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家代言拍完,两人年前的工作才算是完全结束。
大年三十,晏怀瑾找跑腿把药膏送给圆圆时,江望正驱车赶往江文林家。
晏怀瑾这些年之所以和江望一起过年,是因为他24岁那年,晏爸和晏妈旅游时驱车从环山公路一冲而下。监控显示当时周边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因为两人走的路上布满碎冰,最终这起事故被定性为意外。
江望记得晏怀瑾刚刚回国,事业才刚刚起步,就遭到这样的噩耗。
想必是难过的,至于为什么自己脑海里没有对那段记忆太深的印象,江望把这归结于自己当时年龄太小,记忆不好。
毕竟,他记得很清楚,江家和晏家还做邻居的时候,隔壁的叔叔阿姨看起来相当恩爱。
银色的大G停在一户小独栋前,江望随意停了车走进屋子。
“唐叔,”江文林的秘书也在,江望没怎么吃惊,江文林几年前就说唐叔家离得远,过年不方便回,这几年一直是在这里过的年。
江望打了招呼,回头没看见熟悉的金丝眼镜,他顺手拿起桌子上洗好的苹果,放在嘴里啃了口,才继续问:“我爸呢?”
唐元禄正在忙着擀饺子皮,闻言,他也跟着四处看看,才带着疑惑开口,“哎?刚刚还在这呢。”
江望耸肩没再多问。
他看了眼在厨房中岛旁忙碌的唐元禄,几下啃完手里的苹果,拍拍手走过去。
“要帮忙吗,唐叔?”
围着围裙的唐元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细纹堆叠,他推脱说:“没关系,这快结束了,你在沙发上等着就好。”
江望定定看了两眼唐元禄重新低下去的头顶,走回了沙发打开电视。
若是换个长辈站在那忙,这个忙江望是不管怎么说都会帮的。但现在站在那的是唐元禄,江望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江望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唐元禄总在若有若无地讨好他。
那是种很奇怪的讨好,江望小时候就特意观察过,唐元禄只对他这样,但又不是想要贪图他身上什么。
江望搞不懂,就随着配合唐元禄了,虽说小辈坐着等长辈做饭不太合适。
他乐得不在江文林这里做什么好人。
“咔嗒”一声。
门开了。
江望都没抬头,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江望,看不见你唐叔在忙吗?怎么不去帮忙。”
江望翻个白眼,坐在沙发上当没听见。
唐元禄的声音紧随而至,“不是小望不想,他刚刚问了,被我拒绝了。”
江望听得讽刺。
他亲爸江文林叫他江望,还没有唐叔叫得亲。
江文林又和唐叔说了几句什么,江望没听,他看着手机里自己前两天和晏怀瑾拍的澄清视频。
视频里的晏怀瑾,穿着一件高领羊毛衫,和他站在一起。
语气缓和,语调暗含歉意,和镜头前的人解释那天喝酒后闹出的乌龙事件。
弹幕上清一色“哥哥好美”“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舔舔哥哥”“江老板在哥哥面前感觉不太一样”。
大多都是舔颜的,时不时混着几句“男人怎么还留长发”“不男不女”的恶评,都被江望找人实时监控删除了。
他就说晏怀瑾露脸肯定会莫名的恶意凑上来。
任何放上观赏台的,都会成为人群的攻击对象。
江望啧了声,决定这视频最多挂到过完年。
新年一过,自己就把视频删除。
“过来,和我去一趟书房。”
西装革履搭着金丝眼镜的江文林忽然出现在沙发前。
江望看了两眼江文林这副精英的模样,没忍住嗤笑一声。
江望的肤色随了初代芙,那双总是褪不去攻击性眸子则是随了江文林十成十。
江文林不过是把那双眼藏起来,藏在自己那副不离身的金丝眼镜之后。
明明江文林没有近视。
真是有心思得很,江望想到江文林更衣室里一排排眼镜。
他跟在江文林身后走进书房。
江文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江望低头一看,股份转让协议书。
“什么意思?”江望看向江文林。
“新年礼物。”江文林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镜架,袖口的扣子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江望挑眉,没什么异议,他连内容都没看完,就直接翻到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总归是江文林给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江望想着,或许这个年,能给他哥换个摄像机。
Hasselblad、Contax还是Minolta来着,江望努力回想他哥上次放进收藏夹的相机。
“我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江文林的语气很淡,却蕴含风雨欲来之势。
若是旁人在这肯定会后背寒毛乍起。
但江望只是看了眼江文林,同样语气淡淡回道:“刚走神了。”
那双和江望如出一辙的眸子顿时盯住江望。
室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江望笑了声,似乎是在嘲笑江文林把那副公司里的做派带回家里,“怎么,在公司作威作福还不够?”
江文林脸色一沉,“江望!”
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放缓了面色,“你玩归玩,还是要早日学着接手公司的。”
江望皱眉,他和江文林不对付的原因很多,对娱乐圈看法的分歧算是其中之一。
“我这是为了外婆。”
如过去每次结束江文林规训的结局,江望再次搬出逝世的外婆。
江文林的表情凝滞一瞬,脸上闪过类似愧疚的神情,几秒之后,又换成了那副百年不变的神情。
若不是江望看得认真,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江文林这张脸上。
毕竟,江文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没再讲话,拿回江望签好名字的协议书,挥挥手让江望离开了。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父子两人的交流。
江望嗤笑一声,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转身下楼。
江文林这种意外破开那副精英模样的愧疚,才是江望这些年来最看不惯江文林的理由。
这几乎等于默认,江文林才是当年导致他们离婚的原因。
在江望看不懂脸色的年代,他只是小动物直觉一样,自己的冷面爸爸不太喜欢自己,所以江望一度很怕他,宁愿整天黏着晏怀瑾,也不愿意和江文林多说两句话。
再大些,他慢慢就明白,江文林在他面前的外强中干。看上去想当个好爸爸,却又架着江家主事人的威风,搞得不伦不类。
直到江望看懂常常在江文林脸上浮现的愧疚。
几年积压的情绪一同爆发,江文林那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更是坐实了这一说法。
江望也就因此和江文林日生嫌隙,直到现在这副两人见面就黑脸、说不了两句就不欢而散的状态。
楼下
唐元禄已经包完了饺子,正在厨房煮水准备下锅。
对于老实巴交看起来又很正直的唐元禄,江望确实也挺希望对方留在这里和两人一起过年。
他大多数时候,在两人之间充当了润滑剂的作用。
或许这也是他每年都能回家的原因,没有唐元禄,光他和江文林,这家估计晦气得他都不愿意靠近。
正巧唐元禄在往水里放饺子,江望走过去把挂在墙上的漏勺取给对方。
“哎,好。”
唐元禄笑着接下漏勺。
江望递完勺子就退到了厨房边。
眼见唐元禄两眼笑成月牙形状,江望不止一次感叹,明明唐元禄比江文林还大两岁,某些时候却不期而遇流露出幼态。
也怪不得他爸这么多年没换过秘书。
握住银亮漏勺的手上有什么一闪而过。
江望挑眉,半倚在厨房门口,开口道:“唐叔订婚了?”
唐元禄原本笑着的动作一顿,又恢复了那副在江望面前看起来有些瑟缩的模样,他吞吐道:“……订、订了。”
可他分明在望向订婚戒指时,眼里藏不住的柔意。
江望不太理解唐元禄这骤然转换的情绪,他提醒了一把唐元禄锅里的饺子开始浮水了,看着唐元禄在装盘,他才继续说道:“订婚了好啊,唐叔终于有归宿了,什么时候的婚宴啊?我和我哥把时间空出来。”
还没等唐元禄开口,刚走到楼梯口听见两人对话的江文林就说:“问这么多干什么,定下来肯定会请你。”
江望头也没回,根本不想搭理江文林,继续和唐元禄交流,“唐叔怎么决定要结婚了?求婚的时候紧张吗?”
不怪江望好奇。唐元禄和晏怀瑾虽然都是温柔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晏怀瑾的温柔进退有度,一旦你撞上对方暗暗垒起的警戒线,根本没有越过的可能。唐元禄则像个没什么棱角的玻璃球,你一眼就能看到他沉静的温和与柔意。
这也是江望即便不喜欢江文林,却从来没因此迁怒唐元禄这个和江文林关系最近的人的原因。
唐元禄看上去就总会被人担心会不会因为心底太软而受欺负。
对方比一般人要黑的头发软软垂在耳侧,看上去好像江望在助理小吴手机里见过的卡通兔。
唐元禄果然一个问题就红了脸,他讷讷回头看了眼江望,视线飘忽一下,又很快收回目光,小声说道:“……不是、不是我求的。”
!
自己这位未谋面的阿姨还真是果敢。
江望眼前明显一亮,还想再问些什么,擦身而过的江文林说:“问这么多干什么?饺子好了还不吃饭吗?”
一看到江文林插到两人之间,江望原先的兴趣就跑了个干净,他趁着江文林不注意,在对方身后翻了个白眼,才晃悠着拿着餐具走出厨房。
不急,反正婚礼上再向这位素未谋面的勇敢阿姨致敬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望他爸:给钱
江望:本想拒绝——想到他哥——心安理得收下
望:要给燕子买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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