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江望一时没想清楚这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还是“我假装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但随着晏怀瑾的叙述,江望就了然,这说的该是张祁。

  晏怀瑾好像顾忌着什么,他一边将涉及张祁真实信息的部分抹去,一边斟酌再三将实情讲出。

  末了,他问,“你会觉得奇怪吗?男生和男生谈恋爱。”

  “……也就是同性恋。”

  江望把对方的紧张尽收眼底,他在心底叹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什么会和他讲这件事,但能让晏怀瑾紧张成这样——

  “哥觉得异性恋会奇怪吗?男生喜欢女生。”江望慢慢问出口,顺手拿过晏怀瑾没吃完的面,也不嫌弃,拿起筷子继续吃。

  “……不奇怪啊。”晏怀瑾到底是年长几岁,轻而易举分辨出江望问话的意图,他眉眼弯弯,第一次觉得这个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弟弟,有了成熟的意味。

  “你不觉得奇怪就好。”

  晏怀瑾笑笑,想让这针预防针扎得再深一点,“如果是你的家人,你也不会觉得奇怪吗?”

  江望在这个当下,以为晏怀瑾所指的就是他自己,他放缓了语气,抬头对上晏怀瑾的双眼,“哥觉得我如果成为同性恋呢?会讨厌吗?会不想靠近吗?会觉得恶心吗?”

  晏怀瑾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江望身上,且不说这些年江望妈妈的严防死守,江望自己就是钢铁直男的模样。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会和江望挂钩。

  太过超纲的提问让晏怀瑾流畅的笑容微微一滞,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成为同性恋,但江望——

  晏怀瑾也断不可能在当下直截了当否决一个“如果”,他只能实话实说,“肯定不会讨厌小望的,”

  江望“嗯”了一声,埋头把仅剩不多的面条挑进嘴里。

  “小望永远是我弟弟。”

  晏怀瑾的后一句话让江望心中顿起波涛。

  几天后。

  “望望!这边!”

  染着一头粉毛的男生坐在席间,正奋力向江望招手。

  江望忍住心底的嫌弃,迅速向前迈了几步,在引起他人注意之前,将许沃青拉进包间。

  “你认识他们吗,就和他们坐一起?”

  “我这不是聊了两句就被留下了吗,他们好热情招待我呢。”

  许沃青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好不自在。

  又几次瞥向江望身后,在确定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之后,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姐姐呢,姐姐怎么没来?”

  “换个称呼,再叫姐姐,嘴给你缝上。”

  江望绕过许沃青率先坐进座位。

  许沃青看着对方拉开主座却没坐到其他位置的举动,顿时了然,他嘻嘻一笑,坐到了主座的另一侧。

  “我这好歹也是幼儿园一瓶牛奶换来的,怎么能说不叫就不叫。”

  许沃青,被江望占有欲作祟打坏牛奶的可怜小孩,在被找家长之后仍旧抱着晏怀瑾的腿叫姐姐,晏怀瑾不承认他不松手,鼻涕眼泪直流。

  两家人看的没办法,在晏怀瑾同意的情况下,也就放任了许沃青的称呼。

  许沃青就这么从幼儿园叫到现在。

  “你也听我叫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习惯呢?”

  许沃青托腮,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往前凑了凑,又圆又大的眸子里带了些故意的炫耀。

  一副讨打的模样。

  江望额头青筋直冒,那时以为只有短短几年,没想到两人孽缘这么深,从幼儿园一路同班到高中。

  导致江望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对了,趁着姐姐没来,要不我先给你讲一下你之前拜托我调查的事。”

  说到这里,自见面开始粉发男生脸上带着的笑意收敛了些,看起来有些严肃。

  “你讲。”

  掩盖了过去的面纱就要在此揭开,江望默默握紧了膝头的手掌。

  “其实调查起来还挺难的,姐姐当时学的艺体,和咱们不一个校区,我调查快两个星期,这才刚摸到点门路。”

  江望皱眉,连许沃青这个私家侦探都觉得难,想来当年的事一定有外力在遮掩。

  “你还记得原学长吗?就是那个裸分能上c9,为了追梦高三下才转去艺体部的‘追梦哥’。”

  江望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他嗯了一声,示意许沃青继续。

  “艺体当年的人我也找了几个,都对当年的事表示不清楚,也就这个‘追梦哥’说了点话,他说,当年他忙着备考,大家也基本刚从集训回来,文化课每次来人都不一样,所以他其实对那年是否有什么异常也不太清楚。”

  江望皱眉,品出许沃青这段话里重点几近于无,他刚想开口催。

  熟谙他催人表情的许沃青连珠炮似的开口:“别急别急,重点这就要来了。”

  又气不过嘀咕两句,“要不是这事和姐姐有关,谁愿意给你帮忙。”

  江望眼一横,许沃青浑身一激灵,语速都变快了,“但他当时品出一点很奇怪,就是他们那个班对同性恋的态度很奇怪!”

  “怎么奇怪?”

  “追梦哥也说不出来,他原话是这样说的,就好像艺术家面对自己被染上污点的缪斯,想要打碎它又舍不得,放任它放在那里又觉得碍眼。”

  “不愧是搞艺术的人啊,说起话来都云里雾里的。”

  许沃青挠挠头上的粉毛,看起来颇为苦恼,“我还问了他认不认识姐姐,他说他当时一直觉得姐姐冷得吓人,美是美,一靠近就像会掉冰渣一样,基本上没怎么有过交流。”

  江望垂眸,好像隔着面前红木的圆桌,在这只言片语中,看到了当年的真相。

  “追梦哥就知道这么多了,说我们要是还有需要就去找他,他其实也一直在意当年大家对姐姐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只是一直没时间。”

  江望冷笑一声,“不是没时间,是根本没想去管。就像路当中放着一块挡路的石头,他绕了过去,又在几百公里外假模假样哀叹自己怎么没把那块石头搬走,以防止后面有人受伤。”

  许沃青皱眉,听出江望话里的攻击性,“望望,他只是不够善良,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要不是他现在这么配合,咱们根本连调查方向都没有。”

  面前的红木好像忽然之间深红如墨,纵然许沃青说的在理,江望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怎么就不能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在当年就选择帮助晏怀瑾。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江望的指甲嵌进手心,整整三年高中,他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还有还有!”

  许沃青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牛皮手记本,他快速翻阅着,在某一页停下,“他还说,当年传闻里说,有个人和姐姐关系很好,现在也在晋城,叫——”

  “咔嗒”

  门开了。

  套着羊毛外套的晏怀瑾正站在门口,被两人这副严肃的表情看得一愣。

  他抬起的脚慢了几拍落在地上,“……我,打扰你们了?”

  接着,他手指门外,作势关门,“需要我先出去吗?”

  “不用不用,姐姐快进来,等你好半天了。”

  许沃青赶忙收起手中的牛皮本,抬手招呼着晏怀瑾进到里面坐下。

  “没打扰你们就好。”晏怀瑾的外套被江望提着挂在了他自己的椅背上。

  时刻关注包间人数变动的餐厅开始陆陆续续往里上菜,直到菜上满,晏怀瑾侧头看向左手边的男生,“你怎么突然想来晋城玩了?以前喊你来不是都不愿意的吗?”

  粉头男生一愣。

  主要是来调查那位传闻中和姐姐关系很好的神秘人的,顺带着和江望汇报一下调查进度,说出来玩不过是糊弄姐姐免得他担心的借口而已。

  “……就是,”许沃青在长链逻辑前能讲得头头是道,对这种及时的借口却束手无策。

  “我喊他来看我演唱会。”

  江望往晏怀瑾盘里夹了块排骨,完全不敢抬头看晏怀瑾的眼睛,替许沃青把理由编上,“毕竟也算是最后一次了。”

  晏怀瑾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紧接着微微一笑,“原来这样啊,那沃青有找到地方住没有啊?”

  看到晏怀瑾不再执着问来由,江望和许沃青不免同时松口气,若是晏怀瑾再接着问,两人就要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找了找了,姐姐放心吧,我都二十多了,生活技能点亮不少了。”

  许沃青作势一抬自己的手臂,比了个健美选手亮肌肉的姿势。

  “那就行,有什么事你来找我们就行。”

  晏怀瑾被许沃青这副自立自强的模样笑到。

  不愧是晋城数一数二的餐厅,每道菜的味道都叫人拍手叫绝,许沃青吃得正欢,晏怀瑾忽然开口,“对了,我刚还看见白术和Bernie了,他们也在这家餐厅。”

  “白哥?”

  “Bernie?”

  两人同时惊讶。

  “我也好久没见白哥了,怎么不叫着白哥和我们一起啊?”许沃青说着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急不可待就要往外跑。

  “别急,”晏怀瑾按住许沃青,“他和Bernie好像有事要谈。”

  “和Bernie有事?”

  “Bernie是谁啊?”

  被两个小伙子夹在中间东问一嘴西问一嘴,晏怀瑾也没有表现任何不耐,他慢慢回复到:“Bernie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当模特。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把包厢号告诉他们了,让他们等下谈完来找我们。”

  话音刚落,门“嘭”地被打开了,紧接着就看到脖子上胡乱缠着围巾的Bernie气呼呼冲进来,直奔晏怀瑾而来。

  “Yan、Yan,”他凭借身高优势把一旁个子本就不高的许沃青挤到胸贴桌边,呼吸困难,自己本人则一个猛扎,抱进晏怀瑾怀里。

  包厢门口又匆匆走进来另外一道身影,手里还拿着和Bernie脖子上围巾同色系的帽子。

  几人目光诡异地在来人脸上停顿一下。

  只见原本光滑的脸上,赫然顶着一个红通通显然刚出炉的巴掌印。

  而罪魁祸首,貌似现在正委屈巴巴埋在晏怀瑾怀里。

  江望拽人和许沃青挣扎的动作同时一愣,被这没见过的场面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沃青:没人在意我的感受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