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准时来到公司,砚荀表情沉默。
他试图将一切都恢复到正常轨迹当中。
毕竟已经‘结束’了。
他不会再去见李钦律。
但不论他如何调整心情,他的心情都始终压抑而沉重。
好像心上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坐在工位上,他抬手扶额,微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决定不再去见李钦律了。
那这一切……到底怎样才能结束呢?
……
夜深。
砚荀躺在床上入睡。
很快。
他再次睁眼‘苏醒’。
这次出现的位置他非常熟悉。
是他最先一开始出现的地方。
李盛的别墅。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几楼,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证明李钦律一定就在这附近。
砚荀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以免撞到李钦律。
但就在他正慌张着急的想要找个安全隐蔽的位置躲起来时,楼下,传来了一个极度愤怒的女声。
“李钦律!李盛的财产应该也有你两个弟弟的一份!你不知廉耻,竟然一个人全部私吞了——”
砚荀脚步一滞。
看来他暂时不用担心会碰上李钦律了。
楼下,李钦律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私吞?我对李盛的那些钱不感兴趣,早就替他捐了,算是为他这作恶多端且毫无意义的一生勉强做了那么一件善事。”想到那个临死前躺在病床上,可怜的哀求着向他道歉,求他继承遗产和公司的男人,青年顿时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他可不屑于要李盛的这点钱。
李盛去世后所留下来的遗产,早就被青年给捐到公益机构。
这栋别墅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因为这栋别墅里,留有他和叔叔的共同回忆。
李钦律身形颀长,气势压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眼前身着一身廉价的地摊货,模样狼狈的女人。
他俯身看着她。
女人跪在地上,模样看着楚楚可怜。
虽然现在身上所穿着的衣服看着廉价又寒酸,但依旧遮不住她姣好的脸蛋。
但对面,李钦律的容貌更为出众。
而与之相形成反比的是,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李钦律衣着华贵,一眼看去,满是她现在买都买不起的高档名牌。
而戴在他手上的机械腕表,更是能够抵上一辆足足价值几百万的跑车。
两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仿佛发生了颠倒一般。
当年,女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搬进别墅,趾高气扬,嚣张跋扈,在别墅里为所欲为。
李钦律则可怜的住在杂物房内,被她和她的两个不懂事的儿子欺凌,任打任骂。
而现在,女人要想进入别墅,必须要得到青年的同意。
并且,条件是……跪在他的面前。
而现实更加残酷讽刺的是,对于青年现在的尊贵身份来说,他现在能够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见上自己一眼,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善良的施舍。
嗤笑罢,李钦律语调一转。
“还有,”李钦律疑惑不解的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两个弟弟,不知道女士您指的是……?”
楼上,听着耳边熟悉的声线,砚荀完全的放了心。
——看来即便没有他,对方显然也依旧过得好好的。
“捐了?”女人不可置信,接着张牙舞爪的尖叫道,“我不信!你肯定是私吞了!你把钱快拿出来——李钦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集团的董事吗?这个集团最初的启动资金是从哪来的?最新获得的一批几十亿融资是从哪来的?这几十亿里,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两个弟弟的钱——”
女人尖叫着,愤怒的失去了理智。
因为两个儿子的挥霍无度,她之前存下的那些存款早就被挥霍一空。
她现在身无分文,穷的甚至要去向那些自己以前向来都看不起的土大款去出卖自己的美色。
“弟弟?”李钦律反问,接着就像是突然回忆起来一般,恍然大悟道,“你是指,你和外面的某个野男人所生,和李盛毫无关系的野种?”
女声一滞。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明明只有李盛一个人知道,李盛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被戴帽子的这件事去主动告诉其他人?
女人大脑混乱,心乱如麻。
但她依旧嘴硬。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女人嘴硬,李钦律眼神嘲弄。
“我这里还留有李盛的DNA。”
“这位女士,人死了……依旧一样可以对峙。”
女人声音滞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以为,李盛死了,就没人会知道她所生的两个儿子其实并不是李盛的种,而倘若就算是真的有人知道,现在李盛也已经死了,那也死无对证,没人能够证明。
然而,谁能知道,李钦律竟还保留着李盛的DNA——
女人,又或者说,是李钦律曾经的继母,一下子慌了。
“你……你不是厌恶他吗?为什么还留有他的DNA?你肯定是在撒谎,我不信,除非你拿出来——”
“哦,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钦律轻飘飘的回,视线意有所指的从女人的身上扫过。
不言而喻。
他嘴里的麻烦指的是谁。
终于,女人再也无法继续嘴硬下去。
她跪在青年的脚边,苦苦哀求。
“钦律,不、不管怎么样……他们曾经不也是你的弟弟吗,你怎么能做的如此绝情……你看看他们,现在过的多凄惨可怜,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们……”
女人出声苦苦地恳求。
李钦律无动于衷。
他置若罔闻,眼神冷漠。
“我为什么要可怜他们?”李钦律歪了歪头,不解反问。
当初,有谁可怜他了吗。
除了叔叔,没人心疼他。
见自己如何苦苦哀求,青年也依旧无动于衷,女人终于再次的变了脸色。
“李钦律,你就这么狠心?一点钱也肯不给?你现在明明这么有钱,家财万贯,甚至比你父亲还要更有钱,为什么不可以给我们一点——”
听到父亲二字,青年面色一沉。
他反感的皱眉。
李钦律的心情骤然恶劣下来。
但他并没有赶走她。
毕竟就像她嘴里所说的,他现在并不缺钱,让他随手给上她一点……倒也不是不可以。李钦律的眼角余光向身后瞥了一眼。
身后,新上任的女管家心神意会。
她打开了一旁的白色瓷坛罐。
接着,她让下人将瓷坛罐抱到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不解,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公式化的礼貌微笑。
“先生让您吃一口。”
“吃一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先生的骨灰。”
“什、什么?!”
女人目瞪口呆,错愕的仰头看向李钦律。
她不敢置信。
“里面真的是……李盛的骨灰?!”
“是的。”管家应,“只要您肯吃一口,先生就可以给您想要的。”
——就与之前那些借着李盛去世,特地来找李钦律攀关系要钱的人所给出的条件一模一样。
女人仰头望着青年。
望着青年冷淡的神情,她确定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
白色的瓷坛里装的,的确是李盛的骨灰。
女人心下惊骇。
“你、你竟然让我吃……吃……”
“我的时间很宝贵。”李钦律漫不经心的启唇,“我现在给你三秒,三秒内,女士若还是不肯吃,那就请回吧。”
“你竟然让我吃李盛的骨灰!李钦律,你是一个疯子!这是正常人能想的出来的事情吗?!没人能比你更恶毒了——”女人愤怒的大叫,指着李钦律的脸大骂出声。
“三……”
“以前我就该趁着你年纪小的时候,打死你——”
“二……”
“我不想吃!算阿姨求求你了!阿姨真的吃不了骨灰!阿姨可以做别的……”
“一。”
倒数计时结束。
“管家,送客。”
“是。”
女管家颔首,恭顺的应了声是。
她抬了抬手,向一旁侯着的强壮保镖比了个手势。
保镖领命。
保镖立刻大踏步上前,直接一把架起了女人,抓着她的胳膊,像是拖着一个人形垃圾一般,粗暴的将她拖出别墅。
路上,女人愤怒的尖叫。
“李钦律,我诅咒你!”
“没人能比你更恶毒狠心,这个世上没人会喜欢你——”
“小时候没人喜欢,长大了也一样!”
“你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谁也不会爱你!谁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李钦律骤然变了脸色。
“闭嘴!”他立刻抬手,指向女人,出声命令保镖,“把她的嘴给我堵住。”
保镖应了声是,立刻将女人的嘴捂住。
他们将她迅速的拖到别墅外,接着将其丢远。
女人从别墅消失,但她刚才嘴里的话依旧在青年的脑子里不停的回荡,就宛如魔音贯耳一般。
没人喜欢……
谁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不,他还有叔叔!
但李钦律的脑子里才刚冒出这句话,转瞬,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又迅速的被绝望和痛苦所笼罩。
不。
他什么都没有了。
李钦律脸色苍白,怔怔的抬头。
他眼神空茫的巡视了一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今天是他的生日。
……叔叔来了吗?
抱着一丝微渺的期冀,他去寻找砚荀的身影。
他在大厅里找了一圈。
大厅里没找到,他踏步上楼,去阁楼寻找砚荀的身影。
砚荀则迅速的躲了起来。
李钦律去阁楼寻找了一圈,依旧未找到砚荀的身影。
他立刻扭头又下楼去找。
但他几乎将整个别墅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砚荀的身影。
李钦律眼神空落无助。
他浑身发冷,如同赤身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叔叔……没来。
……叔叔会在他的下次生日出现吗?
他不知道。
李钦律眼神凄然。
隐蔽的角落处,砚荀屏息静气,一动不动。
青年的变化显而易见。
青年刚才对女人所做的那些,虽然他没看到,但基本上也都听到了。
大概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听到楼下青年的所作所为,他竟压根一点也不想指责对方。
他反倒觉得安心。
毕竟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他了。
楼下。
李钦律将整个别墅找了个遍。
不止如此,更是将周围附近也都找了个遍。
但他依旧没能见到砚荀。
他并不放弃。
他坐在别墅大厅的椅子上,耐心的等候,等待着砚荀的‘到来’。
李钦律一动不动的坐着,耐心的等着。
时间流逝。
转眼夜深。
叔叔……没有出现。
黑夜将青年笼罩。
银色的月光从敞开的别墅大门投映进别墅大厅内,在月光的辉映之下,映照出了青年落寞寂寥的英俊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