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鸣抬起一只手,在陷入沉思的小寿总面前晃两下,慎而又慎开口:“喂,你是在怀疑自己有精神病吗?”
寿嘉勋表情严肃反问:“你看我不像吗?我一直以为「任我投」是真的,我以为我带着一堆Buff,和前世记忆股胎到这个世界。
这合理吗?正常吗?真实吗?”
“不合理、不正常、不真实。但是——”
雍鸣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但是他讲了个「但是」,神情极极严谨帮寿总分析:“但是,我听说真正有精神病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有病。
知道自己有病,调整一下思路,那不就好了么?
所以我觉得你身上的问题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没疯,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因为以你的真实年龄和客观学历来说,在写PPT的造诣上,没道理能跟我匹敌。
另一种可能,是你疯过;但是经过最近半年的咨询治疗,你痊愈了,因为痊愈了,所以下意识开启‘反省’模式。”
寿嘉勋呵呵哼笑:“我觉你在哄我。”
“好吧……”雍鸣讪然点头:“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睿智的精神病。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幻觉’里的东西告诉医生?”
“你不是说我‘好’了吗?”寿总不服,攒眉反呛。
他眼下自我怀疑,当然是需要别人帮忙给点“肯定”的意见;雍鸣先头做得不错,收尾忽然犹豫起来,让寿嘉勋略感不爽。
雍鸣看他不高兴,连忙机智转换口风,啰里八嗦絮叨起来:“哎呀~,无所谓的嘛!罗大夫你比我熟,想聊就聊聊,不想聊就算了。
反正瞧你这样也用不着开药,那你跟我聊,还是跟他聊,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寿嘉勋心情又好转一点,抱臂转身往回走:“怪冷的,回家。”
雍鸣下意识低头揪一把衣襟,他哪怕穿的是件衬衫,都能脱下来给寿嘉勋献个殷勤,奈何身上只有件T恤。
所以现在只能陪对方一路小跑进门洞。
按电梯的时候雍鸣手机响起来,凌晨三点打电话,如果不是按错,就是出大事了。
可是雍鸣接起电话,却很快显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并且在明知道进电梯信号会断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抬脚迈进轿厢。
几秒钟后通话信号在意料之内中断。
寿嘉勋立即询问:“阿胶怎么了?”
雍鸣不以为然:“他夜里有场打戏,不小心把胳膊打脱臼了。”
寿嘉勋仍不放心:“我怎么好像听见小袁说,什么‘被打’了?”
雍鸣给他解释:“说‘被打’也没毛病,今晚是他演那个小将军身陷埋伏,英勇就义,不只是‘被打’,还是‘群欧’嘞,那不是演戏么?
这小子……咱就是说,能不能别这么娇气?他是打小跟Omega混久了,已经不知道正常Alpha啥样了是吧?”
寿嘉勋撇嘴反驳:“你别这么说他,你看他练跳舞挺能吃苦的。”
雍鸣哼笑着摊开一只手,开始扳手指细数小糊咖罪状:“第一部演男二Alpha,他跑回来跟你哭诉,说男一Omega骂他,有这事儿吧?
第二部升咖做男一,可算上头没人了。他又说另一位男主非要跟他加吻戏,对他有非份之想……
那是人家演员要加的吗?那是导演让加的,可他竟然当场跟搭档大打出手。
那咱就猜一猜,他以前队友为什么给他起外号,叫‘驴’胶?
你不会单纯以为他补血暖胃有营养吧?”
这一点寿总也无从反驳,呵呵陪笑两声,没接腔。
雍鸣继续断落:“说回昨夜他那场打戏;参演的有反男一号,和一帮群演,人多手杂,推推搡搡的估计现场确实比较混乱。
如果非要说那么大场景,那么多人,齐心合力故意打他,那他在剧组里的人缘是有多烂?”
寿嘉勋觉得雍鸣说得有道理,但仍不放心小老弟,一出电梯就催促对方把电话拨回去。
雍鸣依言拨电话,并开扬声让寿喜勋一起听。
虞骄的助理袁莱在电话那头低声汇报:“……他们肯定是故意的,阿胶胳膊都脱臼了,脸也被打伤了,身上好几处戳伤,我们现在在医院里,先住两天再说。”
寿嘉勋惊讶:“住院了?你们拍到几点?他什么时候进的医院?”
袁助理条理清晰挨排回答:“住院留观,昨夜拍到快十二点,下手最狠的是楚云,每个镜头都要拳拳到肉,踹阿胶两脚,有一脚把阿胶踹出去两米远。
当时剧组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没人吭声。
阿胶坚持拍完,也没人关心他一句要不要看伤。
后半夜,就是刚刚,我自己开车带阿胶来的医院。
阿胶不让我跟你们说,我是等他睡着了,越寻思越不踏实,才偷偷给寿总打电话,寿总电话没打通,才打给鸣总。”
雍鸣听完脸也黑了下来,立即追问:“你是说,你们都进医院了,剧组一个搭理你们的人都没有,是吗?”
袁助理语气笃定:“对,从上到下,从演员到剧务,全都当睁眼瞎。”
“你把医院地址发我,我们这就过去。”寿嘉勋说。
雍鸣挂断电话,骂骂咧咧加快脚步:“鄵,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冲咱们来的。”
寿嘉勋点头,然后问雍鸣:“可是咱才进‘圈’几天呐?和他们有过节么?有过节干嘛还接阿胶进组?”
“我来查喽!”雍鸣满脸郁闷,抬手搓一把面孔提神:“你赶紧上楼换衣裳……顺手把皮特叫起来,我给小姜打电话,让他开大车,先接董健, 再来接我们。”
小姜是寿嘉勋的司机,董健是他们公司特聘安全顾问,原职业散打运动员,如今主要负责寿嘉勋个人安保工作。
大约半小时之后,一辆车体巨大,前脸造型凶悍的七座商务座驾,停到寿嘉勋居所楼下,接上两位老板加一名助理,立即驶离。
寿嘉勋上车后把座椅靠背调低,擎起手机搜索虞骄助理在电话里提到那位楚云的相关资讯。
楚云从二十岁红到五十岁,是位跨时代的超一线巨星,参演电影近百部,其中大半番位排在第一主角。
亚洲四大电影节上时有最佳男主提名,实至名归的影帝大奖拿过五次。
他这个级别的大咖,在娱乐圈里肯定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人家有自己的经纪公司,经纪人是楚太太。
楚太太是位女性Omega,但她和楚云终生未育。
夫妻俩都比较热心公益,所以社会口碑也很不错。
寿嘉勋越看越迷糊,歪过脑袋问雍鸣:“你觉楚云有什么理由,非跟阿胶过不去?
阿胶昨天早上进组,晚上就被他打进医院……俩人之前又不认识,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雍鸣有气无力哼哼两声:“你表弟只要够努力,三分钟之内就能把我把气的想对他动手。
进组十几个小时……够他做很多事啦……”
寿嘉勋支楞起脑袋,瞥雍鸣面前笔记本电脑:“你在干嘛?”
“我在查……资方的……关系网。”雍鸣一句话掐好几段,好似挤牙膏。
因为他在一边查资料一边做导图,老广告人习惯凡事抓数据,注重基础信息,吐槽归吐槽,做事却绝不拖沓。
“我给卓一航和兔爷爷发邮件了,等回复吧。”雍鸣说。
卓一航和兔爷爷是两位娱圈著名记者的网络ID,主营业务包括但不限于:盯梢跟拍、舆论公关,俗称贩黑料或者爆瓜。
寿嘉勋不解:“找他们干嘛?”
雍鸣反问:“你在网上搜着楚云有什么料了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雍鸣嘁笑。
寿嘉勋仍不理解:“你以为我们买几条他黑料爆出来,就能扳倒五连发金牌影帝?”
雍鸣哼笑反驳:“首先,咱们大小也是个资本方,跟他压根不在同一条赛道里,甭管他影帝还是视帝,咱都没必要怕他。
其次,他打了咱的人,不能白打,必须让他付出点儿代价。
有必要的话,咱让这部戏成为他的息影之作。”
寿嘉勋被他逗乐:“口气挺大啊……你不是一直不看好阿胶么?这次怎么肯替他出头?”
——“自己家孩子再熊,也轮不着别人教训。”
寿嘉勋无声哂笑,这是他最欣赏雍鸣的地方。
“忠孝……啊呸……忠义两全!”寿总在心里默默给搭档放送五星好评。
早上六点过一点,他们车快开到影视城附近医院的时候,雍鸣接到知名娱记卓一航的电话。
对方听他点名楚云,立即口头提交黑料目录:“他呀……借戏打人前科多了去了,还有借戏强奸,不过当事人没名气,闹不起来。”
八卦记者随即点出几个人名,有寿嘉勋知道的,也有陌生的。
专业人士列齐黑料,轻笑两声:“丫就是个大流氓。你要是买他的料,我把他淫虫搭子的料免费送你。
不过那位风评一向垃圾,也不差这点儿料。”
雍鸣认真听完,仍觉不满意:“还有更劲爆的吗?”
记者反问:“你说哪方面呐?”
“税。”雍老板言简意赅。
记者又笑起来:“这我可真没有,有的话我也不留,直接上报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