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那年冬天与你分手[娱乐圈]【完结】>第100章 无字情书20

  小虞第二次给同一个人做专访, 历经几年的摸爬滚打,她终于成长为一名成熟干练的资深记者,身上再也看不出曾经束手束脚、战战兢兢的影子。

  她面对的是风头正盛的当红影帝, 业内公认的天才, 多少人中年甚至是晚年才能获得的殊荣, 他年纪轻轻就拿了个遍。

  所以他仍然是散漫随意的状态,坐得不算端正,见她来了,将手机递给助理, 摆出心不在焉的聆听姿势。

  “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她熟络地套近乎。

  “当然,我记性很好的。”

  做完工作的前置准备, 小虞在安静的环境中提出头一个问题:“您这次获奖有什么心得或感想吗?成为戛纳影史上最年轻的华人影帝, 必定是非凡的体验吧。”

  “我的获奖感言和心得都在颁奖典礼上表述过了,你可以去找找别人整理的版本。”裴令宣回答。

  小虞定定地看着他,旋即两人相视一笑,原有的生疏拘谨荡然无存,距离蓦地拉近。她理了理耳边的长发,道:“其实我们是想做一期关于您演员职业生涯的访谈。”

  “嗯, 我会尽量诚实。”

  小虞:“回顾您在电影、电视剧和话剧舞台的不同参演经历, 是什么驱使您选择了那些与主流人物比较起来,性格行为上更边缘化的角色呢?”

  “这是最基础的叙事理论, 创作者没有必要去讲述一个平庸的凡夫俗子的故事, 每部电影和戏剧的主角都是不同寻常的,这种不寻常正是它的趣味和目的性所在。我并没有十分偏爱那些疯狂的角色,我只是演员, 我永远在等待剧本来找上我;只能说找到我的导演们,都很统一地认为我适合扮演那样的人物。”

  “在您搭档过的多位导演中, 宁则远导演是最年轻的一位,是什么促成了你们的这次合作呢?”

  “我跟宁导有私交,他在正式做导演之前就想找我拍戏,我们在《南国寒夜》的那次合作阴差阳错没能成功,《石头记》是他给我的补偿——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在收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很惊喜,他偶尔是能写出一些好得令人惊叹的故事。”

  “《石头记》是部台词和对白非常少的电影,它备受赞誉的部分是对音乐的应用。对您来说,这有没有为您的表演增添难度呢?”

  “你说台词少吗?”

  “对。”

  “那没有。台词是传递信息的一种途径,好的编剧会在台词中放入很多深刻的内容,但它不是唯一的途径。语言是有限的,而音乐是无限的,它能够勾起观众无尽的遐思和想象力。宁导相当注重技巧,他在炫耀他不是靠对话推动剧情的导演,他可以用音乐来展现别人要长篇大论叙述的信息,这是他的才能。跟他合作很轻松,他年轻,却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我只要按照他说的来演就好了,这并不困难,如果演戏对我来说很难,我就不会去演了。”

  “但据我所知您也参与过电影的制作工作,并且成果卓越,那您有打算开一家制片公司吗?还是专心做演员?”

  “我当制片人是身不由己,我本身只想单纯地做个演员。有的导演会给我自由发挥的空间,有的则要求我必须分毫不差地达到他预期的效果,这只是每位导演的工作模式不同,伟大的电影终究是导演个人意志的表达,它是私人的,独立的,演员不过是实现这一主旨的工具。我喜欢听导演的话,他们命令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的想法。我选择做演员是因为我做不了别的事,只能努力做好演员。”

  “那您愿意分享和宁则远导演合作的感受吗?”

  “这部《石头记》跟他合作得很愉快,但下次我不能保证,我和他不单单是上级和下级、导演和演员的从属关系,我们私下相处总是吵架,能一起工作也挺不可思议的。”

  “之后会考虑回归电视剧吗?还是深耕于电影?”

  “看情况吧,这也不是我能完全决定的。”

  “有考虑过合作另类风格的导演吗?比如方梦或陈姿寒?”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考虑的。”

  “您最受观众津津乐道的角色无疑是《晴雨燕歌行》中的卓昀,您怎么看待这个角色呢?”

  “卓昀,他是我写人物小传写得最刻苦的一个角色,我花了许多心思设计他。多数人都只会注意到他的邪恶,然而逻辑自洽的角色,或者每个鲜活的人物,他们的内在必然是善恶共存的,我想要体现这一点,所以我调整了少量情节去展示他良知尚存的一面。不管电影或电视剧,创作它们的初衷与价值都是为了娱乐,但从故事中探索外部世界的运行规则和人的灵魂,是件其乐无穷的事呀。”

  ……

  采访结束,裴令宣讲了一下午的话,口干舌燥,新来的助理给他递饮料,佘冉负责送记者小虞下楼。

  宁则远刚出电梯,和他们碰个正着,小虞殷切地问候他:“宁导!”

  “你好。”他客气道,哪怕他不认识这个人。

  她的成长包括在交际中擅用自己开朗可人的一面,俏皮道:“您什么时候接受我们的独家专访啊?”

  宁则远也不是当初不懂变通的愣头青了,他说:“劳烦你给我一张名片,空了我会联系你。”

  “怎么能是劳烦呢!”小虞飞速摸出一张名片塞他手里,跳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向他挥手,“那我先走啦,改天见,宁导!”

  裴令宣晚上还有酒会,得赶时间换衣服做造型,一见宁则远素面朝天就来了,使唤新助理:“快联系化妆老师,要多收拾一个人,叫她来早点。”

  “知道了。”

  宁则远问:“下午的采访还愉快吗?”

  “愉快啊,我都没有撒谎,她可能研究过我吧,一点没问我讨厌的问题。”

  “往后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戛纳影帝了,我还能排得上你的片约吗?”

  “你乱说什么,你可是我的大导演,没有你哪能有我?”裴令宣脱掉接受采访时穿的那身衣裳,换上造型师选的外套。

  宁则远紧盯着他,“你今天真好看,不想放你出去了。”

  “你胡言乱语够了没?你也是要跟我一块儿去的,别啰嗦,你坐那边。”

  “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宁则远没说话。

  裴令宣没追着问,因为他临时接到越重影打来道贺的电话。

  她近来为新电影的后期制作呕心沥血、废寝忘食,还能记得他的喜讯,很是不易。电话里她的声音倦乏,听着像感冒了,“裴老师,恭喜你,废话我也不多说,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吃大餐。那个小宁导在你旁边是吧?你能不能让我和他说两句,我想问他几个事情……”

  “好,你跟他聊吧。”说罢他将手机交给宁则远,安心坐到镜子前上妆。

  宁则远和越重影足足聊了四十分钟之久,都是与电影相关的事宜,越重影的用词委婉谦逊,俨然是一副求人的低微语气。裴令宣旁听着等他们讲完,问:“她拜托你什么了?”

  “都是审核进程和定档日期的事,”宁则远说,“你们是商量好的吗?还是她单方面的决定?”

  “是她单方面的决定,但也是我们商量好的。”

  “这不是儿戏,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认真回答我。”

  “不是儿戏,是很严肃的决定,”裴令宣坐正身姿,从镜中看向站着的人,“这部片子必须在庭审前上映,不然就是白费功夫。”

  “太赶了。”

  “小远啊……”他拖住宁则远的手,依恋地摇摆着对方的手臂,“你做得到,我知道很难,但你是宁则远啊。”

  “我是认为她的进度太赶了。这样一部承载着无数人的心血、寄托,具有不同凡响的意义的重要作品,不该这么草率地定档,她可以花更多时间来打磨它,让它成为一部真正的电影,而不只是宣传工具。”

  “你就当是满足她的心愿,我们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裴令宣的指尖摩挲着对方手心,“拜托拜托,嗯?”

  既是他的要求,宁则远不论情愿与否,最终都是要应下的,“那我试试看。”

  “谢谢你。”

  夜晚的沙滩犹如地狱边缘的暧暗的警戒线,往前一步是冰冷的浪花和黑漆漆的礁石,它们是深海的舌头和牙,张着深渊巨口虎视眈眈,伺机吞噬被醉酒后走向死亡的人。

  裴令宣走在风里,回头顾望对准他的面庞的长焦镜头,海风将头发丝撩得凌乱,模糊了眼神光和笑容。

  起因是酒会上偶遇的摄影师说想要为他和其他人留下合影,但天生适合上镜的脸难得一遇,拍完合照,又问能不能再拍两张单人写真。

  他从不吝啬分享肖像权给欣赏他的人,他很喜欢在镜头底下的自己。

  摄影师遇上好模特,就像良驹遇伯乐,一拿到原片就欢天喜地地跑了,毕竟着急回酒店选片修图;不过留了他的邮箱,保证会及时发给他电子版和冲印版。

  这一晚过得很充实,他趁着没人管,沿海边走了好远好远,佘冉带着实习生在后头对他穷追猛打,逮他回去睡觉。

  凌晨的时候,裴令宣躺在床上醒酒,他以为这一天到来之时,他会欣喜若狂、趾高气扬。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今日的晚霞照旧艳丽,明日的朝阳照常升起;宿醉的他,在下午睁眼的那一刹那,仍然会头痛欲裂。

  他的手机发出清悦的提示音,举起一看,是新邮件。

  他下载保存了新照片,兴高采烈地分享给宁则远。

  :好看吗?

  小远:没我拍的好

  :自恋狂

  小远:你睡了吗?我想给你打电话

  :你要说什么?

  小远: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黏糊劲儿。裴令宣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没拨出通话键,就在困意和酒意的双重压迫下睡过去。

  没关系,等他天亮醒来,一切都不会变。

  宁则远在一遍又一遍拨打相同的号码而无人应答后,说服自己相信了裴令宣只是不小心睡着的事实。

  “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念着一句没人听的情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气。

  那两张照片拍的特别好,他纯粹嫉妒而已。

  算了,不必在意,反正他会扭着裴令宣给他提供一些外人无缘得见的亲密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