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声轻咳从不远处传来，唤醒了溺水之人。
歌莉娅顺着那维莱特轻蹙的眉头望了过去，漫天的黄沙已然消失不见，再次变回了墙壁上布满孔洞的长廊。
长廊的前方站着侧着身，像是在回避着什么的艾尔海森。
她这是从幻境中出来了？
但是那维莱特怎么还没有消失？
歌莉娅抿了抿唇，凉凉的水液继续向她的喉间滑去。
这是她咬伤那维莱特后，他流的水吗？
歌莉娅的眼睛又向另一端瞟去，那个称她为主人的少年此时已经涨红了脸，显然正在发生的这一幕对他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这下子，她终于可以确定，那维莱特不是她幻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他们接吻，太羞耻了吧？
歌莉娅猛得推开那维莱特。
然而她的力气跟那维莱特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那维莱特覆在她背上的大掌不仅没有被撼动，反而又往回按了按。
唇角的伤口有些痛，可是当歌莉娅抿在上面的时候，伤口处立时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让那维莱特不舍得放开。
他救了她，收取一点小小的回报，不算过分吧？
直到歌莉娅快要被水呛住的时候，那维莱特才不得不放开了她，把自由的呼吸重新还给了她。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围观群众意识到两人的动作恢复正常，把视线重新投了过来。
“那维莱特，你在做什么啊？”歌莉娅摸了摸充血的嘴唇，恨不得把头埋进那一堆倒塌的墙体中，再也不出来。但她的心理又忍不住升起一丝期待，那维莱特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要求的。”那维莱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是在救她，只是她采取的方式恰好令他非常享受而已。他原本打算从掌心渡水给她，但她选择的方式的确更为有效。
歌莉娅不可置信地朝莱昂看去，在他点头确认了这一事实后，她整个人都石化。
毁灭吧，世界！歌莉娅捂住了自己脸，欲哭无泪。死了算了，省得出去后被判处非礼大审判官罪，再次被关进梅洛彼得堡。
“我在前面发现了一些跟污染有关的东西，一起去看看吧。”
艾尔海森的声音如同天使一般降临，把歌莉娅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她疾步向前走去，企图将刚刚的尴尬全部抛在身后。
“别急。小心摔着。”
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阻滞了她的步伐。
“那维莱特，你放开我啊。”歌莉娅用蚊子样的声音说道。她的脸上又热又烫，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小幅度地甩了甩手，那维莱特的手掌却像铁钳一样箍住了她。
“别放手，会丢。”那维莱特跨到她的身前，拉着她向艾尔海森走去。
这里地形复杂，他耽误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入口，最后凭借着暴力破开一面又一面墙体，才在数不尽的房间中找到了她。
天知道找不到她的时候，他有多后悔没有拦住她出行。他生怕一不留神，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看着呐。”歌莉娅不死心，继续抽着手。
这一次，那维莱特没再说话，只是掌心愈加的用力，握得她的指骨微微发痛。
歌莉娅知趣地闭上了嘴，跟着那维莱特向前走去。
明明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歌莉娅却觉得距离很短，她不过猜测了一会那维莱特的心思，还没得出结论，就听艾尔海森说道：“到了。”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大门。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里面是一台巨型机器，与她进来时的那个房间里的机器颇为相似，只是型号大上了数倍。
机器上连着三根管子，一根管子是输送管，将墨色的液体送入机器之中。另外两根管子则是输出管，一根流着琥珀色的液体，另一根则留着她先前看到过的深紫色液体。三根管子分别连接着三个房间，看不清它们的去向。
“进去看看吧。”艾尔海森推开了房门。
一道白光突然从房间中激射而出，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呵呵，这么快就来了。我差点没准备好呢。”博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语调很平，但不妨碍歌莉娅背后发凉。
歌莉娅再睁眼时，脚下竟然变成了一个空旷的平台，周围除了一层薄雾什么都没有。与刚刚从玻璃中看到的景象大相径庭。
“这是哪？”歌莉娅问道。
“是我专门为你开辟的空间。歌莉娅，为了把你留下来做客，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博士洋洋得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歌莉娅仰起头，只见博士站在上空，像看蝼蚁一般俯视着他们。他仿佛操控着一切的上帝，将他们轻易地踩在了脚下。
“休想伤我主人！”莱昂见到将自己囚禁多年的仇敌，控制不住激荡的怒气，化做一颗水球，奋力地向博士冲去。
“就是你破坏我的计划，来得正好。”博士从容地背着手，如同守株待兔的猎人。等莱昂快要接近他的时候，蛛网般的雷光在他的脚下激射而出，水球瞬间被切割成数颗小水滴。
“啊！”只听莱昂惨叫了一声，水滴顿时如大雨般从天上直线坠了下来。
“回来！”那些小水滴随着歌莉娅的意念凝向了她的手心，形成了一颗大水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歌莉娅看着手中这颗长着一只大眼睛的水滴，吃惊地问道。
“我的法力丧失了一大部分，没法凝成人形了。”水滴在她的手心地晃了晃，丧气地说道。他本想在主人面前展露一番实力，没想到成了炮灰。
莱昂连博士的边都没碰到，就丧失了战斗力？原主这个眷属应该不怎么厉害吧。在沫芒宫的时候，那维莱特可是一招就打得博士死遁了。
歌莉娅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她太低估主场作战的博士有多强了。
无论是艾尔海森的逐光镜，还是那维莱特的水柱，都无法伤到博士一丝一毫。
博士的周身变换着各种元素力，轻易地反应掉了两人释放出的草、水元素。
待到两人释放完一轮技能，博士嗤笑了一声，手一挥，那些环绕着他的元素力竟然朝他们反扑了回来。
潮水与烈焰在半空中反应着，如同原子弹爆炸的热浪几乎将歌莉娅和艾尔海森掀翻在地。那维莱特只得召唤出更多的潮水，筑起一道水墙，将两人护在了其中。
歌莉娅尝试着使用迟滞之水的力量，但水元素无法附着到博士身上，她的技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冰元素力接踵而至，水墙刹那间变成了冰墙，刻骨的寒意冻得衣着单薄的歌莉娅牙齿打颤。
那维莱特只得停了下来，挥动手杖震碎冰墙。
七种元素力纷至沓来，折腾得他们精疲力竭，一会冷一会热，一会麻一会痛。那维莱特为了保护他们两人，亦是分身乏术，只能防守，无暇进攻。
“他一个人怎么能掌握这么多种元素力？”那维莱特不解地问道。
“是邪眼！公子身上就有，你见过的。”歌莉娅答道。
邪眼这种逆天而为的东西是要支付相对应的代价才能使用。稻妻的反抗军曾经多人使用过邪眼，最后都落得一个早亡的下场。
博士七种邪眼同时使用，难道不用支付任何代价吗？还是因为他是邪眼的创造者，使用的邪眼不存在这种缺陷？
“看你们苦苦挣扎的样子，真可怜啊。我又不要你们的命，只不过想让歌莉娅陪我做一场实验罢了，何必这么激动呢？”博士仿佛一个谆谆善诱的导师一般，蛊惑着几人放弃战斗。
他如果能一举制胜，一定不会打心理战，这其中一定有漏洞。歌莉娅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博士的出招方式。
她渐渐发现，博士元素力的施展是有规律的，每一种都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并不能持续使用。而水恰好和大多数元素都能反应，才让他们应接不暇。
歌莉娅小声说道：“还有一会就会变成岩元素力。水岩不反应，我们可以用草种子的自动追踪能力，在那个时候进行进攻。”
艾尔海森也发现了这个规律，跟她对视了一眼，认可了她的想法。
歌莉娅紧盯着博士周身的颜色，待到黄光快要亮起的时候，她立刻喊道：“那维莱特，放水！艾尔海森，生草！”
两个原本各自为战的男人将元素力交汇到了一起。一颗颗草种子开始在他们的脚下汇聚。
恰好艾尔海森是一个草特别多的男人，多到连莱昂也拖着残躯前来帮忙生产草种子。
待到黄光大盛之时，一颗颗炸掉的草种子朝着天上飞去，如同上青天的白鹭一般，连成了一条直线。
源源不断的草种子让博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放出的岩元素力和草种子擦肩而过，那一颗颗来势汹汹的草炸弹瞄准了他的要害，誓要将他当做烟花炸上天。
博士在天上辗转腾挪着，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草种子的袭击。
一开始，他的脚步还有些慌乱，但身为一个天才学者，他很快找出了草种子爆炸的规律，游刃有余地避过了草种子的袭击。
哼，等到新的元素力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一定要这些人好看。原本他还想活捉歌莉娅，免得影响实验。既然她这么不知好歹，那让她受点伤也无妨，只要别死了就行。
博士周身的黄光越来越暗淡，眼看着火元素即将卷土重来之时，草种子突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水柱，他的行动一瞬间迟缓了下来。
又是一排草种子袭来，这一刻，博士再也没有灵活的脚步帮助他避开了。一道道血花从他的身上涌出，裹挟着他从天上重重地摔落下来。
蓝色的手杖点住了他的咽喉。
歌莉娅长舒了一口气，带着胜利的喜悦朝那维莱特看去。
这一看让她的心再次抽紧了。那维莱特的胸前衣服上一片焦黑，厚重的制服被烧穿了几个大洞。
“你受伤了吗？”歌莉娅飞扑到了那维莱特身边。
那维莱特不解地看着她，“受伤？”
顺着歌莉娅的目光，他低头看到了衣服上的几个破洞，这大概是在战斗中被火焰烧到的。他当时怕她受伤，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自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燃毁。不过他身为水龙王，是水元素力凝成的龙，又怎么可能被这点火星子伤到呢？那些火在碰到他的时候就会熄灭。
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样子，太不优雅了。
歌莉娅看到那维莱特的表情，还以为他很痛，更加心焦，“很痛吗？”
知道歌莉娅在担心什么后，那维莱特捉住她的手，贴住了衣服上的洞，缓缓移动着。
滚烫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波澜壮阔的起伏让歌莉娅彻底失了神。
没受伤说一句不就行，有必要带她上手吗？她的手黏在上面下不来了怎么办？
许是扼在博士喉间的手杖松了些，不甘的嘶吼从博士口中传出，“怎么会这样？”
歌莉娅狠下心收回手，转向博士笑着说道：“单人再强，也比不上四人小队喽。”
艾尔海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指挥得不错。”
艾尔海森习惯于独来独往，即便他对战斗策略研究颇深，也是基于单打独斗的。而这一场战斗中，歌莉娅展现出的对元素反应的理解和团体战斗的指挥能力，让他大为折服。在她的指挥下，他们四个人加在一起，发挥出了远大于四的能力。
看来，他应该找个时间，跟她好好探讨一番。
歌莉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在蓝星的时候可是天天把这些男人花式排列组合进行四人战斗，能不了解该怎么指挥战斗吗？只不过这种事她是不会说的。艾尔海森的夸赞可是极为少见的，她十分受用。
那维莱特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口一阵闷气。他抵在博士喉间的手杖顿时失了轻重，弄得博士差点口吐白沫，还是歌莉娅及时提醒才让他抬了抬手。
在那维莱特的帮助下，莱昂恢复了人形，他变出一条水绳将博士捆成了粽子，高兴地说道：“让你囚了我这么久，终于轮到你享受这种滋味了。”
“这里好像没有出路。”艾尔海森走了到平台的边缘，平台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完全看不到离开的道路。
“你们终于发现了啊。”博士的声音里再次染上了笑意，仿佛刚刚的痛苦全是伪装。他抬头看向莱昂，“你在这里囚禁了我，又有什么用呢？到底是谁囚了谁？”
歌莉娅立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边缘并不清晰。难道这里还是幻境？是跟草神一样用梦境权能制造出来的吗？
“快杀了他。”歌莉娅当机立断地喊道。
手杖和裁叶刀同时贯穿了博士了喉咙和心口。
博士的尸体和眼前的世界同时像水波一样散开，四个人重新回到了进入空间前的长廊中。
*
海底中央监控室中。
“噗！”一口血雾从博士的口中吐出。
歌莉娅其实是歪打正着，刚刚那个世界不是幻境，而是博士制造出的意识空间。他原本可以把世界建造的更具有迷惑性，从而将他们困在其中。但他的时间紧迫，以至于把世界建得如此潦草。
在意识空间中死亡，伤到了他的灵魂。这点伤原也不算什么，但他前段时间抹除所有切片后，灵魂正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你要是不说那些废话，他们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意识到那是意识空间。”终于获得了说话权的富人恨恨地说道，“多托雷，照你的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取代摩拉克斯，创造新的货币体系，主宰提瓦特的金融秩序？”
富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歌莉娅和那维莱特在很久之前的那个吻。这一切让他抓肝挠肺般的想变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变强是为了将神明踩在脚下，还是想得到她的认可。
“滚！”活了太多年月，这世上已经很难有让博士动怒的事情出现了。但是今天，他竟然被曾经的手下败将碾压了两次，甚至还被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怀疑能力，这让他怎能不破防。
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刻，那四个人已经进入了他的海底实验室核心，即将毁掉他苦心孤诣多年才堪堪成型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