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了之后,许枝意刚坐下,就接到了阮漾的电话。
“还没好吗?”
许枝意喝完了剩下的咖啡,松出口气,回话:“好啦,马上就下来。”
她很快下了楼,上了车之后,阮漾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开口。
许枝意开口:“你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没什么,”阮漾问,“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许枝意让江江往她家里开。
路上,许枝意至少抓住了三次阮漾偷瞄她。
她坐直了,捧住了阮漾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你到底要说什么,快说!”
阮漾这才开口:“……我刚刚在车里等你的时候,好像看见梁婉清了。”
许枝意这才松了手,坐了回去,“她来找我,跟我说了她高中的事情。”
阮漾有些意外,“那……你都知道了?”
“对啊,”许枝意双手抱臂,“知道你高中英雄救美的事情了。”
阮漾不回话,这一次变成了许枝意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
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几年前好像拍过一部校园电影,里面我饰演的角色也被霸凌了。算算时间,正好是你高二的时候吧?”
她也是刚刚听梁婉清说阮漾夸她吃饭的时候很认真的时候想起来的,‘你吃饭的时候,很认真’,这句话正是她那部电影里的台词。
电影名叫《每天都要好好吃饭》,里面的她也被校园里的同学霸凌了,但她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自救。
她每天都夸自己吃饭的时候很认真,以此来给自己打气,熬过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提到这个,阮漾忽地转头看向窗外,避过了许枝意的打量。
许枝意看见她这样,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手放到阮漾的腰上挠了两下。
“好啊你,我刚还纳闷,你平时冷冰冰成那样,怎么高中居然还有着一副热心肠呢!看电影看傻了是吧,我不是说你帮助别人不好,你应该先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万一那些人一起去找你的麻烦呢?”
说着说着,许枝意就真的在自己的脑海里脑补了一下阮漾受伤的场景,她心里后怕,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还有上次,你也是一个人去找苏新知了,你完全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受伤了,或者出点别的什么事了,我该怎么办?”
阮漾都懵了,怎么突然翻起旧账了?
她上次不是道过歉了吗?
她看着许枝意迅速泛红的眼眶,过去抱住了她,然后在许枝意的眼角轻轻啄了一下。
前面的江江本来在认认真真地开着车,猝不及防从后视镜看到这种场面,当即就将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给拉上了。
真是看不了一点。
阮漾又多亲了几下,“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后真的不这样了,我和你保证!”
许枝意低着头不说话。
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阮漾把人抱紧,“我当时只是觉得她和你有点像。她被欺负的时候,眼睛里透出来的绝望,和你在电影里的一模一样。”
许枝意抬头看她,阮漾抿唇:“我帮不了电影中的你,但我可以帮她。”
所以她才站了出来,答应了梁婉清班主任的请求,保护梁婉清最后一个月。
那是十七岁的阮漾能做的,自以为能更靠近许枝意一些的事情。
许枝意眼中水波荡漾,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后脑勺。
她从前只知阮漾高中就喜欢自己,却不知道这份喜欢这么炽热,这么具体。
梁婉清所说的那些话,掀开了当时十七岁的阮漾心中,无声却盛大的暗恋一角。
“你应该骄傲的。”阮漾声音里像是塞了蜜糖,“因为你的一部作品,你拯救了一个差点就要自杀的高中女孩儿,这就是电影的力量。”
也不知哪个字眼触动到了许枝意,她忽然坐了起来。
“电影的力量?”
“嗯,是大功德一件。”
许枝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忽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但同时,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瞧见许枝意的神情,阮漾知道自己这是哄好了。
她松了口气,抱住许枝意,在她的手背拍了拍:“好了,不要多想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实在是太累了,许枝意在她身后又拍了几下,许枝意就睡着了。
到了许家,阮漾不想喊醒她,只好将她抱下来,又上了二楼,将许枝意放到了床上。
她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想着许枝意醒来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便留了个便签,说自己有点事儿要出去,然后离开了许家。
刚离开许家,阮漾脸上的柔意就消散了个干净。
她打了个车,让司机开去阙楼集团的总部。
一走进去,就有前台过来问她:“是阮漾小姐吗?舒总跟我说了,您来找她的话让我们直接带您上去。”
阮漾点头,然后跟着前台走进电梯,直接去了顶楼。
看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梁婉清丝毫没有意外。
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舒总在里面。”
阮漾走进去,舒阙正在处理文件,瞧见她来,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她戴着眼镜,玻璃镜片上泛着一层冰冷的白光。
“我以为你会过两天再来找我的,没想到在有关许枝意的事情上,你这么沉不住气。”
阮漾在她对面坐下:“你去找枝意干什么。”
刚刚她在车里等许枝意的时候,不仅看见了梁婉清,也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舒阙。
两人不愧是母女,隔着厚厚的防窥玻璃,舒阙似乎也发现了她。
“你以为我会对许枝意做什么?先对着她的公司出手,然后再毁掉她的娱乐圈事业,让她一无所有,最后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离开你?”
她笑了一声,“你就是这样想你母亲的吗,漾漾?”
阮漾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舒阙眼中笑意变得冷淡了起来:“看来我得好好反省一下我自己了,为什么让我在自己女儿眼中变成了这个形象。”
她双手搭在了办公桌上,“放心吧,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只是单纯想和若楚合作而已,若楚的口碑一直很好,是我最中意的合作对象。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要是当时我没有听你妈妈的,把你的抚养权给她,而是我自己带你,你现在会是怎么样?”
阮漾想了想:“那我说不定,会变得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舒阙似乎有些意外,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在脑子里想象阮漾要是和自己一样会是怎么样一副模样。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想象不出来。
“和我一样,不好吗?”她问。
“不是不好,而是这样更好。”阮漾说,“和你一样的话,我这辈子都追不到许枝意。我不想枝意和妈妈一样,结婚那么多年,都感受不到来自伴侣的爱。”
这么多年过去,阮漾从小时候那些仅剩的回忆里也看出来了,自己的母亲对于妈妈并不是没有爱。
只是她将这些爱都藏了起来,将爱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挪到了爱的前面。
母亲将爱当成了生活中最微不足道,最没有必要的东西。
所以妈妈和母亲离了婚。
她告诉自己,要汲取教训,要让枝意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自己是被她爱着的。
听到阮漾这样的话,舒阙放在桌上的手有些僵硬。
她说:“所以,这就是许枝意那么相信你,不会离开你的原因吗?”
因为感知得到爱,所以才会有信任。
阮漾点头,舒阙又沉默了起来。
良久,她才说,“是我对不起你的妈妈,也对不起你。”
舒阙摘下眼镜,不戴眼镜让她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婉清刚刚和我说了,她现在不想谈恋爱,她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是我太想当然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你们俩的感受。
“我不会再干扰你和许枝意之间的感情。”然后,在阮漾逐渐软化下来的目光中,她开口,“漾漾,我很高兴你没有变成我这样。”
说完,她站了起来,张开了双手。
“我以后会一直待在国内,你和许枝意结婚的时候,记得喊我。”
阮漾盯着她张开的双手有些出神,但是很快,她站了起来,上前抱住了舒阙。
这是个时隔很多很多年的拥抱。
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阮漾听到自己的母亲说:“我会永远是你的后盾,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是一个母亲给予女儿的底气。
离开舒阙办公室的时候,阮漾再次和梁婉清打了个照面。
“常来看看舒总。”她说,“舒总很想你的,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就经常和我打听关于你高中的事情。”
其实并不用阮漾多言,她从阮漾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和舒阙聊得怎么样。
事情应该是完美解决了。
“枝意告诉我,你和她都解释清楚了,感谢。”
说这个话的时候,阮漾轻轻笑了一声。
就和五年前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梁婉清忽地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明明只是一个笑容而已,却似乎忽然间就让她放下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奢望。
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她颔首浅笑,又像是在释怀。
随后轻声道,“阮漾,祝你好。”
无论冬霜炎夏,人生跌宕。
都祝你好。
*
回到许家的时候,许枝意刚好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睡眼,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快穿上衣服。”阮漾做到床边,开始一件一件给许枝意穿上保暖的衣服。
“去见我母亲了。”
听到这话,许枝意清醒了不少。她张大眼睛,怔了几秒才问:“你都知道啦?”
阮漾:“去若楚之前你的反应就不对,而且后面我看见梁婉清了,这很难猜出来吗?”
许枝意撇撇嘴:“好吧。不过你这次还挺让我意外的。”
等到穿完了,阮漾又将许枝意的双手紧握在自己的手心,跟玩具似的揉了两下。
“怎么意外了?”
许枝意眨了眨眼,“要是放在以前,你肯定只会和我说没去哪儿。干什么都不跟我说,就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这次这么爽快就说出来了。”
阮漾:“那都是枝意姐教得好,枝意姐辛苦了。”
“这还差不多,”许枝意满意了,又问,“你去找舒阿姨说什么了?”
“母亲让我们放心,以后她不会再干扰我们之间的事情了,还让我们以后结婚的时候喊她。”
“真的吗?”许枝意直接从床上跪坐了起来,她扑到阮漾怀里,阮漾根本没抵抗,轻易就被许枝意给扑倒了。
“舒阿姨真的这么说?她不介意我和你之前的关系了?!”
许枝意正双腿分开,跨坐在阮漾的身上。
这个姿势让阮漾眼神暗了暗,声音也比刚刚更低沉,她喉咙动了动,应了一声,“嗯。”
许枝意沉浸在舒阙同意了的高兴里,根本没有察觉到阮漾的眼神。
她声音轻快,“舒阿姨同意了就好,你是不知道,刚刚她来和我签合同的时候我有多紧张……”
虽然她嘴上和梁婉清说着自己没有紧张,实际上她紧张坏了。
阮漾安抚似的掐住了她的腰,却又猛然往下一拖。许枝意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失去力气,躺到了阮漾的身上。
“你干什么?”她被吓到了,娇嗔似的念了一句。
阮漾没有说话,只是按着许枝意的后脑勺往下,两人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耳鬓厮磨的交颈鸳鸯。
她闭上眼睛,凑到了许枝意的耳边,“枝意睡醒了,那帮我好不好?”
明明内心渴望极了,但她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修长的指尖一轻一重地,在许枝意后颈柔软的腺体上揉按了起来。
她温热的呼吸也扑打在上面。
腺体处本来就格外敏感,此刻被阮漾一碰,许枝意浑身就跟触电了似的发抖,脸也红热得不像话。
分开这段时间她也想极了阮漾,此刻自然不会拒绝。
空气中骤然间充斥着雪松的香气,浓郁又勾人。
她纵容着阮漾舔舐自己的腺体,许久,才轻轻咬唇,“嗯”了一声。
阮漾得到首肯,再也控制不住地翻身,将许枝意压在了身上,掐住她的下颌亲了上去。
这一亲就亲了一整个易感期。
阮漾的易感期本就比其余的Alpha来的凶来的久,一周后,许枝意终于能从床上下来的同时,她的假期也结束了。
这意味着她难得的这几天假期里,不但没有休息,反倒比之前工作的时候更累了!
想到这一点,许枝意看向阮漾的眼神里似乎燃烧着通天怒火。
她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给自己被咬破的腺体上贴上阻隔贴,咬牙切齿。
“你给我去看医生!这么久一定不正常!”
这下轮到阮漾委屈了,她低垂着头,可怜兮兮地开口:“我看过了啊,还是你陪着我去的,怎么不正常了嘛。”
许枝意说不出话来,她腿都是软的。
明明还生着阮漾的气,却许枝意又偏偏只能让阮漾帮自己收拾出门工作的东西。
看着阮漾忙上忙下,许枝意更气了。
“为什么我都得去上班了,你还能在家休息?!”
阮漾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欠揍:“……因为我还是大学生啊。”
许枝意:“吴导不是让你年后去找他吗?”
阮漾:“吴导是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开学要来讲课,他让我干脆开学了再去找他。”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许枝意气得不问了。
可等到阮漾把东西都给她收拾好,搬上江江开来的车上的时候,她心中的怒气又忽地一下又不见了,全都变成了不舍。
她一头扎进了阮漾的怀里:“你要来给我探班,至少一周两次。”
阮漾笑了一声,“好好好。”
无奈又宠溺。
江江恨不得自戳双目,她就不该降下车窗提醒枝意姐注意时间,看这一眼。
一直到等到不能再等了,江江才又一次降下车窗,朝着外面黏黏糊糊的两人喊了一声:“枝意姐,真得走了!”
阮漾这才把人松开,替她整理了一下长发:“乖,快去吧。”
许枝意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她走后的第二天,阮漾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提前回学校。
阮青玉早就回来了,她坐沙发上看着阮漾收拾东西,不用问也知道:“回学校去见那个小狐……许枝意啊?”
阮漾对于自己妈妈这个总是改不过口来的行为已经麻木了,虽然阮青玉总是容易喊错,但好歹在改了。
她摇头:“不是,上个学期欠的作业太多了,我要回去补。”
上个学期她忙着拍戏,根本没怎么回学校。
阮青玉是半点不信:“行,我也不拦你。”
眼看着阮漾提着箱子快出家门了,她却又忽然开口叫住了阮漾:“哎——”
她眼睛盯着电视,似乎是随口说了一句,“有空带许枝意回来吃饭啊。”
阮漾放下箱子,回去抱住了阮青玉。
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抱,阮青玉吓了一跳。
“干嘛啊,你打扰到我看电视了!”
她嘴上嫌弃地说着,可手上却是半点没推开,脸上的笑容也毫不遮掩。
“谢谢你,妈妈。”阮漾认真道。
阮青玉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她僵在半空半晌的手此刻才终于落下,落到了阮漾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作者有话说:
也祝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