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强下午四点多钟才到长安农场,就听着个爆炸性大消息。
小和尚得罪了新来的那位煞星,被揍了。
魏武强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是季鸿渊,直到去送烟随嘴问了句,才知道确实是季鸿渊把小和尚给揍了。
“那小子欠儿灯一个,我揍他怎么了。”季鸿渊歪着头点烟,眼角一道浅浅的疤痕在阳光下看的清晰:“再说这话传的也忒特么邪乎了吧?老子就踹他一脚,那小无赖就势倒地上,碰瓷儿呢?”
“那就是个小孩儿。”魏武强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季鸿渊的话,小和尚就是个欠儿灯,招猫逗狗的老惹事儿:“他妈生他时候死了,他爸也不知道在哪儿。打小在长安这边吃百家饭长大的,你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
“还小孩呢,马上过了年就十八了,犯事儿够判刑的了。”季鸿渊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调转烟盒大大方方给魏武强递烟:“来一根。”
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可是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迎面的凉风习习,带着一股子青草树木的清新气息。
季鸿渊穿了双拖鞋,上半身光着膀子,肥大军裤扎了武装带,左裤腿胡乱挽起到膝盖那里,右裤腿耷拉着,一高一低看过去特别不讲究,偏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魏武强抽着烟:“你这样儿,看上去像个老兵油子。当过兵?”
“没。”季鸿渊懒懒散散的弹弹烟灰:“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当兵的,打小我们家老爷子就拿我们当牲口操练,军事化管理。忒烦。”
说到家里,魏武强不好意思多问了,狠抽了两口烟,弹掉烟蒂准备走:“得你忙吧,我还得去清河,再晚点就天黑了。”
“兄弟,烟钱给你。”季鸿渊叼着烟,伸手到裤袋里,随意摸出来一张十元的票子递过来。
魏武强摆摆手:“没钱找,你下回再给。”
“拿着。”季鸿渊不以为意的表情:“就搁你那儿,下回再帮我带就是了。”
想了想,魏武强也就接了过来,开玩笑:“这么大票子给我你放心呢?”
季鸿渊咧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屁大点儿地方都是凭票供应,什么都买不到,钱有个屁用?对了,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哥们儿要给我寄东西,回头寄到你那儿你帮我捎上来。”
“行啊。”魏武强没二话点点头:“就写车队,我名字就行。”
“你要带什么不?老毛子的肉罐头?上海牌麦乳精?凭票买不着的。”季鸿渊笑着问他:“要不,就我那大衣,让他们给你照样子弄件新的?”
魏武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想了想又犹豫:“季哥你要是方便,能让你哥们儿帮我带几本书过来吗?”
“呦。”季鸿渊惊讶的一挑浓眉,调侃他:“真没看出来,文化人呐。”
“你快别取笑我了。”小魏队长难为情了:“是我一朋友,说起来是跟你一个地方来的,知青。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文化人,在大学当老师!我们这边图书室都没啥玩意儿,不够他看的。我就寻思……”
季鸿渊饶有兴致的样子:“能让你这么上心,挺铁啊哥们儿。行,要什么书你写给我,回头我让我哥们儿去找。先声明啊,别踩线。尤其是国外的,苏联的行,美帝那边的不行。”
魏武强都上了车,打着了火,又听着季鸿渊扯着嗓子补了一句:“下回上来给我带点儿蛤蜊油!”
毛小兵缩在副驾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师父,这大热天的,他要蛤蜊油干啥?油不拉几的。”
“谁知道,城里人讲究多。”魏武强想着回去跟覃梓学炫耀帮他带书,整个人喜滋滋的:“多抹抹,滑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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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这地方,别看着小山沟子穷乡僻壤的,这山里可有不少宝藏。”老苏头抽着烟锅子,呛人的味儿刺的鼻腔痒:“龙脉知道不大强?老辈人讲,就在大兴安岭里头,有个满清皇帝的墓,那家伙!里面老鼻子好玩意儿了。”
魏武强喝了半大茶缸子凉水,痛快的一抹嘴巴,哈哈大笑:“苏大爷你快甭逗了!说的跟真事儿似的,老鼻子好玩意儿了,你见过啊?”
“说你还不信!”老苏头眯着眼睛,摸了把花白的胡子:“那皇帝的陪葬品,是咱普通老百姓能见着的吗?你回去问问你妈,那地儿有黄大仙儿守着,过去小日本进咱东北,想挖了那皇帝墓充军资,愣是给迷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没找着。不服不行。”
“你就神叨叨的吧。”魏武强拍拍肚皮:“我去睡了,明早还得赶早下山。”
老苏头是个鳏夫,性子乐呵呵的,老顽童似的。魏武强每回来清河都住他家,帮衬着干点力气活,俩人算是忘年交。
老苏头把烟锅子里最后一口烟抽干净,咂吧咂吧嘴,从小凳上站起身:“行呐,早点睡吧。”
房间里熄了灯,两人躺在一铺大炕上。老苏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个破蒲扇。
“苏大爷,”魏武强枕着双手,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我苏大娘都走那么些年了,你就没想着再找一个?”
“找啥啊。”老苏头笑呵呵的:“她死那年我四十一,半截身子入土了。现如今一眨眼三十年过去了。就剩个脑壳子露地面上了,指不定哪天就蹬腿了。”
“我听人家说,”魏武强挺好奇的侧过身,看着老苏头:“你跟我苏大娘是私奔来这边的。家里不同意。”
“嗯呢。”老苏头回忆过去,浑浊的眼睛里绽放出光芒:“你苏大娘是大家闺秀大小姐,我搁她家打长工。她爹是镇长,你说能乐意吗?”
“那你,”魏武强嘿嘿笑着,有点难以启齿:“是不是特稀罕我苏大娘?”
“稀罕。”老人裂开没牙的嘴,无声的乐:“那可真是老稀罕了。你苏大娘你没见过,年轻时候真俊啊,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搁她家里干活,冬天冷啊,我鞋子磨的都露脚趾头了,你苏大娘偷偷摸摸纳了双特厚实耐穿的布鞋,塞给我穿。”
“那我苏大娘不能生养,你也不难受吗?”魏武强问:“再好的大小姐,这样子你家里也不能接受吧。”
“所以就私奔了嘛。”活到这把年纪,老苏头足够豁达:“她小时候底子弱伤了身子,不能生养。要我说,嗐,不能生就不能生呗,娃娃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都是命。老话说,命中三尺难求一丈。对了,魏小子你妈不是也帮你算过,你命里无子嘛。”
“我喜欢一个人。”魏武强这段时间憋得难受,总想找个人说说:“他也稀罕我,就是,就是跟我苏大娘一样。”小魏队长知道这种关系太过惊世骇俗,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给老苏头听。
“啊?那姑娘也不能生娃?”老苏头来了兴致:“你妈怎么说?”
“我还没跟我妈说呢。”魏武强搓搓耳朵,含糊带过:“我还没想好。不是没想好跟不跟他好,是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
“年轻真好啊。”老苏头感慨:“还有无限种可能。要我说,大强你也别太在意你妈怎么说的,算命这种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万一你碰着个贵人被改了命格,她比你命还硬,那时候什么媳妇儿孩子,还不是统统都有了?”
“我没想那么多,”魏武强低低的声音:“我就想跟他好一辈子。不管别人怎么说,理不理解。”一辈子都不分开才好。
“日子是自个儿过的,管别人嚼舌根子干嘛?”老苏头这点深有感触:“前怕狼后怕虎的,关上门两口子的事儿,跟那些人有屁的关系?”
魏武强哈哈大笑:“苏大爷说得对。所以不管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老苏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了点睡意:“到时候要是老头子我还没死,记得请我喝喜酒。”
无声笑了笑,魏武强翻了个身。
月光如练,铺洒在炕沿和方寸间的地上。
老苏头睡着了,魏武强却是了无睡意。
从来没这么想念过一个人。过去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话简直酸倒牙,现在去看,还真是这个理儿。
想念他跟白月光一样白净光溜的皮肉,想念他染了红霞的脸,想念他在自己耳边又深又急的喘息,黏黏的、跟滑不留手的泥鳅样的往自己耳朵眼里钻。两人身体贴着的地方汗津津的,可是谁也不嫌腻歪,就那么贴着。
那天晚上魏武强最终也没按照覃梓学说的那样进去。覃梓学说的太过匪夷所思,魏武强光是想着就怯了,头皮发麻。等到试了试,覃梓学在自己耳边颤着嗓子喊疼,魏武强就彻底不敢了。
现在想想,他觉得覃梓学应该也是被人骗了。这怎么可能呢?
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背对着熟睡的老人,裤裆里支楞起了帐篷。悄悄伸手摸了下去,魏武强又喜又忧。
原来十五六岁几个半大小子一块儿去河里摸鱼洗澡时候,他还不无嘚瑟的炫耀过。毕竟尺寸在那里大喇喇摆着,资本足,不用客气。
可是眼下这玩意儿要是按照覃梓学说的,也生的实在太大了些。
有点犯愁。魏武强原来觉得,亲亲抱抱挨着覃梓学也就能心满意足了。哪怕覃梓学不是女的,不能做那种事。可是眼下情况又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虽然没像覃梓学说的那样,可是两人关了灯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就像真正的两口子那样。魏武强开始觉得不止渴了。而且何止是不解渴,他现在简直要被那蓬勃的欲望烧焦了烤糊了,成天的心猿意马。
想。想的要失心疯了。
就好比过年时候他妈在屋里炖了一锅的肉,然后把门一锁,去窜门了。魏武强站在门口没钥匙,香味顺着门缝钻出来,馋的他抓心挠肺的,简直要不管不顾的躺地上耍泼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