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意醒来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安静,连顶灯都被关了,只留下一盏落地灯还开着。
身上也盖着毛毯,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闷哼声。
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一阵淡淡的雪松香凑过来,“醒了?”
许枝意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像只猫一样钻进了旁边人的怀里:“嗯,睡醒了。”
还轻轻蹭了两下。
阮漾抱住许枝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下巴也放到了她的头顶上,柔声问:“还要睡会儿吗?”
“几点了?”许枝意声音闷闷的,浑身也睡得没什么力气。
阮漾刚刚才看完时间,说:“九点了。”
什么?!
许枝意几乎是“咻”地一下就抬起了头:“九点了?”
她转头到处看了看:“阮阿姨呢?回来了吗?!”
阮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门外,外面不久前停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她收回视线:“还没,她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不回来了。”
闻言,许枝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吓到我了。”
她从阮漾身上坐了起来,“不睡了,我还是回去睡吧。”
阮漾还搂着许枝意的腰没松开,她挑起一边眉毛,声音低沉道:“你可以就睡在我房间。”
说这话,她的手在许枝意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
勾引!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许枝意想起下午的场景,她双腿不禁一抖,推开了阮漾,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明天还想直立走进剧组呢。”
说着,她扒拉开阮漾的手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行了,你就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明天剧组见!”
阮漾见人也拦不住,便跟着起身,在她额心亲了一下,答应了:“ 那你回去小心点。”
许枝意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等我回去了告诉你一声。”
“嗯。”
许枝意又揉了揉脸,走到自己车边的时候才完全清醒。
她一路开车回去了许家,刚下车还没走进自家花园,就听见一阵瓷器被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XZF
“这个贱人!她居然敢这么做!”许容江怒斥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佣人似乎都被吓到了,嗓音都在颤抖:“先生,你冷静一点,你们毕竟亲父女,小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许枝意走进去,靠在门边上,看向了许容江。
以及地上的花瓶碎片。
她眼神一冷,这是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买回来的花瓶。
“你还敢回来!”许容江瞧见她来了,双目通红,似乎恨不得上去扒了她的皮。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许枝意说:“这是我的家。”
“你知道这是你的家,那你怎么不知道我还是你的父亲!”许容江指着她,“是不是你,让董事会那些老东西把我手里的权力给架空了?!”
许枝意听完露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是不是我重要吗,重要的,你认定是我了,不是吗?”
“一定是你……”许容江摇了摇头,有些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想起自己最近在公司,一步一步被逼到了管理层的边缘,无形之中被他们排斥在外的场景。一想起这些,许容江便觉得一股恐惧从心底的最深处冒了出来。
他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大骂:“一定是你!那些人都是你爷爷留在公司的,一定是你命令他们这么做的,许枝意,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父亲,你太歹毒了!”
“歹毒?”许枝意嗤笑了一声,“除了这个,你刚刚还骂了我贱人吧。”
“天底下,有哪个父亲这样骂自己的女儿的?”她走近许容江,“你都从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却还奢望我把你当成我敬爱的父亲,哪有这样的好事情?”
“所以你这是承认这都是你干的了?!”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许容江的齿缝中冒出来的,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跟看仇人一般。
他说:“许枝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要从我手里把若楚拿回去吗?”
自己说了这么多,许容江却如同根本没听见一般,只能听见自己想听见的。
许枝意直视着他怨毒的眼神,忽然笑了。
这笑声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屋子里其余几个佣人都听清,也让对面的许容江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她忽然抬头,打量了一下屋子内富丽堂皇却又莫名其妙显得有些寡淡的陈设,问道:“我记得,青玉阿姨刚搬进来的时候,曾经跟你说,她觉得这间屋子里一点家的味道都没有,她想自己再重新装潢一下,你当时拒绝了她。为什么?”
时隔多年,许枝意忽然想起来了这件小事,并且突然好奇了起来。
许容江没想到许枝意会突然说起这个事情,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根本没有在自己脑子里找到相关的回忆。
半天没有等到回答,许枝意一看许容江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个事情。
但她记得,她记得自己在二楼看着,许容江当时不耐烦地呵斥了阮青玉一声,让阮青玉不要来烦他工作。
阮青玉似乎是被凶到了,她畏畏缩缩地坐在沙发角落里,颇为无助地看了一眼客厅。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不自觉地将面前的客厅,和刚刚她在阮漾那个家所看见的温馨暖黄,泛着一股“家”的气息的客厅相比较。
她知道,许容江不记得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将阮青玉任何的需求放在心上。
他不需要“家”,他只需要名利地位,需要阮青玉作为他的点缀。
包括自己的母亲也是。
她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看向许容江:“是我干的,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
许容江走上来,挥起了手:“许枝意!”
“若楚本来就不是你的,父亲。”许枝意躲都不躲,她甚至看向了许容江抬起的那只手,“你年纪大了,该退休了。”
她在阮漾那里睡了个好觉,有的是力气和许容江吵架。
可她又觉得疲惫,没有力气去躲。
许容江的手到底没有挥下来,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嘴唇也发白。
“我会给你一笔钱,我妈妈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带着我们全家去环游全世界,她没有完成这个梦想,到了现在,就辛苦父亲帮她完成一下了。”
这不是在商量,这是许枝意的命令。
说完,许枝意朝着楼上走去,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身后许容江声嘶力竭的咆哮。
“若楚不能没有我!没有我,若楚会倒闭的!”
“那又如何?我有钱,我有那么多的钱,我可以找职业打理人来帮我打理公司,若楚反正不会折在我的手里,说不定没了你,还会越来越好。”
许枝意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将过往所有的恨和怨,都化作绳子,一股一股地拧进了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里。
她站在楼梯上转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男人,一字一句:“……父亲,你不会觉得,你在任何人那里都是无可替代的吧?”
倒是也有例外,将许容江当成世上绝不会被替代的人,就像她的妈妈。
可最后也还不是被他亲自逼死了。
说完,许枝意便懒得和许容江再纠缠,冷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楼下,那几个佣人在许枝意离开的时候就也急忙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客厅此刻只剩下了许容江一个人。
他脸色因为过度扭曲而变得可怖。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许枝意这么做了之后,那些佣人会怎么在背后议论他,公司那些人会用什么眼神看他……
许容江忽然捂住了胸口,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最终,他所有的力气都被一丝一丝抽走,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躺倒在了沙发上。
他努力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是。
*
第二天,导演系的学生上必修课,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教室最后排的阮漾。
最近学院,包括整个学校的课余八卦都和她相关,也不怪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往她那里瞟。
方姚进来后也看见她了,立马就找了过来,他语气里都是不赞同:“怎么回事儿啊阮漾,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我不是告诉过你最近不要来学校吗,苏新知正到处找你呢!你都不害怕吗?”
他家虽然在帝都大大小小算个豪门,但是和路一叶、苏新知这种真豪门比起来,还是差了点距离。也因此,他也更加清楚,苏新知一旦出来了,是绝对不会放过阮漾的。
偏偏阮漾还跟没事人似的,居然还敢往学校跑!
阮漾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到了,她便拿起书包起身。
她头都没抬,解释说:“因为我昨晚在学校睡的。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又没做错。”
“你是没做错,可是……”方姚重重叹了口气,阮漾这几年学业上帮了他不少,他也是真心把阮漾当朋友的。
他知道阮漾没什么背景。
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了路一叶昨天告诉他的话,便说:“要不你去找一叶吧?你可以找一叶帮忙,你求求她,她一定能帮你解决苏新知的。”
找路一叶?
阮漾勾起唇角:“不用了,谢谢。你放心吧,苏新知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说完,她起身朝着教室后门走去。学院的体育室有些偏,阮漾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到。
这一路她都慢慢悠悠的,并不着急。
等到了体育室门口,她打开了手机屏幕,在上面轻点了几下,看清了画面中的内容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她打开门,里面苏新知正搬了把椅子坐在体育室的正中央,身后站着好几个拿着棒球棍的体育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瞧见她来了,苏新知翘起了二郎腿,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冷笑道:“你还真敢过来。”
阮漾把包扔在了地上,借着这个动作,她无声无息地往健身室某一堆器材后面看了一眼。
然后她很快起身,朝着苏新知走近了几步。
她说:“你找我有事吗。”
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她非但不害怕,连语气居然都这么平静!
苏新知恨得咬牙,怒道:“我最讨厌你这副模样,看见就觉得厌烦!你把我害得在橘子里待了这么多个月,你说我找你干什么!”
他一伸手,旁边的人就递给了他一副手铐。
脸上的愤怒消散了,苏新知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找你,当然是将我遭受过的,统统都还给你啊。”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只写出了三千,还有一章赶不上估计得明天了,呜呜呜呜,果咩,明天尽量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