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嘉勋清早睁眼时,梁波正背对他站书桌跟前鼓捣什么东西。
梁助理身上仍穿昨晚睡觉时那套宽T恤、大裤衩,头发支楞八叉,大抵也刚起床没几分钟。
寿总蹬脚抻懒腰,发出一声舒爽呻吟,问自己大块头呆萌助理:“波er ,干嘛呢?”
轻飘飘er 化音显得他特别不见外,像在招呼自己家小孩儿。
“给你下药。”小孩儿说。
“哈啊?”寿嘉勋翻身下床趿拉拖鞋慢悠悠晃过去,看梁波给他下什么药。
梁波面前摆着他们昨天在家居店新买的两只保温杯,还有几个小玻璃罐。
人参、枸杞、人参、蓝莓、甘草。
还真是在给他“下药”。
寿总嘿嘿讪笑:“啥时候买的?”
梁助理配药态度相当严谨,他手边还有只巴掌大的迷你电子称,每种小中药进杯之前都先过一遍称,适量取用。
寿嘉勋更觉稀奇:“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明显不是大清早在北美街头能随手买到的东西。
梁波仰面打呵欠,然后才慢吞吞给他解释:“我爸给我买的,让我泡水喝,我懒得弄,都快放过期了。
我看你挺需要,算废物利用吧……”
“过期?废物?”寿总重复关键词,眉毛几乎快要挑到脑门上。
随后拿起一瓶甘草,查看瓶身标签。
五年保质期……目前距离过期还有不到五个月。
“你是怕我太感动,还是觉得老板感谢你,你有压力?”寿嘉勋啼笑皆非,挥手在傻助理后背拍一巴掌。
“没呀?!”梁助理表情无辜:“我……实话实说。”
寿嘉勋抬手耙头发,抓脑壳,心说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还真可爱哦!
随后由衷感慨:“真是好孩子。闲置五年没用过的东西,还能不远万里背它们出差,看来你真的很听爸爸的话。”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梁波低头瞥身旁年轻老板,语气略显迟疑。
寿嘉勋追问:“是哪样?”
梁助理呵呵憨笑:“我在学校收到你们公司面试通知,然后跟人事部约在我回国当天面试。
鉴于你们公司位置离机场比较近,我先面试,本来打算面试结束就回家,结果……”
结果当场办入职,直接被指派追寿总出差,家没回成。
梁助理回手指指自己三十二寸巨大行李箱:“里边啥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没用的东西,想看吗?”
“不用,哈哈……”无良老板心虚讪笑:“这不是也有能用上的么。”
随即赶紧换个话题,指着桌上另一只灌冰美式咖啡的保温杯:“这个,不是说要送给你爸?”
梁小波义正词严:“我替他试用一下。”
“哇,你好孝顺。”寿嘉勋笑呵呵夸赞。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兼“排毒”。
数分钟后,正当他坐在马桶上反思人生的时候,厕所门忽然被梁助理敲响。
“老板,今天什么行程?我提前准备一下。”
寿总表情呆滞仰起脸……他还从来没坐在马桶上给员工布置过工作。
不过今天寿总选择包容。
门外梁助理很快通过手机接收到一张电子表格,是寿嘉勋接下来两周的行程明细。
今晚他们将乘飞机前往纽约,明天中午与一家会计师行会面……计划在纽约停留一周,然后直飞香港,接着在那边仍有一周左右会议安排。
“寿总,你要给「果然」上市啊?”梁助理磕磕敲两下厕所门,继续跟他老板讨论工作。
寿嘉勋咬嘴唇:“你……能等我出去……再聊吗?”
“好的。”梁助理语气相当乖巧,但下一秒就继续提问:“那我现在得订机票了是吧?你想具体几点飞?旧金山到纽约航班蛮多哦。”
既然知道选择很多,你着什么急呢?!寿总心想:“他好像在故意‘整’我。”
梁波语气纠结:“最快航班也要六小时航程,我们可能要在飞机上过夜……你明天还要去会计所开会,要不咱们早点走吧?到那边还有时间休息一下。”
卫生间骤然传出哗哗水声,寿嘉勋冲完马桶直接开淋浴,用环境躁音盖过梁助理讲废话。
寿总一边冲澡一边暗自埋怨:“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等他神清气爽走出卫生间,内心还是相当惊喜的。
因为梁波已经把他俩私人物品一概整理妥当,收拣回行李箱。
梁助理没换贴身衣物,只在T恤外面敞怀套件白衬衫,床边放个鼓鼓囊囊的涤纶运动背包,背包两侧兜里各塞一只保温杯。
像个准备去春游的大学生。
只等寿总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马上开启下一段旅程。
“动作挺快嘛。”寿嘉勋笑吟吟表扬。
梁助理坐床边,往前撑出两条大长腿,仰脸抱怨:“主要是,我饿了。”
……饿是很正常的。
因为寿嘉勋一觉睡到十点多,再磨蹭会儿,他俩连午饭点都能错过去。
寿总眼神复杂盯住梁助理打量,心想……你说他傻吧?做事蛮机灵;说他机灵,讲话又像个“汉堡”。
“一直没听你提过家里人,你家是俩个爸爸,还是爸妈?”寿嘉勋随口提问,同时去行李台上,从箱子里掏牛仔裤、T恤。
梁波等他从卫生间里换衣裳出来,才开口回应寿总刚才的问题:“俩爸。他俩都是AI工程师,工作比较忙,平时不太管我。”
寿嘉勋瞬间了然,心里暗自点评,小梁同学属于典型双高家庭“放养”出来的小孩。
双父智商高、收入高,但工作忙,没工夫过多干涉小孩成长。
讲得再直白一点,就是从小没挨过揍。
梁波智商遗传两个爸爸优质基因,够聪明,但学习马马虎虎,一路全靠身高、体能升学。
不过脑子虽好,却从来没刻意培养过情商,有啥说啥,不懂得主动讨好巴结老板,讲话憨兮兮容易得罪人。
不过坦诚直率,一向是寿总的最爱。
“走,吃饭去。”寿总主动拖起一只小行李箱,
把两只大箱和背包全部留给梁助理。
你看,讲话不中听的人,欺负起来特别心安理得。
梁波大包小裹跟在寿嘉勋身后,像搬家一样:“老板,咱们等下吃肉吧?不要汉堡那种。”
寿嘉勋点头:“嗯,把行李放前台,吃什么你定。”
梁助理一早就在本地资讯网站上选好餐厅,二人退房后把行李放在前台,出酒店步行两百多米,很快拐进一家芝士牛排风味餐厅。
招牌菜全是大块牛肉,高热量、高蛋白,香气浓郁。
寿嘉勋盯住菜单扫描老半天才开口点菜:“……芝士沙拉,鲜橙汁……加个煎蛋。”
梁波给自己点两大块牛排,加起来有一斤多。
待餐食端上桌,二人食性差异一目了然。
寿嘉勋拿起餐叉,随口询问同伴:“你怎么没点饮料?”
梁助理侧身从背包里拿保温杯。
寿嘉勋以为他要说“饮料自备”。暗道这孩子真不错,用钱该花的花,该省的省……
结果梁波回身直接用一只保温杯把寿嘉勋面前果汁换走。
寿总目瞪口呆:“……啥意思?”
心说难道我想错了,是你该花的花,我能省就省?
“冷餐配冰水不健康,你喝点热的,这个给我。”梁助理给出的理由相当“正义”,喝起果汁来也很畅快。
“我就……想喝点甜的。”寿总哭笑不得“我再点一杯。”
梁助理神情执拗,伸手帮寿总弹开保温杯杯盖:“这个也甜,我放可多甘草了,不光是甜,还护嗓。”
盛情难却的寿总,只好尝试捧起保温杯小口啜饮。
味道并不习惯,甜度比橙汁差一大截
但不得不说,喝下去的感受非常熨贴,喉咙也很舒服。
寿嘉勋好像只兔子一样嚼素沙拉的过程中接了两通电话。
第一个来自果多余,让他加入高中班级聊天群。
寿嘉勋马上乖乖点邀请卡。
不过在进入聊天群的同时,马上在功能设置页面点开了“消息免打扰”。
梁助理抻头看一眼,小声议论:“人家拉你进群,肯定是想跟你聊天。你就算开免扰,也应该先和大家打一轮招呼,等明天再屏憋。”
寿总点头附和:“很有道理。”但他拒不改正。
果然不到两分钟,那个班级群的标签就红星频闪,不晓得是多少人在同时圈寿嘉勋说话。
梁助理眼神揶揄:“你看,我就说嘛……”
寿嘉勋划开群聊看一眼,最后一条圈他的消息说:“进群了怎么都不吭个声?大晚上的,你到底在忙什么?”
寿总把手机贴餐厅窗玻璃上,随便拍张“朗朗晴空”发过去,然后语音输入:“忙着赶灰机呃……兄弟们,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我落地详。”
泛社交场合里“等我落地”和“下回约饭”性质雷同,大概率是没有“下回”的。
所以后面群聊再怎么闪,寿总也只专注饮食,以及跟梁助理逗乐讲笑话。
梁波却越发好奇:“你跟高中同学关系不好?”
“当然没有。”寿嘉勋耸眉:“我怕他们看见我会自卑,毕竟我这么优秀。”
梁助理抬起一只手捂脸,送他个“没眼看”的实景表情包。
那个聊天群不是校园管理群,所以寿嘉勋当年离校后没有主动退群。
他是被班长萧煜踢出群的。
如今返群肯定会让萧煜感觉很尴尬,万一他说错话惹“大孝子”发癫,再踢他一回……
双重社死,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