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八月,江望即便再不情愿,还是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脚下蹬出火星似的在练习室和家来回打转,每天两点一线。

  晏怀瑾终于能松口气。

  存在感极强的弟弟忽地长时间消失在眼前,晏怀瑾才有时间来回看两人之间的问题。

  江望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两人亲了这么几次,晏怀瑾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端着茶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未经思索,已经下意识迈向懒人沙发的方向。

  猛地,晏怀瑾顿住。

  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绕了一圈做回沙发里。

  那张懒人沙发,晏怀瑾喝水时轻轻睨了眼,江望第一次亲他就在那里。

  这么想着,晏怀瑾忽地就收回自己的目光,连余光也不愿意分给那张独特出众的沙发一点。

  江望或许从小就有了这样的迹象,酸甜的花茶口感在口中蔓延开来,晏怀瑾忽然就想起一件往事来。

  他想起江望第一次获得综合格斗的冠军。

  江望的肌肉其实算不上很夸张,虽然比他身上的明显点,但和那些真正的肌肉男相比,还是差了些,属于精瘦的类型。

  更何况那时候江望才刚到达青年组的年龄标准,好像是15岁,晏怀瑾隐约记得参加比赛的时候江望才过了生日。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江望还没长个子,在一众直逼180的参赛选手中,好像走错了组别,搞得不了解情况的教练几次确认江望的身份信息,唯恐分错了组。

  晏怀瑾那时候工作室刚成立,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在听到江望参加比赛时好说歹说和自己的合伙人请了假。

  他到了现场才知道,江望竟是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就报了名,要不是因为报名需要监护人信息,晏怀瑾可能压根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你,你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人呢?小望,这种有危险的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诉家里人。”

  一想到这小孩差点就自己来参加比赛,连个擦汗送水的人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

  晏怀瑾简直不敢想。

  “本来就打算告诉你。”

  江望板着脸任由他说教,末了才辩解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晏怀瑾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即便不需要监护人信息,江望也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晏怀瑾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江望心里的地位似乎高到之前他未曾想过的地步,“那还有别的家人,也要告诉爸爸妈妈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没有了。”

  江望似乎是在看什么,视线盯着远方,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

  晏怀瑾看着对方透青的板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家人,只有你。”

  男生丢下这么一句话,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多讲,奔着自己的目标就过去了。

  突如其来吐露心迹的真话让男生毫无发丝遮挡的耳廓红了一瞬。

  晏怀瑾又提着包,匆匆忙忙想要挤过人群跟上江望。

  “嘶——”

  忽然有人伸手揪住了他的头发。

  晏怀瑾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哥哥,你是男生吗?你为什么留长头发啊?”

  那时候的社会环境比现在还要糟糕,这话一出,周边带着孩子的家长几乎都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刚还挤不过去的人流忽然就空了一片。

  那个扯了他头发的小孩,晏怀瑾甚至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对方就已经被他爸爸一把扛起来带走了,走了许远。

  晏怀瑾已经24了,这种场面其实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了。

  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装着毛巾、水瓶的挎包,又想到刚刚男生头也不回离开他身边的模样。

  即便男生似乎承认了他的独特地位,晏怀瑾还是不可避免地,小小地、轻轻地,伤心了一下。

  他没去搭理身边自以为小声又或者故意放大的议论,转回原来的方向想尽快跟上男生的脚步。

  就见,刚还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生皱着眉头重新钻出人群,动作粗鲁,推了把挡在他面前的人,恰巧就是那个议论的最大声的男人。

  男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转头想呵斥哪家小孩这么没礼貌。

  江望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不用,男人才开口说了一个字,江望带着拳套的拳头就已经打到了男人的脸上。

  周遭被这一通变故搞得一静,所有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连那个男人,也像是被割颈的鸭子,嘎不出来。

  只是一个警告,今天还有正事的江望分寸控制得极好,拳头堪堪停在男人鼻子前,红色的皮套玩笑似地轻碰了男人的鼻子。

  江望忽然笑了一下,“抱歉,叔叔,在训练,可以麻烦您闭嘴吗。”

  明明是问句,笑脸,那双始终如一黑沉得好像在看死物的双眼却吓得男人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直到两人走远了,男人才反应过来似的,装模作样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踢了角落的垃圾桶,啐了口才叫喊着:“要不是看那王八羔子年龄小——!”

  真正需要听这句话的人已经走远了。

  江望拉着晏怀瑾的手,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

  “不要乱走。”

  他们身份像是反过来了,晏怀瑾刚一在角落的座椅上坐稳,江望就说了这句话。

  还沉浸在男生刚刚那一拳里的晏怀瑾才回过神来。

  “小、小望,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对人动手。”

  刚刚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个头比两个江望加起来还大。

  还好那个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么简单就不再纠缠,万一要是个好面子的——

  晏怀瑾一颗心今天之内七上八下,过山车似的。

  “万一对方对你动手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不能那样,太危险了。”

  晏怀瑾担心地一双手都凉了下来,江望心里想的却是,今天的比赛是他必须要参加的,不然刚刚那一拳绝不是威慑性地就停下了。

  还有周边那些人,江望脑海里一一闪过那几张脸。

  一个也跑不了。

  “快答应我,小望。”

  晏怀瑾紧张地扯住江望的衣袖,温度偏低的指尖划过江望的手背。

  江望眉头一皱,反手握住晏怀瑾的手。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慎重的。”

  这么说着,江望用牙咬下手上的拳套扔在一旁。空出的手从自己背后的包里拿出来一条四方毛毯。

  还叠得板板正正。

  ?

  晏怀瑾没看懂怎么江望包里还有这种东西,就见江望两下抖开自己手里的毛毯,盖在了晏怀瑾的身上,还贴心的把晏怀瑾的手塞进了毛毯下。

  “你怎么还带这来比赛?”

  虽然知道上了高中的臭屁男生回他问题总是往外蹦字,多说两个就好像会杀了他似的,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的晏怀瑾还是问出口了。

  “因为你。”

  江望满意地看着自己把晏怀瑾蚕宝宝一样裹在座椅上,确保没有任何暴露在外面的部分。

  “知道你来,你最近手一直很冷。”

  这意思是毯子专门为他带的。

  晏怀瑾又开心了。

  唉,察觉到自己心情变化的晏怀瑾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养孩子都快养出精神问题了,这思绪上上下下的。

  “好吧,不枉我请假来带你比赛。”

  裹在毛毯里的23岁晏怀瑾摇摇后脑,长长的发尾左右一甩,动作说不出地灵动。

  唯有江望,听到对方请假时,眼神暗了一瞬,目光在晏怀瑾眼下的青黑看了好半天,直到集合的通知响起,才移开目光。

  “小望!”

  晏怀瑾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江望转头,看到蜷缩在座椅上的晏怀瑾毛毯下的手动了一下,“加油!”

  他喊了这么一声。

  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像是时间长河里最靓丽的那颗星,嵌进了江望的眼底。

  以至于江望愣了会,才继续转身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他的步伐又稳又重,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晏怀瑾的鼓励,江望站上属于自己的战场。

  晏怀瑾没在台下等太久,江望矮身钻过绳子站上了赛场。

  刚从毛毯里挣脱出来的晏怀瑾提着自己的包就站到了台子下靠近江望的方向。

  江望的教练就站在江望身后的赛场外,正笑着和他打招呼,晏怀瑾礼貌应了声,重新转头看到台上。

  恰巧看到一个刚转走的后脑勺。

  刚刚是在看他吗?

  晏怀瑾还没思索出答案,就听见比赛的哨声已经响起。

  两人之间的估量不过几息之间,下一次眨眼,两人就已经打到一起。

  江望在场上以臂为刃,直击对手要害。

  几场比赛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像挥着镰刀的死神,手起刀落间便是一条生灵之息。

  “小望真是有天赋啊。”

  同样观战的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他身旁,啧啧称赞。

  “不是我说,小望这样要是走专业,以后拿奖简直是小菜一碟。”

  教练一眼看出江望那张看似平静的人皮下,格斗场上都少见的血性。

  晏怀瑾在旁边听得心情复杂,只是偶尔应声。

  虽说晏怀瑾自己也练自由搏击,但他没上过赛场,大多数只是点到为止。

  江望这般刚烈迅猛的打法看得他心惊肉跳的。

  不是说不好,而是,这样的江望,有些陌生。

  趁着中场休息,晏怀瑾有心阻止一下,就看到旁边等待许久的教练拿着水杯凑了上去。

  水杯是靛蓝色的,晏怀瑾上个月才给江望换的。

  教练似乎在和江望说着什么,面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情到深处还身后拍拍江望探出赛场的肩膀。

  两人看上去和谐得很。

  晏怀瑾一时间犹豫自己还要不要过去。

  接着,他就看到江望说了两句什么。

  教练脸上神情一滞,耸了耸肩,重新合上水杯,很快从撤离了台边。

  那双小狗似的黑瞳子,忽地就对上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论滤镜的错误使用方式

  外人:那孩子黑沉的眸子真瘆人

  燕子:小狗的黑眸子又看向我了!

  双标怪望拒绝承认自己看人双标。

  其实很喜欢中学时代望这种臭屁的性格,但他未成年

  哈哈哈哈哈哈

  燕子真地很像小燕子,摸摸肚皮就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