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野马尘埃【完结】>第26章 白日梦

  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早晨。

  阮氏竹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带着小玲离开了俱乐部,顺便在外面解决了早饭,本来想的是八点前应该能解决完一切,在上班高峰时浑水摸鱼回到俱乐部,后来在托儿所浪费了太长时间,十点才赶到训练场。

  他从马房的走廊穿过去,没想到刚好和迎面走来的罗邱淇撞了个正着,避让时贴着墙壁,因为一路跑过来,喘得有些明显,就没有抬头。

  罗邱淇的身边还有别的穿着印有明显图标的polo衫的工作人员,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经过阮氏竹身边。阮氏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也就只有柯英纵回头冲他对口型:“迟到咯。”

  阮氏竹双手合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闪身进入准备室里,披了件工作服便出来工作了。

  随着暑季的逼近,俱乐部开始实行夏季作息表,上午照常不变,中午午休结束的时间推迟到了下午的两点。

  为了多空出一点休息的时间,住在宿舍的员工们集体将食堂的饭菜打包带回宿舍吃,阮氏竹即便不爱随波逐流地做某件事,由于早上起得早,现在困得睁不开眼,也打包了一份例菜,回到了宿舍里。

  打开冷气后,湿热难耐的房间顿时变成了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阮氏竹勉强扒两口饭,吃着吃着困劲上头,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餐桌正对冷气的下风口,阮氏竹的头发有三个多月没去打理,被冷风吹得摇摆不止,发梢来回地扫过他的眼睛和脸颊,刚沉浸到一段稳定的梦境中,又被自己打的喷嚏吵醒了。

  他蹬掉鞋子,正纠结要不要不洗澡就上床睡觉,三下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阮氏竹在俱乐部的人缘说不上特别差,入职以来曾被住在斜对角的行政楼上班的女生敲过门。那个女生也是一个人住双人间,断断续续地送来过蛋挞等甜食,不过中午她一般在工位吃预定的盒饭,不会特地回来一趟。

  于是阮氏竹在床上多躺了片刻,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情不愿地踩在拖鞋上,磨蹭到门口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团黑影便飞速地窜了进来,紧接着一只很好看的手扒住门框,把门彻底往里推开了。

  “我房间的冷气坏了,”罗邱淇站在门外,额头上有汗,穿的还是阮氏竹早上见过的polo衫,“找了人来修,说是下午两点才能修好,zuzu怕热,等不了那么久。”

  “噢,”阮氏竹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卧室,果然床底下钻着zuzu,又回头对罗邱淇说,“那我两点把它送回去。”说着准备重新阖上门。

  “等等。”

  罗邱淇的手依旧搭在门框上,没有收回去,而阮氏竹心不在焉的,感觉到明显阻力才恍然惊醒,幸亏他用的力气比较小,不至于把罗邱淇的手夹骨折。

  但即便这样,罗邱淇的手指中间也白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我不是故意的,”阮氏竹连忙道歉,看着罗邱淇的眼睛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阮氏竹的语气诚恳地像任何一家正规机构的前台工作人员,只要向他们下达指令,他们可以利用精湛的话术与无可挑剔的态度提前捂住对方的嘴。

  事实上,自从罗邱淇同意阮氏竹随意进出顶楼后,阮氏竹就始终都是这样,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仿佛立志蝉联本月的优秀管理员名号。

  罗邱淇有些语塞,不等阮氏竹邀请便按住他的肩把他往里推,成功挤进房间里,门顺势“喀哒”一声锁上了。

  “我也要吹冷气,”他强硬地告诉阮氏竹,“今天正午的最高温度已经超过了三十三摄氏度。”

  他绕过两张床的床尾,背对着阮氏竹问:“我可以坐吗?”也不等阮氏竹应声,直接坐在了阮氏竹刚才躺过的那张床上。

  床的旁边是被当成餐桌的小圆桌,透明的塑料打包盒敞着放在上面,里面的饭菜凉透了。阮氏竹以为罗邱淇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夹到他的手才如此生气,挪过去盖好餐盒,打算趁机瞟一眼罗邱淇的手,看看伤势如何,却听见罗邱淇问他:“饭怎么不吃?”

  “天太热了,”阮氏竹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有胃口。”

  罗邱淇反而笑了,角度刁钻地问阮氏竹:“天热还开二十八度?”

  阮氏竹并不觉得二十八度很高,但还是挪到控制面板前按了四下按键,少时,房间里陡然冷了许多,连zuzu都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不再伸出舌头喘气。

  然而没过多久阮氏竹就感到鼻子很不舒服,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找到早上在药店买的喷雾剂对着鼻腔喷了喷,收起来后发现罗邱淇正盯着他看,解释道:“应该是鼻炎。”

  罗邱淇举一反三地问道:“你早上迟到也是因为鼻炎?”

  “是的。”阮氏竹说。

  离午休结束还剩一个钟头,阮氏竹的鼻子勉强恢复了正常,在床上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盹,强行翻阅了几页向借阅室借来的马术百科全书,困意堆积如山,实在撑不住,说话就像是舌头打结,除了自己没人能听得懂。

  在他彻底昏睡过去之前,罗邱淇非常人道主义地说了句“你睡午觉吧,我过半个小时就走”,随后和zuzu保持了相当长时间的安静,关门声都近乎微不可闻。

  醒来时正好差一刻钟两点,比定好的闹钟还要早五分钟,阮氏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短暂且单调的梦,内容大概是他不断重复数罗邱淇手指的这个动作,但是数来数去怎么也数不对,算是吓醒的。

  五年不见,阮氏竹发现罗邱淇变得在某方面斤斤计较,十分记仇,刻薄不饶人,而代表美德的一面是面向所有人的,他不是例外。

  简单洗了把脸,把头发拢起来扎成一个小揪,阮氏竹便出门工作了。

  下午下班的时间对应地延迟了一个小时,按往常来说几乎与落日无缘,不过由于阮氏竹这半个月来的工作地点局限于训练场周边,即便工作也可以观赏完整场的日落。

  晚上八点,阮氏竹迎着金星低悬的方向回到了宿舍。

  门把手上不知何时卡了一卷彩色的纸,阮氏竹以前住拥挤破烂的出租房时最常见这种小广告,打开来无非是贷款宣传,再要么就是情色邀约。阮氏竹摘下来,看也没看,随手扔在了柜子上,进浴室冲澡。

  冷气被他重调回了二十八度,洗过澡后阮氏竹在头上搭了块干毛巾,坐在桌前算这一个月来的账单。

  算来算去,阮氏竹像是重归中午做的白日梦,算出来的负数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鼻腔被冷气吹得干涩,只好起身去找喷雾剂。

  在喷雾剂的旁边,阮氏竹又看见了卷起来的长条硬质彩纸,摊开来才发现是俱乐部夜间马球公开赛的入场券。

  入场券上右下角最明显的位置上写着,门票不对外发售,入场实行邀请制度。

  阮氏竹是工作人员,凭工作牌入场,明显不需要这张入场券,临睡前终于想起来,似乎是中午罗邱淇问他有没有想邀请观看公开赛的人,他困得没边了,稀里糊涂地要了一张,而后罗邱淇忽然不说话了,话题戛然而止。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阮氏竹出门敲响了斜对面的房门,将这张入场券送给了行政楼工作的女生。

  女生见到入场券一时间没能控制得住激动的心情,跳起来抱住阮氏竹:“呀!真是谢谢你,我心心念念好久了呢,就差去高价买渠道票了,过几天我请你吃菠萝包!”

  宿舍食堂不卖菠萝包,这是阮氏竹今天才搞清楚的事,他冲女生笑了笑,和她在走廊聊了会儿公开赛当天的注意事项,十一点准时回房间睡觉。

  马球公开赛于三天后的晚上八点半正式打响。

  在比赛开始之前,阮氏竹先是在马房看见了罗邱淇。

  比赛显而易见地没有那么严肃,从polo衫的颜色可以分辨出两队的成员。阮氏竹穿的是主办方提供的工作服,脖子上挂着记录员的工作牌,样子很好认,一路上被不少人拦下问路,和主办方提供的工作人员相处也还融洽。

  晚上的穿堂风很舒服,他们要接受主办方作最后的要点提醒,阮氏竹听不懂话里夹杂的粤语和英语,身边的裁判员便靠近他的耳朵帮他翻译,没想到抬头刚好对上罗邱淇的视线。

  罗邱淇静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戴上护目镜,牵着他的马球马离开了马房。

  之后在准备室也见到了罗邱淇和他的队友。

  阮氏竹在行政楼的文化长廊见过他的队友,都是俱乐部的年轻教练,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对罗邱淇说些打气鼓劲的话,但记录板被他抓变形了,他还是没有办法自然地经过罗邱淇身边,笑着对他说加油。

  比赛临近开始,各方人员按部就班地前往他们该去的位置,罗邱淇坐在很高的马背上,马球马的步履矫健,与旁边踌躇不定的阮氏竹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他弯腰低头对阮氏竹说话的时候,阮氏竹再次体会到了被幸运女神垂青的感觉。

  罗邱淇说:“好好表现,等我赢了来吃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