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那年冬天与你分手[娱乐圈]>第61章 梦幻泡影08

  通过两轮的筛选, 共有三部剧本被保留下来,一部都市悬疑,一部青春校园, 一部家庭喜剧;裴令宣挑中这三部的原因无他, 图的是场景简洁, 人员简单,小格局、低成本。

  他要花小钱办大事,所以在选角上也不能铺张浪费,老戏骨和大牌明星直接忽略, 请不起;他顶上也不是不行,但商业片不比艺术片, 他自己唱独角戏没人爱看。

  这个项目好就好在投资人不管事儿, 不会乱塞演员,但适合大银幕的了脸蛋没有那么好找;面孔要新鲜漂亮,演技还得过得去,去电影学院挑人太耗费时间,而且天赋型的新人是凤毛麟角,纵使是享誉美名的天才如他, 当年能大放异彩也离不开祁磊导演的调教与指导。

  导演他基本选定是越重影, 她比另外几个人更好沟通。在导演已经是很新很新的新人的前提下,演员不能再找没谱的, 不然真成瞎折腾了。他是想找有名有姓, 片酬报价又不算贵的,可这种层级的演员本身就是香饽饽,裴令宣把通讯列表里能问的都问了一遍, 他们要么没档期,要么刚签了新剧。

  如果是友情演出或特邀出演, 大家不介意来给他捧捧场;可这是要担票房的电影主角啊,谁敢赌上前途被他拉下水。电视剧扑了一百部都还能再拍,但电影扑了就是扑了;除非你有过硬的背景实力,否则只要票房口碑双扑一次,后续资源就会统统销声匿迹。

  情面是情面,工作是工作,人都是很现实的。

  成事要天时地利人和,他碰巧撞上时运不济、人走茶凉,倘若再提早三个月,他还能对林子晗死缠烂打,谁叫那小子傻。可惜太晚了,本月初林子晗已公然宣布了与公司解约和退圈结婚的消息;一则抛却浮名、表白真爱的告别宣言轰动一时,震惊全网,被选入娱乐圈近十年头条大事件之首。

  裴令宣这阵子一心扑在筹备电影上,忙得日理万机、应接不暇,等他有空上网的时候,林子晗连微博都注销了。他只听到周边人提起,却没亲自去关心过;这事若放在别人或他自己身上,他实在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但林子晗做得出,不好说这叫情痴还是白痴,又或许十年后再看,会是难能可贵的勇气和明智之举。

  谁知道呢,人各有命。改天再找机会慰问吧,眼下他没空,他愁,辗转难眠的愁。

  裴令宣接完又一个婉拒他的电话,扯枕头盖住脸。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还没开拍就把他愁到以头抢地,等上映了该怎么办呐。

  他焦虑的症状是坐立难安,在家越待越绝望,必须要出门接触活人才能缓解内心的烦躁。

  可谁知今晚他的朋友圈集体陷入沉寂,临时起意借酒浇愁竟然约不到人。

  陆玮琛陪着新勾搭的好妹妹去瑞士泡温泉了,喻孟近日由于懒散得不像话,被亲哥按头找个班上,好像进了哪家投行实习。

  喻孟,实习。这两个词组连在一块儿看,幽默讽刺效果拉满。裴令宣喜闻乐见这位二世祖回归正途,最好能在公司遇见什么命中注定的欢喜冤家,双向奔赴、互相救赎,浪子回头金不换,顺带再把婚结了。

  靠,烂剧看多了。他摇了摇头,把脑子进的水甩出来。

  他翻遍联系人,最后约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对象,贺通。

  也是巧了。贺通的父母离婚分居,父亲在深圳,母亲在北京,他平常老是两头跑,这天刚飞回北京陪妈妈,裴令宣约他的时间他恰好有空。

  他们找了一家环境隐秘的清吧相见,时隔一两年没碰过面,彼此的样貌虽没变化,却徒然生出久别重逢的疏离感。

  “令哥,你的发型变化真大。”贺通欠身和他握手,再重新坐下。

  “对呀,我下一部戏可能要演摄影师,得打扮得邋遢点。”他脱掉外套,留了两月没剪短的头发又长到了耳下。

  “可能?”

  “对,还没定下来。”他有点害怕贺通跟他聊去年夏天到秋天发生的一切,所以直入正题道,“既然见了你,那你帮我参详参详,我选哪一部更好?”

  “嗯。”

  “剧本没带,你听我口述吧,你凭直觉选择,哪个故事更吸引你。”裴令宣读过最多遍的是越重影写的剧本《缓缓》,所以他第一个讲的是它。

  十六岁女孩许晴光因父母工作变动来到陌生城市,转入一所高中就读。她生性腼腆内向,无法融入新的班级,还因成绩优异遭到班上不良少女团体的排挤;是同班女生礼缓伸出援手,带她脱离了被霸凌的险境。

  和暗淡平庸的许晴光不同,礼缓是光芒万丈的那种女孩子,校园风云人物,追求者排起长队能绕操场两圈。礼缓美丽、时髦、富有且独立,课余兼职做平面模特,穿着打扮永远走在时尚最前沿,连老师都拿她无可奈何。

  “优等生和刺头的搭配很经典,这种人设把性别换一换也会很受欢迎。”贺通说,“但听起来故事主角是她们两个。哥你要演男配吗?”

  “是,我快成职业男配了,”裴令宣自我挖苦,“不过这类型的剧本,性转我也不演,我对校园生活毫无印象,不知道怎么演学生,何况我长得也不像高中生吧。”

  “还是很像的,哥你把头发剪剪,就和十六岁时没区别了。”

  他笑道:“不会拍马屁就闭嘴,听着感觉你在骂我,我可不想一辈子十六岁。”

  “好吧,那确实是现在更帅。”贺通一如既往的嘴笨。

  他接着讲到许晴光和礼缓同时暗恋上隔壁班的秀气男生,男生嘛都很肤浅,喜欢漂亮的,所以他接受了礼缓的示好,并向她告白,而这一幕被许晴光撞见了。

  “有点老套吧。”贺通中肯地评价道,“据我所知,当下的观众都很厌烦两个女生抢一个男生的戏码,女性观众管这类情节叫雌竞。男性观众可能蛮喜欢的,这是部什么视角的电影呢?”

  “创作者是女性,所以姑且把它看作女性视角吧。”裴令宣将对方的关注重点扭转回来,“你先听我讲完。”

  “好的。”

  撞见这一幕的许晴光狼狈地想逃走,却被礼缓找到,昔日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攥着她的手腕说:你看到了,他三心二意,贪图美色,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许晴光悲愤交加,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希望我感谢你吗?谢谢你帮我认清了他的为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漂亮有钱就能随便耍着人玩吗?

  礼缓:我只是不想你被人骗

  许晴光:我讨厌你,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贺通:“啊,是拉拉片。”

  裴令宣:“我倒是不清楚她的性取向。”

  许晴光就此与礼缓绝交,不再来往,曾经形影不离的二人转眼间形同陌路。

  但高二下半期发生的一件事,使两个女孩的命运再次交织缠绕到一起。

  许晴光在上课外补习班时,受到了中年男教师的猥亵和性骚扰,却碍于心理因素不敢告知家长。一天放学后许晴光站在派出所外面,踌躇是否要去报案。

  这时一辆敞篷跑车由远驶近,停靠在路边,开车的是一个长发年轻男人,坐在副驾驶位的礼缓和她打招呼道:晴晴,你在这里做什么?丢手机了?

  许晴光惊吓跑掉。后来她得知那辆车上的男人是礼缓的亲哥哥,班里的同学都说礼缓的哥哥是很厉害的摄影师,因为他,礼缓才能走后门成为知名模特。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礼缓的照片和影集,互联网上同样搜不到礼缓作为模特的资料和履历。不过礼缓每年寒暑假都要去国外,衣服鞋子全是欧洲货,还总发自己在巴黎和米兰街头的自拍,所以同学们未曾质疑过真假。

  人群中最不缺散播流言蜚语的好事之徒,那些嫉妒礼缓出风头,为她受过挫的人,其实从没停止过捏造是非诋毁她。终于她们从一本代购的二手成人杂志里,挖掘到了礼缓的秘密,还有那无限风光的美丽与财富下埋藏的不堪入目的真相。

  原来礼缓哥哥的确是摄影师,礼缓也是货真价实的模特,只不过是拍色[]情写真的裸模罢了。

  纯洁青涩的少女,东方洛丽塔,男人下流欲望催生出的苦果,化作一把崭新的伤人利器;残忍的未成年人们握着它,把羞辱、欺侮、践踏等酷刑,再一遍施加给同一位女孩。

  许晴光在女厕所碰到当初欺负过她的同学,如今正用更残酷的手段欺负礼缓。

  她们把一张张复印而来的裸露照片丢在礼缓的脸上,冷嘲热讽道:上节课美术老师还夸你有艺术气息呢,搞了半天你所谓的艺术就是拍裸[]照呀,我的校花大小姐。这些照片不会都是你哥帮你拍的吧,好变态哦,你哥叫你脱衣服的时候,有没有顺便操[]你啊,贱货。

  许晴光仍然没有原谅礼缓对她的所作所为,但她不能袖手旁观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所以她站出去说:老师要过来了。

  霸凌者们不欢而散,暂且放过她们。

  许晴光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还给礼缓,说:收好。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束。第二天,礼缓的大量写真被曝光,那群人复印了无数张照片贴满整个校园,一夕间高高在上的校园女神沦为人尽皆知、万人唾骂的妓[]女。

  “很疼痛。”贺通不忍道,“你演那个哥哥?”

  “是的,剥削妹妹的青春美貌赚钱,活该被千刀万剐的畜牲哥哥。”裴令宣起初读到这个情节很是愤懑,因为越重影说故事中这对兄妹的灵感来源是他和裴晶晶。除了想说“好过分”以外,他也不禁猜想这种说法是越重影随口胡诌的,只为让他产生代入感,以增加阅读体验的丰富性。层次分明的读后感会令他更深刻地铭记剧情。

  作为故事,能被人记住就算成功了一半,留给读者坏情绪也比过目即忘要好。如果是他来演这个哥哥,角色与真人形成的反差一定会被观众津津乐道。多聪明的姑娘。

  贺通的啤酒喝了一半,追问:“之后呢?她们要如何克服苦难摆脱困境。结局是什么样子?”

  裴令宣答:“结局是礼缓替许晴光杀了她补习班的禽兽教师。他开班教课多年,受害者绝不止许晴光一个,死有余辜。”

  礼缓掌心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许晴光的手指头,那一刻她们仿佛一对相约逃亡的共犯。落日余晖洒遍楼顶的天台,礼缓身后的城市像一座无边际的钢铁森林,闪着碎金般的冷光。许晴光伸出手,想要将礼缓往近处带一些,她们站的位置离下坠仅有一步之遥,是死亡的边缘。

  可她的指尖只轻轻地蹭过了礼缓的眉心,在那秀丽的鼻梁上画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晴晴,我希望来生能够改头换面,我想换一具身体,换一对父母,换一个哥哥,但唯独遇见你这件事情,不要变。

  她坠落下去的姿势,宛如一只重获自由的白鸟。

  “这……”贺通愁眉不展,“这样的情节发展,是不是有些过于激进和沉重了?”

  裴令宣点头:“是,这些是要改的。但尾声我很喜欢。”

  七年后许晴光研究生毕业,她考取了中上的大学,找了一份过得去的工作,住着不怎么样的出租房,吃着应付了事的午餐。

  阳光晴朗的午后,她坐在公司楼下晒太阳,昏昏欲睡之时,一个戴白帽的小女孩走来她旁边,停驻了脚步。

  许晴光望过去,小女孩有所感知地仰起头,洁白的帽子底下是张瘦弱的小脸,她的眉心到鼻梁处,有一道墨迹似的红色胎记,像被谁用沾了朱砂的羊毫,画了那样一笔。

  这是她父母给她戴帽子的原因吧,许晴光想。接着她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僵直,眼中的泪水涌漫溢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