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秋再次回到家中。
书房内日光明媚，一如昨日。
满头华发的老人端坐在书桌后，静静地等着她来。
“回来了，坐吧。”
楚昭华倒了杯茶，轻轻推到楚照秋面前。
楚照秋端起茶杯，先喊了一声：“奶奶。”
接着道：“我已经知晓原因，慎重思考过了，所以我今天回来也是为了告诉您我的选择。”
“我决定，还是继续做一个凡人。”
经过一夜思考，她已经放下了，成神的期待已经从她生命中淡去。
历经千年岁月，她的心态更平和冷静了，万事万般得不到、不该得到、不想得到皆能放下。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那就保持现状，期待未来。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她说完之后，对面的楚昭华没有立即接话。
沉默萦绕在二人之间，屋外的风有了声音。
良久之后，一声轻叹传来，充满无奈与惋惜。
“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嗯，考虑清楚了。”
“这是无数捉妖师的梦想，如今你近在咫尺，真的要放弃吗？”
“那是大家的梦想，不是我的。”
“你不会后悔？”
“不会。”
“也不会可惜自己千年修炼付出的努力？”
楚照秋闻言，轻轻一笑。
“努力修炼是让我有更多本事保护他人，并非只为了成神。如今我成不了神，但我依旧是捉妖师，依旧可以除魔卫道，一切未变，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口齿清晰，目光明朗，想得比任何人都透彻。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撼动她的决定了。
“你心既明，那奶奶就不多说了。”
楚昭华放下手中的茶杯，像放下一份妥协。
“做你想做的吧，奶奶尊重你的决定。”
她一直以来都希望眼前的孩子能成为天上的神，因为楚照秋有着一颗是非分明，平等地爱着芸芸众生的心，若能成神，必定会是一位善良的神明。
可惜她牵挂太多，做不了天上无悲无喜的神。
但也没关系。
那就在这里做人间善良的神吧。
神明无处不在。
楚照秋松了口气。
幸好她们的奶奶比任何人都开明。
而后，她想起点什么，看着奶奶问道：“奶奶，为什么您什么都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的奶奶知道神明善良，知道神明爱世人，愿意给世人一个机会。
她们的奶奶还知道成神之前要面临的抉择。
她甚至好像也算到了她会遇见霁含雁，会明白抉择的意义。
一切的一切，仿佛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就像是……掌控世界的神。
楚昭华闻言，慈祥地笑了起来。
“我啊？我就是你们的奶奶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
……
风吹过洲城，扑在脸上，微微凉。
秋天开始了。
扶连雪和楚照秋也开始出门约会了。
她们第一次约会地点是烤肉店。
扶连雪答应过会带楚照秋去的那家烤肉店。
店内装修温暖，多用橘色暖灯，氛围松弛舒适。
店主一看见扶连雪就十分默契地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小包间。
上菜时，店老板免费送了两盘扶连雪常点的肉，祝贺扶连雪新专辑上市大卖。
等服务员走后，楚照秋为扶连雪倒果汁，弯起唇角道：“我们大明星果然很受欢迎。”
扶连雪挑眉：“那当然。是不是觉得自己更幸运了？”
楚照秋含笑点头：“我一直都很幸运。”
扶连雪也弯起眼睛，伸出手摸摸女朋友的脸。
“第一次出门约会，感觉怎么样？”
楚照秋放下果汁，眼眸温柔：“多多益善。
“不过前提是你有空。”
扶连雪这段时间忙着新专辑的事情，起早贪黑，连休息时间都少了，也就是这两天才闲下来喘口气。
她理解女朋友的辛苦，也心疼她，尤其是大半夜扶连雪才回家洗完澡钻进她怀里，哼哼唧唧地和她撒娇，和她说累时，心疼更是一塌糊涂。
每到此刻她两只手会抱住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想让自己身上的香气再多一点，浓一点，给她充充电。
扶连雪将手搭在她手背上，笑着轻轻拍了拍：“哎呀，这段时间冷落我们照秋了是不是？
“没关系，这几天有空，我们慢慢补回来，好不好～”
楚照秋闻言，五指穿过她的指缝，轻巧扣住。
“要补的话，几天的时间恐怕不够。”
语气正经，眼神却暧昧深情。
扶连雪挑了一下眉头，瞬间意会。
她笑盈盈地将肉放到烤盘上，看着肉在滚烫的铁盘滋滋作响。
“那我们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楚照秋拿起另一个夹子跟着烤肉，语气也认真不少：“你是要多吃点，这段时间忙来忙去可能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
“安啦，忙我也没忘记吃饭，不是有你在监督我吗？”
“那一会也要多吃点，吃饱点。”
“好好好，吃吃吃，今天绝对不剩一点菜！”
楚照秋弯起眼眸，莞尔一笑。
暖黄色的灯光下，袅袅热气钻入排烟管，包间内窗户半开着，秋天的夜风轻轻吹进来。
扶连雪坐在她对面望着她。
光温暖，风温暖，人也温柔。
扶连雪放下手中的东西，托着下巴，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女朋友，直至对方也望了过来。
“连雪在看什么？”
“在看我女朋友啊。”
她的语气幸福极了。
“感觉我们接下来都会一直这么幸福。”
“会的。”
楚照秋应得不假思索。
她将煎好的肉夹起吹了吹，蘸上特制蘸料放在生菜上，再卷成适合一口的大小，然后伸长手臂，送到扶连雪嘴边。
“以后都会这样。”
她们会相扶相持，相依相爱，一直如此，永不改变。
扶连雪的眼睛轻轻弯成两个月牙，张嘴咬下。
“真的很好吃！来，我也喂你～”
…
午夜十二点，无常山上阴云笼罩，幽气沉沉。
一个引渡人从山上走下来，坐上车后拆开面包咬了两口。
每次引渡完他都会饿，车里常备面包。
他一面吃着，一面启动车子。
山野间寂静幽深，枯枝横斜，灯照不到的地方像蛰伏着捕食的凶兽猛鬼，常人多看一眼心都难以平静。
即使是捉妖师，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也难免害怕。
连接冥府的地方，本就不是久留之地。
他心无旁骛，赶忙驱车离开无常山。
下了山，迎来光的世界。
去无常山的路段没有监控，鬼神之事不能窥探，只有路灯兢兢业业地站在两边发着光。
他往前开，与往来的车辆错身而过。
车不多，整条大道上也就那么两三辆。
他越往前开也就越发显得空荡起来。
忽然，一道艳丽红影撞进他的视野中。
一个女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他本能地看了一眼。
对方穿着红衣红高跟，黑发在风中飘扬，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帽子，帽檐很宽。
打扮时尚但看不清脸。
接着，女人缓缓抬起手，比了一个拦车的手势。
他心念电转，匆忙收回视线，车子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这个点在这里打车，还穿成这幅模样，能是什么正常人？！
他一脚踩在油门上，心中念咒。
下一秒，后座上传来一道清幽女声：“别人有需要你竟然就这么走了，你可真没礼貌啊。”
跟着，他的肩膀上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
他猛的一怔，第一反应是看内视镜。
他看见一身夺目红衣。
宽大的红色帽檐轻轻抬起时，一双漂亮的眼睛出现在镜中。
这双眼睛，是紫色的。
女人曼声道：“你这样要是错过了老天给的机缘可怎么办啊？”
他不自觉搭了一句：“什、什么机缘？”
女人红唇轻扬，笑了一下。
“——助我成神的机缘。”
倏然，紫瞳凝目，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男人毫无防备的瞬间如山海倒灌猛然袭来，撞入心脏！
瞬息之间，他的意识被清空，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手中的面包软塌塌地掉在腿上，满脑子都只剩下这来历不明的女人。
想臣服于她，想为她所用。
“把车停下。”
命令般的声音响起。
男人如傀儡般一脚踩在刹车上，车子就这里停在路旁。
身后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来，蛊惑他、引诱他。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红衣女人满意地弯起唇角：“好，很好。”
她轻轻抬起手，手心里浮起光：“那么，把自己献给我，为我所用吧。”
阴暗的车内霎时亮起莹白的光。
光自男人的身上飘出，不受控制地流向女人，如河流涌入大海，成为汪洋的一部分。
男人表情痛苦，就像被扼住喉咙，无法喘息。
…
夜风轻轻吹着，慢慢飘着。
有些凉，又有些畅快。
红衣女人踩着高跟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悠闲，容光焕发。
在她身后不远处，车子安静地停在原地。
男人倒在方向盘上，面颊凹陷，整个人枯瘦如柴，表情骇然痛苦，像是活生生被吸干了。
驾驶座下还有他没吃完的面包。
剩下的路他也没来得及走完。
只可惜这对女人来说，还不够。
“这孩子，修炼可不太努力啊。”
女人惋惜感叹着抬头看向天空。
月亮被遮掩，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她倏而弯眸。
“快了。”
她离那个地方，很近了。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忽然，脑海中闪过广告牌上那张艳光逼人的笑脸。
她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算起来她们的确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呢。
是时候见一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