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文眉间的川字纹越挤越深,对方明显在斟酌回复什么,有可能是在反复的输入删除,也可能在纠结要不要回复,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于是他干脆直接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这次反应倒快,秒拒。

  “要睡了,明天再聊。”黎安总算回了几个字给他。

  谢向文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他们在有好戏的时候还可以出去吃顿消夜,或者来两局狼人杀,早得很啊!

  “你是不是换电话了?新号码发我。”谢向文让自己的文字信息尽量显得神经大条一点,“怎么还不回我?我连你电话号码都不配拥有了啊?”

  黎安捧着手机笑得有点无耐,他完全能想像出谢向文一脸“小样儿,敢嫌弃你爸爸!”的浮夸表情,他们俩身上有一些相似的东西,都是很小年纪选秀出道,同样星途暗淡,又同样内心要强,明明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却又因为害怕别人给予负面评价而表现得玩世不恭。时刻传递出一种“爱谁谁,反正我都不放在心上。”的抗拒型社交信号。

  他把新号码发过去不到一秒,谢向文就把电话拨了过来,“黎安是不是你本人啊?你都成失踪人口了你知道吗?”

  “我说我要睡了啊……”黎安的语气一贯的慵懒,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睡这么早啊?”谢向文刚才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往枕头上一靠,立即开启闲扯模式。

  “睡太晚掉头发啊!”黎安半真半假的忽悠他,心里是有点暖,谢向文这个人表面高冷,混熟了其实属于特别好相处二哈类型。

  谢向文那边传来夸张的鹅叫式笑声,听的黎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和韩祎分了吗?”谢向文笑着笑着忽然来这么一句。

  黎安沉默片刻,“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啊……”他这句抱怨里夹带二分撒娇意味,谢向文扛不住立刻投降,换话题。

  “哎?你上回推荐那个日漫我看完了,还有没有好看的给兄弟推一下啊!”他毫不犹豫祭出对付黎安的必杀技,一般情况挑这个话头儿,黎安能跟他聊到天亮。

  但这回明显没管用,黎安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呵欠,说:“我真困了,改天再聊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镜呢对吧?”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谢向文听着电话断线的嘟嘟声,呆了两秒,这啥意思?

  他本来已经信了韩祎的***,可是一通电话打下来,又觉得如果是黎安为了甩人,玩儿失联,韩祎被套路这条线好像也说得通。

  第二天谢向文带着明朝的妆效去见正在拍唐朝戏的韩祎,两人差不多身高,都是一等颜值,出挑得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侧目投来欣赏的目光。

  韩祎似乎比他们录制有好戏时瘦一些,人倒显得更精神了,之前谢向文觉得这样的一线流量明星肯定架子不小,毕竟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气势这块儿是拿得稳了,没想到第一次和他面基居然是说话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卑微,他想这俩人仺上听谁的不好说,感情上肯定是黎安在站主导地位没跑了。

  韩祎想了一整套策略让他去想办法帮帝都的黎安脱身。第一步就是让谢向文通过自己经纪人去联系黎安公司,以工作沟通为借口去直线联系黎安。

  谢向文心里纠结得要死,他要不要说昨天已经要到了黎安的新号码啊?他现在彻底信了黎安的说法,没有什么阴谋控制,纯粹的感情处理不当。与此同时又很恼黎安不知珍惜,眼前这位大帅哥哪里配不上他了,分手分得这么伤人?

  韩祎还在喋喋不休的和他说着自己的“营救”计划,谢向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这种事作为一个局外人不方便直接表达观点,就旁敲侧击的劝,说:“我见过黎安的老板,那人看着还行啊?又送应援车又给助理,对黎安挺好的啊……”

  韩祎脸色一变,“他去过有好戏?我怎么不知道?”

  “就去了半天,没多会儿就走了。”

  韩祎忽然有些沮丧,因为他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无论是《洗剑录》白墨探班,还是《有好戏》时白墨的突袭,至少在别人眼里,他们的相处不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称得上亲昵。晕眩的感骤然袭来,用力捏了捏眉心……可是,黎安第一次提出分手时的痛苦不是假的,和他提起白墨时的厌恶也不是装出来的,韩祎晃了晃越发沉重的头颅,“谢向文,你相信我,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现在被公司盯的很紧,身份证也被曹老师扣起来,曹老师这么好说话的人……都能用这种办法把我留在剧组,何况是那个白墨。”

  谢向文开始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把黎安的新号码交出去,但最后黎安的站位更胜一筹,于是敷衍着韩祎说:“好,我联系上他再来找你。”

  晚上回酒店谢向文第一时间给黎安拨视频通话,没多会儿联线就接通了,谢向文愣了一下,问:“黎安你跟我视频还开瘦脸了?”

  黎安看起来心情很好,乐不可支的跟他说,“是啊,瘦脸大眼美颜都开了。”

  “那你再开个滤镜,你现在这个光线显得脸色不太好。”

  “你有病啊哈哈哈哈哈哈!”黎安笑得更欢。

  谢向文沉下脸来,微促起眉头,“你别笑了,我这两天都快被你和韩祎整魔障了……现在看到你这个鬼样子,说你什么事没有,我有点不相信。”

  黎安却依然故我,笑盈盈神情不变,“我不笑,我对着你哭啊?你昨天说一拳超人看完了,那就看奥特曼吧,可以从迪迦开始复习。”

  “你晚上吃饭了吗?”谢向文笑了笑,“你按时吃饭啊,瘦的快脱相了。”

  “我减肥啊兄弟。”黎安笑眯了眼,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让他心里灌满苦瓜黄莲,有机会能和朋友聊聊天感觉出奇的好,就像越是被黑暗裹挟的人越向往光明一样,还有谁比神经大条又傻乐傻乐的谢向文更适合给他解闷。

  白墨车祸的事情没有在黎安的情绪上掀起波澜,事实上白墨怎么样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现在每天那个叫陈晨的助理都上来陪他呆一会儿,帮他买食材,然后把他换下来的衣物带到楼下洗衣店,隔一两天就帮他叫保洁上来打扫房间,黎安自己几乎不出门。

  白墨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出院后也不敢去看黎安,对方的绝望已经像病毒一样浸染到他的细胞里,他觉得,如果再多见黎安几次,连自己也要被拖拽到地狱深处。但他每次见到陈晨都会忍不住跟她打听一下黎安近况可好?

  陈晨不知道这个“好”的概念要怎么定义,如果说生活规律早睡早起是好的话,那还挺好的。就像白墨自己,看起来也挺好的,虽然把车给撞了个稀烂,万幸人没出大事,出院后该工作还是照常工作。

  但他们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让她分分钟都想辞职换工作,连离职申请都打好了,要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下家,申请早已递到人事部。

  谢向文连着一个星期跟黎安视频电话,到联线直播的时候俩人对着傻笑半天,谢向文说,“这和我们打视频电话有啥区别?”

  黎安在沙发上摆出个端正的坐姿,“没区别吧……就是让大家看看我们怎么视频聊天?”

  谢向文说:“视频电话没意思,你来探我的班吧!”

  “好啊,你下一部戏的时候。”黎安日常太极打起来,一张笑脸撑在那里,谢向文负责活跃气氛,他负责偶尔捧场。

  谢向文说:“别等下一部戏,就这部戏,你来找我们玩儿,段阳他们也没走,你来还能跟大伙儿聚聚。”

  黎安只是笑,笑得像视频卡住了一样,就是不往下接话。

  到联线结束时,谢向文自己都觉尴尬得要死,如果对方不是黎安他早就手动掉线了!话说回来,如果对方不是黎安,他压根不会接这个活儿。

  黎安下线后开始给他的宝贝手办一件一件打包,超大号的邮政硬纸箱里放了不少防挤压填充物,他码得很仔细,四边还塞了不少正版漫画书。快递单上填的收件人是谢向文,因为身边最“识货”的大概就是这哥们儿了。

  如果说上次吞药他还有一点点冲动,一点点恍惚的成分,这次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他做唱跳爱豆的时候,和另一位唱跳歌手有过短暂合作,歌手花名叫阿乔,唱功和台风都相当有灵气,在饭圈的知名度也高,比他火太多了!当年白墨也是花心思托些关系才换来他们一起录了首歌;然后就在他们合作之后不久,阿乔在某位资方导演的别墅里死于性窒息……

  那件事给黎安带来的冲击非常大,因为他们的风格相似,平时玩的圈子也接近,阿乔的死让他连着发了一个月噩梦。

  黎安觉得自己和阿乔相比更娇气一些,即怕疼又怕死,更怕死的难看,由其是那种死法,他接受不了。

  白墨和曾竞就像两条阴阳鱼,打着转把他堵在一个死循环里,他尽可能理智的去分析,然后发现自己跟本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