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那年冬天与你分手[娱乐圈]>第37章 菲涅尔灯10

  《南国寒夜》的故事框架离裴令宣第一次读到的剧本《兄弟》相去甚远, 除了两版主角都叫叶慈和莫允,其他内容相当于推翻重写,连题材类型和元素也做了彻底的变更。论故事层次的丰富度和可看性, 必然是最终版胜出, 但如果照这样原汁原味地拍出来, 将引发的争议可想而知。

  《南国》的故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初,主角叶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长大后考入警校成为了一名刑警,在结束长达三年的卧底任务并将犯罪集团首脑送入监狱后, 年仅28岁的他获得光荣嘉奖与表彰,上级为他特批长假, 允许他带着未婚妻前往东南亚度假。

  但在去到M国北部的偏僻地区时, 两人离奇卷入了当地两股武装势力的交火中,其实就是两伙毒贩的内斗。在匪徒火拼、巡警出面维护治安的混乱状况下,叶慈的未婚妻凌莎不幸被掳劫为人质,遭到枪杀。

  痛失挚爱的叶慈沉浸在仇恨之中饱受煎熬,他下定决心放弃已有的生活,在事发地重拾起老本行, 伪装身份混迹市井搜集情报, 伺机潜入贩毒集团内部为女友复仇。

  到这里,是一个非常美式的XX营救型故事。

  叶慈的行动被当地的中方侦察员发现, 并汇报给上级部门。原来, 当初杀害凌莎的那伙毒贩及其幕后主使,曾在境内犯下过几起特大案件,中方组织多次派遣专案组人员抓捕未果;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现身, 便决定联合M国警方对这伙黑恶势力进行肃清围剿,斩草除根。

  考虑到叶慈的个人能力突出, 有功绩在前,组织决议为他牵线搭桥帮助他深入敌营,相应的条件是他不可轻举妄动,必须一切听从上级的指挥和命令。

  到这里,是一个中式的主流警匪故事。

  叶慈的任务是探查到那伙亡命徒效忠的首脑人物——毒枭但乐的老巢,这项潜伏持续了六个月之久,叶慈终于获得小头目阿昆的信任,进入他们的核心领地,见到了但乐本人。

  但乐是已加入M国国籍的华人,农民出身,小学文化水平,依靠极其聪明的头脑和顽强的意志才有了今天;他潜逃出境后在M国北境的深山老林里安营扎寨,统领着当地几支部落村寨,培养出了一批效忠于他的武装力量,当着逍遥法外的土皇帝。

  而叶慈的计划进展并不顺利,他初次露面就被老谋深算的但乐识破了真实身份。可是但乐没有立刻杀死他,反问他是否愿意加入这个大家庭。叶慈表示绝无可能。然后但乐为他展示了两卷录影带,是过去被俘的数名警察遭受严刑拷打的过程,残害手法惨烈至极。

  但乐对叶慈说:“我这个人是很惜才的,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并不是很迫切地想要夺走你的生命。”

  叶慈不从,但他不是会向坏人叫嚣“你等着吧!人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正义必胜!”的二傻子,他选择和但乐周旋。但乐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叫手下把自己的奴隶带上来,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

  叶慈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温顺听话地跪在但乐的脚下,手脚戴着厚重的枷锁。

  但乐又说:“他叫莫允,过去也是警察,职位比你高,勋章也比你闪耀多啦。你们警察部门的领导,命令他带着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在雨林里追捕我,可惜他太骄傲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他的小队被我们一网打尽。我也给你看了那些人的下场,要收服你们这些执法者可不容易,我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兄弟们如何一个个死不瞑目,他才终于明白,我比法律还不可战胜。”

  但乐让男人抬起脸,男人却始终垂着眼眸,叶慈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乐盯着莫允说:“莫警官,我认识你的那时候,你还没听说过我是谁吧。那天我看到你从警车上下来,你那身深蓝色制服真是无比光鲜耀眼啊。你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我这个老家伙的阶下囚吧?”

  叶慈不再犹豫,他答应了但乐的要求。但乐让他现在就回去杀掉他的联络员,以表虔心和忠诚。叶慈照做了,在开枪打死联络员的那一刻,他深知退路已断,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其实从身份被识破起,叶慈就不打算再活着,他的心愿是死前能杀掉但乐,为他的未婚妻凌莎,为殉职的同僚,也为所有枉死的无辜者复仇。不过他又有了新的心愿——救莫允出去,如果救不了,他会一并结束莫允的性命。

  叶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自幼在福利院里接受社会救助长大,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他有过一个亲生哥哥或弟弟。他幼时患有小怪癖,喜欢模仿别人的言行举止,还总是学得惟妙惟肖;那些被他模仿的大孩子认为他在恶作剧,看他一次揍他一次,是那个他记不清模样的哥哥/弟弟,一直陪他挨打,捡起石头保护他。

  他的兄弟手腕内侧有一块胎记,而莫允的手腕内侧有一块疤痕。这不是证据,他没有任何依据可以推理或证明,莫允就是他那个和他一样改名换姓过的兄弟。但无论是不是,他想救出对方的决然之心不会改变。

  裴令宣拿到的剧本就写到这里为止,说是最终稿,可宁则远并没有把故事结局写出来。问起原因,只说还在考虑,先照这样拍,也许灵感会在某一天突然降临,那就有答案了。

  听了这话,裴令宣只能说:“也亏得你是宁勤的儿子,不然谁敢拍你的电影?”

  宁则远道:“是,没有我爸,我什么都不是。要不我把我爸微信推给你,你去找他吧。”

  裴令宣知道对方嘴坏牙毒,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真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他打了宁则远两巴掌,下手不狠,接近开玩笑的轻重,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宁则远:“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你能记住你的角色是警察吗?”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很喜欢莫允,如果不是这个角色戏份少,我真的想演。让给兰昱森简直便宜他了。”

  “你和兰昱森有过节?”

  “说不上吧,他是直男,我是同性恋,不属于一个物种。”裴令宣灵光一闪,道,“我想起来了,是有次我和他在一场活动上碰面,我想啊,他比我大两岁,又是出道比我早的前辈,就主动去打招呼,我还叫他哥哥呢,结果他一看我对他笑,就跟见鬼似的,说走就走,连声hello和你好都不跟我说。”

  “那种嫌弃的恐同的眼神,我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宁则远:“或许你不该叫他哥哥。”

  “这跟称呼有什么关系?我叫他大名他照样讨厌我。”

  “这点小事也要记仇,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裴令宣恨得牙痒痒,说:“你大度,我自愧不如。”

  “我也不大度,我睚眦必报。”宁则远强行扳过他的肩膀,注视着他,“我是说,我们很配啊。”

  裴令宣真想砍死他,可惜手无寸铁。他拂掉那只手坐好,由于没处撒气,继续说起别人的小话:“兰昱森这两年不是在追姓赵的千金小姐吗,我祝他早日成功,当上他梦寐以求的赘婿。”

  “他是赘婿,你是什么?”

  裴令宣气得发笑,斜乜人道:“你是想被我谋杀吧?”

  “这些恶毒的话你别当着我爸妈的面讲,他们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你家见你爸妈啊?”他问了也是白问,毕竟他们正在去拜访宁导和施女士的路上。

  宁则远淡定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我爸妈想见你,我跟他们说了你和我的事。”

  “你是三岁小孩吗?什么事都要跟父母讲。”

  “我跟我父母关系很好啊,没道理不跟他们分享我的人身大事。”

  裴令宣闭嘴了,他就不该和宁则远聊天,找气受。

  他不想聊,宁则远却偏要和他谈心,“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你也不常回家,你爸妈不想你吗?”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下落不明,我爸在和他的新婚妻女过着幸福安乐的小日子,他们确实不想我,我也不想他们。这很稀奇吗?”

  “很稀奇。”

  裴令宣:“那是你见识少。”

  宁则远摇头道:“不,我并不相信血浓于水,但有经济关联的关系一般很稳定。你父母能培养出你这么了不起的儿子,他们一定为你付出了很多。十几年的心血投资和辛劳建设,才换来成效和收益,居然说舍弃就舍弃了?孩子是父母向外人攀比炫耀的工具,你的父母居然没有以你为荣,或把你当摇钱树来巴结你——这很稀奇。”

  “我家呢不是大富大贵,但我爸在二十年前就自己开了公司,他很会赚钱,养得活一家人,我妈也是看中这点,才会辍学嫁给他。他和我妈的决裂是因为从我五岁起,我妈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我身上,把他当透明人,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有夫妻生活。后来我爸和他秘书搞在一起,我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虽然在家里生活了十多年,但我见我爸的次数屈指可数,白天我上学,他上班,晚上他加班,我去特长班,早上我去上学了,他还没起床。周末也没有家庭聚餐和野餐郊游之类的亲子活动,我的所有课余时间都被我妈安排满了。他们俩一见面就吵,吵着吵着还把我带上,没有谁会舍不得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糟糕家庭。”

  “可是,听起来你妈妈很重视你。她为什么下落不明?”

  “我妈我不懂她,她和我们断绝关系是她的意愿,我尊重她。”裴令宣怕对方问起来没完,一口气说到底,“而我爸,他确实是很特别的男人,他不觉得子女有什么重要的,如果生的儿子跟他不亲,那不如没有。钱嘛,他自己能赚,房子和车也不缺,他没有需要巴结我的地方。假设有一天他们有难处了,出面找到我,我不会拒绝。我认为我比那种年少成名,却因经济价值常年被父母盘剥控制的艺人,要幸运得多。”

  “是,老天爷给你的东西,似乎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那个份量。”宁则远意味深长道,“太难得了,真的很幸运。”

  裴令宣知道这不是冷嘲热讽,却依然说:“被你这种出生在终点的人夸幸运,我高兴不起来。”

  “可能是吧,我从小就经济自由,我的父母又很恩爱,他们总是认同我千奇百怪的想法,鼓励我尝试新事物。我爸妈并不怎么把我当小孩子,八岁时我和他们去度假,听到他们同房,我的第一感受不是撞破禁忌的羞耻害臊,或隐晦的怪异感,而是为他们感到开心,我知道那是在干什么,那说明他们感情很好。

  “但我和陆玮琛是发小,他大我六岁,他可真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在我青少年阶段,他总爱跟我炫耀他那些……说得好听是玩世不恭,说得难听是吃喝嫖赌,净给家里惹麻烦的光辉事迹,还带我出去见世面,想让我跟他搭伙去哄骗一个很漂亮的女演员。我没去,我给那个演员通风报信了,让她离陆玮琛远点,不过她没有领我的情。”

  裴令宣说:“我好像知道这个女演员是谁。”

  “我向往我父母那种从一而终、伉俪情深的眷侣,反感掺杂了利益纠葛的逢场作戏。但是在遇到你以后,我的这些憧憬和厌恶,全部变成了笑话。”宁则远握住他的手,眸光对上他的眼睛,“所以说,你多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