为恶劣的犯罪行为,尤其还是伊冯遇到的这种人身故意伤害事件,它挑衅的是整个执法机构的威严,没人知道这些人下一步是不是会随机再挑一名警官下手。
这也难怪整个警务系统迅速响应,克拉克署长甚至命令特莱林区分局限时破案,一定要将凶手全部抓到。
这起袭击已经不是伊冯一个人的事情了。在确定袭击者的动机和目的之前,这件事会被当成是对整个约德郡警务系统及执法者身份明目张胆的挑衅。
伊冯起身想坐起来,安静陪坐在一旁的伯爵夫人忙凑近帮忙将床摇高,随后扶着她在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伊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靠在枕头上对房间内另外两名来自特莱林分局的警探道:“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这间病房除了受伤的患者外,还容纳了足足四名便衣警探和凌晨时分赶到医院来的塔妮斯顿伯爵夫人。
要不是两位保护伊冯的警员一直在门口站着,护士都要过来赶人了。
袭击发生在特莱林区,两名警探是专程来问询当事人口供的。
至于摩根……
“昨晚袭击您的杀手中有两个已经识别出了身份,是港口分局上个月刚发布了通缉令的两名杀人犯,塔肖尼警长派人循着线索去查了,初步推测这些人都是被人花钱买通的亡命徒,警长派我过来向您再了解一些情况。”
特莱林分局的两名警探接话道:“维吉哈特长官,您还记得昨天傍晚发生事件的全部经过吗?”
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伊冯穿着病号服,骨折的左臂缠了绷带。镇痛药已经逐渐代谢失效,她腹部刀口缝合的位置开始隐隐作痛。
“当然,事情发生在我加班后经常会抄近路走的一条小道。因为以前偶尔也会在巷子里遇见一些流浪汉或酒鬼,所以昨晚我经过的时候就没怎么留意躺倒在路边的几个人……”
对心怀恶意早早埋伏好的人类杀手,对元素浓度变化敏感的卡洛可没办法预警帮忙。
墙面布满深色苔藓的漆黑暗巷里到处都是废弃的酒瓶,几个酒鬼就这么横七竖八歪倒在墙角边呼呼大睡。
伊冯绕过几个躺在垃圾堆和酒瓶旁边鼾声如雷的醉汉,当经过一个侧靠墙壁背对着她像是在吸毒的瘦小男人时,她往前平静走了两步,却在身后男人亮刀瞬间寒毛倒竖,猛然抽出警棍横在小臂上,转身格开了划向她脖子的匕首。
挡下了第一轮致命杀机,她甩开警棍,抡砸男人手臂的同时另一只手夺下匕首,反手割开了他的喉咙。
“我刚解决了他,就有一个拿着刀的光头男人出现在巷子口堵住了前路,身后躺地上的几个人也都握着酒瓶和爬起来了。”
伯爵夫人攥住手包的指尖微微发白。
“后面的事情我记忆就不是很清楚,当时情况太乱了。巷子很狭窄,那些人难以配合施展开,叫我逮到机会借他们的手又解决了一个……
我听到了孩子的尖叫,有人开了枪,剩下的杀手就都转身跑了,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受了伤。
哦对了,逃掉的人里一个是光头,面相凶厉,嘴唇上有刀疤,穿着棕色夹克,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八左右,身体很强壮,预计体重接近一百九十磅。
如果一对一正面搏斗的话,我绝对不可能在他手里活下来。
其他人就要不起眼很多,我只记得一个是红色短发,一个是黑人,都很瘦,看起来很像是街头被毒品和酒精掏空身体的流浪汉,脏兮兮的,但衣服底下都有肌肉……”
说完了自己记得的情况,伊冯看向两名警探,“那几个孩子没事吧?”
“只是被吓坏了,别的倒没什么。长官,您确定杀手有五个人吗?”
她想了想,谨慎道:“我经过了三个醉鬼,一个吸毒者,以及巷子尽头堵住去路的光头,或许还有接应的人,但我看到的只有五个。”
两名警探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将手里的速记本收好,“虽然已经走访调查了一遍,但我们还是想确认一下,您有没有什么仇敌或者有私人恩怨的敌视者?”
伊冯摇头,“我能给出名单上的人都远在曼森威尔,不可能是他们。你怀疑是私仇报复?”
“这种可能性很小。”
警探补充了一些她不知道的线索。
“我们已经从线人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地下交易市场上周出现了一个买命的大订单,听说报酬很丰厚,完事后还会有偷渡船将接单者送离境,但买主是匿名的,我们还在查这条线索。
长官,要知道,干这一行的,抓的罪犯越多,恨且想我们死的人就越多,但不是每个罪犯都有能力去黑市上雇佣亡命徒的。您得罪了一些可怕的疯子。”
两名特莱林区警探离开后,卡尔和摩根多留了一会儿。
这起袭击事件性质太过于恶劣,即便跟伊冯不对付的塔肖尼警督也放下成见,让港口分局加入到了调查中来。
卡尔没有向伊冯隐瞒案件的调查进展,“昨晚的袭击者里,逃走的三名杀手中两人已被击毙,还有一人正在抓捕中,您放心,他逃不掉的。
不过,我想您一定也能猜到,幕后买凶的指使者是谁吧?”
摩根接着卡尔的话道:“长官,特案科这段时间太高调了,您威胁到了某些群体的存在……”
“我拿这份薪水,不是被雇来做好好先生的。”
药效退的很快,伊冯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觉得疼,她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笑容虽然虚弱,眼神却依旧清亮。
她开玩笑道:“摩根,你们之前不是还觉得我做的不够吗?”
但那是过去,现在已经没人觉得这位首席魔法顾问配不上她的警衔与位置了。
“狼人、巫妖、吸血鬼、报丧女妖……近期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您抓的那些怪物,”摩根靠近了两步,低声提醒道:“长官,这可能只是他们给的一次警告。”
约德郡的渎法者早已经渗透进社会的方方面面,政府与怪物们一直保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停尸房每年都会收容一大批查无可查的无名尸,只要手脚干净,警察也不会主动去捅这些马蜂窝。
克拉克署长现在把选择权下放到了炼金术士手里,她想过伊冯会做得很好,却没想到她做得太好,以至于这么快就引起了那群渎法者的注意与忌惮。
不过也难怪,海象公园的那头巫妖是做得太过分,被抓也活该,没人替他出头。
但特案科后来的一系列行动,就明确代表了这名科长的意志,她是真的想铲除掉所有犯禁撞到她手里的渎法者,不留一丝活路。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确定伊冯醒来且没有生命危险后,除了门口保护她的两名警员,卡尔和摩根就都各自回去了。
刚刚还略显拥挤的病房,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了起来。
看着伊冯额头上的汗,阿卓亚娜将自己的手帕拿出来想为她擦汗,炼金术士微微偏头避开,右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昨天傍晚袭击事件发生后,消息灵通的当地报社连夜更换了头版新闻,凌晨四点钟报纸投递到庄园邮箱,管家看到后立马就去汇报给了女主人。
阿卓亚娜瞬间就醒了,她起身打了好几个电话,匆匆梳洗过后就赶了过来,连妆都是在车上化的。
但不得不说,伊冯醒来的时候看到她在身边,真的得到了一种来自精神上的慰藉。
“很难受吗?我去叫医生来再给你开些止疼药……”
“不用,如非必要,我不太想用这些药物。”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炼金术士抬眼望过去,女妖目光洞悉了然,怜悯而温柔。
“我向朋友咨询了,他们告诉我,经历过创伤的士兵很容易药物成瘾,所以有些人就会非常谨慎抵触,任何时候都不愿依赖药物来摆脱疼痛,毕竟大多数治疗疼痛及精神创伤的处方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你以为我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一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吗?”
阿卓亚娜从她手里拿回手帕,坐到床边为她擦拭额头细密的汗液,“伊冯,你该告诉我的,我只是不想跟人深度绑定到一起,不代表不关心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女妖叹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五个月前你能直接追到我的庄园向我要回答,就注定了你是一个性格固执脾气又倔的人,不能指望你主动开口去暴露自己的软肋。”
“可是伊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林赛她们,我了解到的也都是对方开口告诉我的事情。
我承认作为恋人,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但我已经有努力在学着怎么体贴去爱一个人了,只不过在这段关系的节奏里,我们可能一直都没有对上节拍。”
伊冯抬手握住了她为自己擦汗的白皙手指,静静看着她,“我明白,很早的时候我们就沟通过这件事了,是我坚持想试试的,与你无关。”
“伊冯,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对吗?”女妖抿了抿嘴唇,“只是你的感情从开始就过于炙烈,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炼金术士松开了手,“我知道,所以才说与你无关,就像我们一开始约定好的那样,只是试一试而已,如果不合适的话,任何一方随时都能抽身离开。
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失败的感情,只是一段人生经历罢了,希望我也没对你造成负面影响或困扰。”
“怎么会!”伯爵夫人也笑了起来,她唇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浅窝,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你明天出院的时间确定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帮忙。”
伊冯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委婉却直白的拒绝道:“莉娅,谢谢你能来探望我,但如你所说,我们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对上节拍——”
女妖眸光水润晶莹,眼睛眨了眨,打断她的话,“所以我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了吗?”
被子动了几下,刚睡醒的卡洛从病床白色的被子底下钻了出来,窜到床尾栏杆上蹲着用爪子洗脸。
伊冯垂下眼睛,摊开手,小花栗鼠就一蹦一跳踩着被子跑了过来拱到她手心,圆溜溜的黑眼睛悄无声息覆上一层浅蓝色的光膜。
“不是说不能,朋友也好,前任也罢,这些你可能无所谓,但我暂时不准备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