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窗,漫天的大雪,像被撕碎的棉絮,将天地铺成了白茫茫一片。
“凌射快看,下雪了!”
“嗯!马上!”
顾时口中吐出一口白烟,转头等着床上认真写字的人。
转眼间,凌射已经在顾时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住了两个月。
凌射的伤,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除了右手的五个手指,还硬邦邦的不能弯曲,不能动以外,已经能自如的下地走路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在这两个月的“师生关系”中,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就比如说,凌射怕顾时着凉,会让出一半的床,跟他同住。
虽然他每天都只用后脑勺对着顾时,但顾时知道,他应该是生平第一次跟别人合住,有些别扭罢了。
今天,是冬至,是凌射的生日,也是冬天最冷的开端,所以学堂放了三天假,让大家准备棉衣。
北方的天气,冰冷刺骨,这让长期在江南一带活动的凌射,稍微有些不适应。
顾时已经将自己最厚实的冬衣,都找出来,套到了凌射身上。
可他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凌射放下笔,双手合十搓了搓,等冷的麻木的手,恢复了些许灵活,又开始继续写。
顾时看着他两手冷白皮肤下,隆起的淡青色血管。
真的不忍心,让他再帮自己抄书赚钱了。
“哎呀!别写了,快过来看雪。”
顾时合上窗,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顺势走过去,坐到凌射的对面,用骨节分明的素手,盖住了凌射接下来要落笔的位置。
“别闹,快写完了!”
凌射抬眸,好整以暇的看向顾时,眼里透着柔和细碎的光。
顾时一愣,盖在纸上的手,不知不觉就移开了。
顾时知道凌射一向执着又固执,不把手中的事儿完成,他是不可能去做别的事情的。
这是,多年以来,在无伤门里,形成的习惯。
就比如像,在没完成手上悬赏令之前,他是绝不会去接下一个任务的。
“你写字这么有天赋,以后别做杀手了,跟我去学堂读书吧!”
顾时双手撑着下巴,发自肺腑的夸赞了一下凌射。
还记得,凌射第一次给自己写的那张字条,真是用脚写,都比那字好看百倍。
不过现在,凌射就练了两个月的左手字,已经能靠写字赚钱了!
并且,他写过一遍的,无论文章,还是诗词,他都能再次默出第二遍来。
有这天赋,他不读书,真真是浪费了。
凌射笔尖微顿,他没说话,继续写。
顾时以为不会等到他的答案了,凌射又幽幽的开口问他。
“你想让我陪你去上学?”
顾时被凌射问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他想让凌射跟他去上学,是不想他的才华被埋没,还真不是为了找个,上学搭子。
但顾时没有解释,他只勾着唇角,歪头趴在桌上,枕着胳膊问他。
“想啊,要去吗?”
“嗯,我陪你!”
凌射清冷的声音,答的毫不犹豫。
顾时高兴极了,非要拉着凌射出门,去帮他置办,上学要用的东西。
自从收了顾时的雀鸟后,凌射就没再拒绝过顾时的要求。
他说要带凌射去买东西,凌射也没有丝毫反对的跟着他出了门。
“你翻墙吧!免得被街坊邻居看到。”
凌射疑惑的看着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顾时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冷了下来。
“我爹得罪了永定侯府,如果让他知道你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再留你!”顾时及时解释。
“那你想留我吗?”凌射冷冷的发问。
“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让你躲着他!”顾时答的真诚,不掺半点虚情假意。
凌射很是受用,足尖轻点,便从房山两人高的大墙上,跃了出去。
不多时,顾时也出了顾府,跑向刚刚凌射跳出去的地方找人。
可找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顾时有些生气。
这人怎么撒手没呀?出了家门就找不到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还是天天躺在床上的人好,永远不会走丢。
就在顾时一个人拿路边的积雪撒气时,一个清瘦善良的身影,从雪幕中的街角,向他缓缓走来。
凌射的腿,没有完全康复,还不能走的太快。
所以,这几步路,他走的格外优雅从容,再加上清冷淡漠的神情,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谪仙。
顾时当即就后悔,有了刚刚的那个想法,还是能走能跳的凌射好。
“你去哪了?”故作生气的撇了撇嘴。
“躲起来了!”凌射眼神柔和的说。
“你躲什么?”顾时不解
“你不是怕被人看到?”凌射反问。
“我……。”哪有怕被人看到,说的好像偷.情一样。
挨!算了,顾时不再跟他讨论这事,拉着凌射的手腕,就往闹市去了。
今天,是冬至,街上行人不少,顾时就一直拉着凌射的手臂,没松手,就像领着一个,随时可能走丢的孩子。
“你想吃什么?”顾时转头问凌射。
凌射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
“那想要什么?”顾时接着问。
“没有!”
凌射声音无波无澜,好像入定后的老僧,早已看破红尘,再不需要尘世这些俗物。
哪有过生日不要礼物的,他不要,顾时就偏偏要给他买。
从里衣到外袍,从披风到棉靴,顾时给凌射里里外外的行头,全部换了新的。
凌射单手拎着属于他的大包小包,却没有一件是顾时的,心中疑惑。
“你不买?”
又不是顾时过生日,况且他也没钱了。
顾时心里哭唧唧,但这话却不能对凌射说。
因为剩下的钱,他还想帮凌射买书,交学费呢!
“我衣服很多,够穿,你以后要陪我去上学,没身像样的衣服怎么行?”
顾时说话时,眼神不自觉的被路过的,卖芝麻灶糖的小贩,吸引了过去。
记得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每年他小年生日,她都会给他买灶糖。
凌射看着顾时拼命忍住口水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软了一下。
凌射指着,顾时眼神一直追随的小贩,对他说。
“我想吃那个!”
正中下怀,顾时也想吃,只是舍不得,现在凌射也想吃,正好可以买一个给他,顺便自己也能尝一块。
“好,我去买。”
顾时开心的,拦住卖灶糖的小贩,快速的买了一块,递到了凌射面前。
“时哥哥!”
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马车前传来,引的顾时和凌射齐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