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文回家的时候陈晨已经走了,黎安倒还在,衣着整齐的坐在他家沙发上,旁边立着小行李箱,看样子是等他回来说两句话也要撤了。

  谢向文喝了口水在他旁边坐下,道:“韩祎说,他心里永远都有你,但感情的事,难以控制,他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释怀。”

  黎安点头,他从来没质疑过韩祎对自己的感情,韩祎也许多情,但决不滥情,而且整整六年,在那种环境下仍然对他不离不弃,说他是情圣也不为过。只是缘分尽了,容不得他们不放手。

  谢向文又道:“韩祎说没有提前和你说,是真的怕你解约没成再受打击,现在好歹走出来了,希望你不要恨他。”

  黎安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不恨他,从来没恨过。”

  他说完仿佛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谢向文面前,对他笑道:“我儿子们的赎身钱。”

  “多少啊?”谢向文莞尔一笑,却并没接过手里来。

  “二十万啊,怎么你还要收我利息?”黎安说完笑着站起身去拉行李箱,是真的要走了,这是他这几年剩下的最后一点儿积蓄,不过没关系,很快进组又会有收入了。

  谢向文拿起银行卡跟着站起来,拖住他衣袖不撒手,耍赖道:“为什么没有利息啊?”

  “你还要多少利息?别太多哈!我现在仍然很穷的。”黎安笑得一脸无奈。

  谢向文看他停下来,自己上前一步把人紧紧抱进怀里,“你就是我的利息,黎安,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黎安沉默着让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退开一步从他怀里松脱出来,软声细语道:“彬彬,我不介意你趁虚而入,就算现在就给你也无所谓。

  但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对待我的朋友,我不想把你当成别人的代替品,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你值得最好的人,全心全意的爱你。

  或者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缓过这口气……让我把心里那块地方清空,等我能把你装进来的时候,那里边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你一个人。”

  回程路上陈晨和黎安并排坐在飞机上,她不想提韩祎,所性连私事都不和对方聊,就说起新剧的故事线,觉得黎安可以找一些转折点,把这个人渣演的别那么渣,就像最后给白墨演的那个小浑球的角色,让人恨恶中又不免带有一丝丝怜悯,总之别把自己的个人形象真的搞崩掉。

  黎安却不这么想,他反问陈晨,“韩祎其实也挺情有可原的,也没见你劝我一句要谅解他的话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陈晨压低声音斜着眼睛瞪他:“你这不是抬扛吗?”

  “怎么就不一样呢?”黎安一边从随身包里掏眼罩一边轻声哼道:“大是大非面前不能误导观众。”说完用眼罩把眼睛遮起来,摸着扶手上的按钮把椅背调低。

  陈晨心里突然腾起些不好的预感,绷直身体,往黎安方向倾斜少许,急道:“不是……哥,那你打算怎么演啊?”

  “就怎么渣怎么演,最好吓的你们这些小姑娘做噩梦,以后碰到渣男条件反射拔腿就跑那种。”黎安说得理所当然。

  陈晨被他吓得瑟瑟发抖,但仍然不忘抖开一条毯子帮黎安掩在身上,黎安也很乖的跟她说了声“谢谢。”但是怎么诠释角色这件事,完全没打算听别人意见的样子。

  接下来距离新剧开拍,黎安有大约一个月休整期,为了不让自己在这段期间陷进失恋的自怨自艾里拔不出来,他给自己设计了一张时间表,打印七八份,在家里贴的到处都是,每天按照表上内容定时吃饭、睡觉、运动、阅读、观影、看剧本,只要不让脑子跟身体有太多余裕闲暇,任何伤痛其实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治愈。

  陈晨看他这样心里不踏实,提议去玩发泄屋,就那种可以随便打砸摔吼的地方,黎安欣然同意。可是等到了地方,俩人各自穿戴好护具摔摔打打,黎安才摔了几个破盘子就显得兴致缺缺,开始往后缩,只在后面看着陈晨拿棒球棍一通疯砸。

  陈晨砸累了,喘着粗气把球棍塞他手里,指着墙边一排空啤酒瓶,道:”你就把那些都当成韩祎的腿,特别过瘾,真的!”

  黎安哭笑不得,干脆把头盔摘下来,问:“陈晨,你谈过恋爱吗?”

  陈晨语塞,母胎单身也不是她愿意的。

  “不是分手就要当仇人的。”黎安拿出学究范儿给小姑娘说教。

  陈晨也把头盔摘下来抱在怀里,有点委屈,“你的意思,还要和他当朋友?”

  :“当然不是,我身边都有你了,还差他这一个朋友吗?”

  陈晨脸一红,又要感叹黎哥太会撩。在她心里,韩祎对黎安的背弃难免意难平,可她是她,黎安是黎安,人的感情本就十分微妙,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共情理解别人的心境。

  黎安把球棍和头盔都扔在一边,道:“你下回想发泄,我教你打壁球吧,好歹也是个运动技能,这种……太没劲了。”陈晨撇嘴,默默跟在他身后去前台结账。

  他们进的第一个剧组是某卫视投资拍摄的都市情感剧,名字叫《一定要幸福》,不知道编剧是不是在搞反讽,剧本里并没看见哪个角色是幸福的。

  之前试镜就在帝都,拍摄也在帝都市内,黎安戏份不多,开机仪试上点个卯继续回家待命,另一边的《九尾传说》因为投资出了点问题,临近开机忽然有资方退场,平台找新资注入,即便过程顺利也把拍摄的时间往后延了整整一个月,正好把两部戏时间段完美错开。

  陈晨心里偷着乐了好几天,但她这种在违规边缘疯狂试探的行为,可不敢和别人说,最后实再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跑到雍和宫捐了两百块香油钱才把心态稳下来。

  这件事也更加坚定了她对“黎安时来运转”的信念,既然黎安不顾个人形象也要担起社会责任,誓要把渣男一黑到底,那她就得尽快找个人设好点的角色给黎安往回找补元气,于是又开启了夜里收集信息,白天四处探厂的拉单生活,只不过这回范围扩大至全国,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去试试。

  最后在沪市曲曲折折的联系到一家经纪公司,对方为了捧自家男团打造了一部消防题材多男主网剧,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之后还剩下几个空缺,这才让陈晨把黎安的简历也塞了进去。

  黎安的个人形象其实偏柔和,但这样正好可以平衡同样不那么阳刚的男团调性,能入选主要还是颜值风格匹配,能起到一些互相烘托的效果。

  可是连试戏时间都约定下来之后,陈晨却在商务酒店里接到了取消试戏的通知,叹着气挂断电话,她翻了翻手机里的行程单,下站广州,下下站珠海,下下下站……横城。从帝都一路向南,不到万不得矣,她不希望黎安再踏足横城一步,或者说,不让他再有任何机会看到那个韩祎。

  ......

  曾竞手里捏着黎安的演员简历,一脸玩味的看了助理一眼,问:“你还记得这人吗?“

  助理点头,”记得,我看简历上写他这几年上学去了。“

  曾竞笑了笑,把薄薄的几张纸扔到桌面上,对坐在斜对面沙发里的另一人道:“你那部戏他不合适,换个人吧。“转而又对自己助理道:“老吴那边不是有个偶像剧嘛,你让他给安排个角色,如果他接了,回帝都我们约个饭。”

  ——

  谢向文在黎安离开横城后就开始向公司申请休年假,软磨硬泡的沟通了两个月,让他把手里的这部清宫剧拍完,终于争得公司点头,给他临时推了一部男二的剧本,放他五个月自由。

  这会儿黎安在新剧里的戏份刚刚开机,陈晨仍然奔波在外,帮他联系接下来的工作机会,谢向文这时候悄叽叽的到了帝都黎安的家里。

  黎安家里的门锁密码隔段时间就换一个,但换来换去那几个常用的谢向文也都知道,到门口试了两个就把门打开了。

  黎安当晚回家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谢向文正坐沙发上看电视,餐桌上摆着还冒热气的饭菜,一时间愣在门口,不知道该调整出个什么表情来跟谢向文打招呼比较合适。

  谢向文看他进门也是一愣,但随即面带揶揄的逗趣道:“你这人模狗样的戏服都不换一下就回来啦?是不是心有所感家里有人等着呀?”

  黎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剪裁合体的浅色西装三件套,一边换鞋一边反唇相讥,“我这怎么叫人模狗样了?明明是你们古装剧拍多了,都不知道正常人怎么穿衣服了!”

  谢向文从沙发里站起来,笑嘻嘻的走到他跟前,又把人打量一遍,黎安确然是没卸装就跑回来的,头发被发胶固定的有些僵硬,鼻梁上还架了幅金丝边平光眼镜,把个都市精英形象诠释的十分到位。

  黎安冲他裂嘴一笑,问:“怎么样?爷这身行头要把你帅哭了没?”

  “是挺帅的,嘿嘿。”谢向文脑补了一下把这样的黎安扔到床上会是什么样子……脸上一红,赶紧轻声咳嗽着自我醒脑,笑道:“以前没见你这么穿过呀?”

  黎安把外套脱下来扔沙发上,径直走到餐桌跟前提筷吃了两口,不禁赞叹,“谢向文你有两下子啊!”

  “我点的外卖。”谢向文实话实说,嘿嘿一乐,“折到盘子里热了一下,是不是挺有家庭温暖的?”

  “嗯。”黎安点头,真诚表扬:“到位了。……以后我点外卖也这么吃。”他发表完感言,进卧室换家居服出来和谢向文一起吃饭,吃完饭才进卫生间卸妆洗澡,再出来的时候已然又变回个干净清爽的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