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是件难过的事】
4.
被宋泽成要微信的那个女生，是公司前台，大家都叫她Lina。
Lina齐耳短发，大眼睛，清秀可人，是公司很多单身男士暗恋的对象。
她正要下班，迎面走来宋泽成和谢云岐，两大帅哥站在她面前，分外养眼。
Lina是个从初中就开始看小凰文的腐女，看到这一幕的她一颗心蠢蠢欲动，一本激情四射的纯爱文已经在她脑中长出了大纲。
谢云岐正和宋泽成说着什么，看到Lina，谢云岐主动打招呼：“嗨，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谢云岐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不想一个人和宋泽成去吃饭，为了避免对方聊起一些他不知道如何回应的话题。
热闹嘛，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Lina又约了行政部的一个小姐妹，四个人刚好维持男女比例的平衡。
吃饭完去坐地铁，宋泽成主动和她聊起了A市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又有哪些是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在A市读了4年大学又毕业留在当地工作，恰好爱玩又会玩的Lina，给宋泽成列举了很多地方。
宋泽成一一记在心里，想着有时间约某个人去全部逛一遍。
回头发现，某个人故意落在后面很远，似乎不想和他们站在一起，坐地铁的时候更过分，宋泽成主动邀请谢云岐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对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刚刚和自己并肩走，不过就被开了一句玩笑，谢云岐就已经当场变了脸色，而他现在刻意离自己这么远，是想彻底撇清关系吧。
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本来同事这层关系就比较麻烦，现在正好，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影响。
-
落地窗往外，霓虹灯闪烁，车马喧哗。
室内安静如常，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光线，即使手机屏幕的亮度很低，屏幕上的消息也清晰可见。
谢云岐：【是呀，她确实很不错。齐耳短发，很秀气，跟我女朋友差不多哦，我女朋友也是短发。】
谢云岐：【我没必要事事都跟你交代吧。】
谢云岐：【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值得我生气。】
一直停留在当前界面，手机息屏又亮屏。
宋泽成一半身子隐在黑暗中，他的手指轻轻扣着沙发扶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5.
宋泽成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经过前台，被Lina叫住了。
“怎么回事？谢云岐跟我说你问他要我的微信，你不是有我微信吗？你忘了？”
宋泽成微微笑道：“可能是忘了。嗐，我说呢，你可是大美女，我这么有爱美之心的人，怎么可能没加你的微信呢？”
“少来！话是这么时候，也没见你主动加我啊，是我主动加的你！”
宋泽成笑笑不说。
丽娜又道：“你肯定是没给我改备注，所以才问谢云岐要的对不对？”
宋泽成不予回答，只是笑。他的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宋泽成道：“说真的，Lina，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Lina道：“帮什么？”
宋泽成迟疑道：“我想……请你假扮我的女朋友？”
Lina眼睛都瞪大了。
宋泽成立即正了脸色，“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Lina赶紧摇头：“不不不，不麻烦，为什么找我假扮你的女朋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找人假扮你的女朋友？”
宋泽成没有回答，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视线不经意抬起，忽地定住了。
Lina顺着宋泽成的目光，看到了正在努力尝试刷门禁卡的谢云岐。
Lina跟他提醒过很多次那台机子有毛病，换一台就好，但谢云岐这人就是爱钻牛角尖，非要跟一台有毛病的机器过不去。
其实并非是谢云岐要跟一台有毛病的机子过不去，而是他忘记了还有另外一台机子。
昨天转辗反侧一夜未睡的他，还得起一大早赶早高峰的地铁，起得晚又没吃早餐，情绪差，脑子还转不灵。
刚到公司门口，就从玻璃门里看到俊男美女有说有笑的场面，情绪低落的谢云岐差点崩不住情绪，他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控制情绪上了，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这台机器，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还有另外一台。
“滴，打卡失败！”
“滴，打卡失败！”
“滴，打卡失败！”
谢云岐锲而不舍地一刷再刷。
直到他后面的同事温声提醒：“那台机器好像坏了，用这一台吧。”
他才如梦惊醒，“哦，好，谢谢！”
打完卡，走进公司，刚没走两步，谢云岐就看到正望着他的宋泽成。
刚刚还和Lina有说有笑的宋泽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起来情绪不佳，笑容也消失了，似乎是好兴致被谢云岐打扰到了一样。
宋泽成神色冷漠地移开目光。
“我去工作了，一会儿聊。”跟Lina打完招呼，宋泽成抬腿便走。
Lina大声叫住他：“喂！叫人家做你的女朋友，也得先拿出点诚意来啊？”
宋泽成顿住了，谢云岐也被惊到了。
宋泽成缓缓回过头：“什么？”
Lina冲他眨巴眼，然后娇羞一笑：“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不要谈朋友的？你起码得先从追人家开始吧？”
“怎么追？”
“说句‘我喜欢你’来听一听吧。”
谢云岐死死盯着宋泽成，然而宋泽成却不看他一眼，他的眼睛望着Lina。
宋泽成迟疑着张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谢云岐的工牌应声掉在了地上。
Lina捂嘴一笑，然后放下手，正色道：“好，我答应你。”
宋泽成回答：“谢谢！”
Lina瞪他一眼。
宋泽成立即道：“不谢，不是，感恩，不是，算了……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那个谢云岐——”
在这个温馨浪漫的时刻，他忽然叫了谢云岐的名字，也难怪，毕竟傻站在那里当了很久电灯泡的谢云岐，确实不容忽视。
他再次发出邀请：“改天一起去吃饭吧，就当庆祝我脱单了。”并不忘补充：
“叫上你的女朋友。”
6.
“如果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会感到难受？”谢云岐真是想不明白，“我难受是因为喜欢他吗？”
打开某乎输入问题，回答有说喜欢的，有说不喜欢的。
人们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正如谢云岐只看到了如下的回答：
不确定喜欢就是喜欢，因为不喜欢是一定可以确定的。
他喃喃地念了一遍，恍然：“哦，好有道理，我果然喜欢他。”
想明白自己心意的谢云岐，才刚欢喜一刻，又陷入了沮丧：“光是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谢云岐很难过。
谢云岐喝了一点酒，也许不止一点。
他觉得自己不该喝酒，因为酒真的很难喝。
可是他不开心，不开心要怎么办？
以前的谢云岐一不开心，就找陆淮安。
于是他像以往不开心时那样，打开陆淮安的微信聊天窗口。
他先是打了语音电话，没人接，又改为发送语音消息。
“淮安，我好难受啊。我今天喝了点酒，还是那天你带来的红酒呢。”
“淮安……我好想你。
思念排山倒海而来，他忽然开始泪流不止。
哭得通红的脸贴近了手机屏幕，获得了短暂的凉意，滚烫的热液低落在手机屏幕上。
“我觉得好孤单啊，淮安，为什么在我这么孤单的时候，你却没有陪在我身边？”
“淮安，你为什么突然离开我？”
“淮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我都记不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要在离开A市的第二天跳楼？”
“淮安，我不能再思考了，我的头要炸开了。”
谢云岐狼狈地擦干鼻涕和眼泪，对着陆淮安朋友圈里的照片笑了一下。
“我哭得太难看了。”
“淮安，我是不是很丑？”
照片里的淮安，回答不了任何问题，只是微笑着。
那是陆淮去世前一天拍的照片，他死在了第二天凌晨4点。
照片里的陆淮安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灌满了走廊，夏日阳光下的白大褂实在让人目眩。
陆淮安神色倦怠，眼神空洞，和温暖阳光的背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配文只有一个句号。
这是陆淮安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照片上，陆淮安的嘴角还带着惯有的微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
那笑让谢云岐觉得心疼极了，他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照片，“淮安，不想笑就别笑了，你有什么想不开就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做傻事呢？”
单薄的白大褂勾勒出瘦削的身形，“淮安，你瘦了，你是不是在那边没吃饱饭啊？”
“淮安，对不起， 我应该多关心关心你，刚毕业那一年，我一直忙于工作，跟你聊天都少了。”
“淮安，你是不是在怪我？”
十几条语音发送过去，那端毫无动静。
谢云岐终于想起陆淮安不喜欢别人给他发语音，所以改为文字输入。
【淮安，你说过，我有任何心事都可以跟你说。】
【淮安，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人家都已经开始交往新的女朋友了，我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淮安，我是不是很傻？】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吗？】
【我有点后悔，我不想喜欢他了。】
【可是，我原来也没打算喜欢他。】
【原来喜欢与否，不由自己选择啊。】
【我有点困了，淮安，我想睡一觉。】
在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之后的10秒钟内，倦怠的谢云岐闭上眼睛，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此时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弹窗消息提醒，消息发送人赫然显示——陆淮安。
【小岐，我回来了，我很快……】
对方正在输入。
墙壁上的挂钟敲响了整点的钟声。
谢云岐被钟声吵醒，迷迷瞪瞪拿起手机，一串黑色蚂蚁般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谢云岐揉了揉眼睛，道：“我眼花了？怎么看到好像有一条淮安发送的消息。刚刚我是停留在这个界面的吗？”
正待细想的谢云岐，忽然感到头部一阵剧痛，痛得头仿佛要炸裂开来，谢云岐不能让自己再想了。
手机被扔在地上，谢云岐摇摇晃晃走向卧室，一把倒在床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