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院响第一个学会的词语就是哥哥。因为那个大他八岁的男孩从他还睡在保温箱的时候就天天趴在外面念叨着。
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
一个词来回拆开重复不停的在他耳朵边念叨,像是咒语一样。念了好几个月后,某天把还是个小婴儿的花院响念烦了,吐着口水泡喊了声哥。
这下花院鸾满意了, 然后开始教一岁不到的孩子说“我最喜欢哥哥了。”或者“哥哥最棒了!”之类的话。
多亏了他孜孜不倦天天都抽一个小时来教小孩说话, 才让花院响一岁半的时候就能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虽然牙还没长好说话漏风,舌头也不太听指挥发音总是不标准, 但是小孩子的奶音还是十分可爱。
小小的花院响每天就是吃饭睡觉, 然后等着晚上天黑下来之后哥哥来给他讲睡前故事。
这一讲就讲到了他六岁, 六岁之前除了照顾他的女仆和天天给他讲故事教他认字的哥哥以外花院响从没见过其他人。
然后六岁那天,他们刚刚唱完生日歌,他许了一个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愿望, 吹了蜡烛。
据说是他父亲的人就出现在蜡烛熄灭后的一片黑暗之中。
说实话还挺吓人的, 女仆被吓的差点端起蛋糕砸上去。
然后男人带走了他, 他连生日蛋糕都没来得及吃, 花院鸾说那是个北极熊但是在他看来更像是只丑啦吧唧的小狗。
虽然丑但是他很喜欢, 因为那是花院响亲自做的。他想挣开拉着他的手回去吃一口蛋糕却被男人打了一巴掌,一时间脑子里像是住进了一群蜜蜂嗡嗡的吵闹不停。
被像对待垃圾一样的扯出房间时他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想要跑过来的花院鸾和拦住花院鸾的女仆。
花院响被男人带到了办公室后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他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和花院鸾有着七分像的男人心想——
我讨厌他。
花院习明显也不需要野孩子的喜爱, 他像打了商品一样上上下下的把地上的小孩看了个遍,最后视线落在孩子那头掺杂着红色的金发上发出一声嗤笑。
“你和你妈还真是一模一样。”
花院响愣了愣, 提到母亲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闪过刺目的白雪和如火一般张扬的红发。
手臂上从记事起就存在的刀疤突然疼了起来,他捂住手臂小小的身子开始颤抖。
男人后面没在多说什么, 只是叫身后的人把他带了下去。
后来花院响知道了有关自己母亲的事,负责教导他的人总是喊他‘杂种’或是‘垃圾’。
他身体弱,体能和打斗训练往往只是做了个开头就喘不上气,所以他被换了一种方式培养。
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说花院鸾虽然聪明但是性子太软,所以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就由他来做。
八岁的他被塞了一把小刀,丢进了关着一个虚弱男人的屋子里。
男人被告知只要杀了他就能被放出来后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往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块被磨出锋利尖端的铁皮。
前面几年都被花鸾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在男人如同野兽一般都目光下开始颤抖了起来,连手里的刀都握不稳了。
可他没有哭嚎着让人放他出去,因为他试过,而每当他想要哭着撒娇的时候都会发现那个把他抱在怀里哄的少年不见了,取代而知的是冰冰凉凉穿着西装的人。
那些人不管他怎么哭嚎都只会冷冰冰的站在一旁观望,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嘲笑。
他终于握不住手里的刀,刀刃砸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这声响面前的人握着铁皮向他扑来。
据说人在死前能看到自己的一生,这种现象被称为回马灯。六岁的花院响也看到了,大雪里红发飞扬的女人,四溅的鲜血……这些都是模糊的,他甚至都不清楚那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而除了那些之外记忆里刻的最深的是一个人,回马灯的最后停留在六岁的那天晚上,他记得自己许了个愿。
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永远。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手里握着刚刚掉在地上的刀,而他呼吸急促心脏疯狂的跳动着,被关在这里的人倒在了他脚边,他自己的身上和手上全是温热鲜红的液体。
腥臭的血液。
那天,孩子原本清澈透亮的绿色双眸里的光亮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花院响被强迫去习惯杀人,每天他都会被丢进那个灯光昏暗的房间,而那个房间里都会有人等着他。
花院习还算有良心,房间里的人大多都骨瘦如柴力气不比孩子大到哪去。
慢慢的除了男人以外房间里还会出现女人老人还有比他还小的孩子,如果花院响不杀他们,那他自己就会被杀掉。
花院响还不想死,杀了第一个人之后的夜晚他做了噩梦,世界被血染红,被他杀死的男人拽着他的脚想把他拉入深渊。
他尖叫的反抗着,但是在梦里却显的十分无力。在他整个身体都要没入腥红的沼泽时伸出的手被人拽住了。
那是花院鸾,他在黑暗中唯一看得到的一束光。
想要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用手里的匕首刺破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心脏。梦里想要把他拉入地狱的人越来越多,但只要那束光还在他就能爬得出来。
八年,从六岁到十四岁,花院响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了,他的身体即使调理过也依然不适合战斗,第一年过去他终于不用天天去那个屋子里杀人了,他被领到了另一个地方。
花院家秘密的实验室。
他家一直背着彭格列和其他大家族私下里进行人体实验,想要制作完美的人形兵器。
没有痛觉,力量强大,不会死亡。
花院习好像并不想让自己的大儿子知道自己家的秘密实验,所以把任务交到了私生子的花院响身上。
那年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被迫看着人类破碎的肢体和各种动物组合起来,还得亲自把一具人类的尸体拆解开。
四肢,脑袋和内脏。
就像拼图一样,他把它们拆开,再组装到另一块拼图上面。
几块不同的拼图被强行接在了一起,有些缺口无法完全对上,色彩扭曲的让人恶心。
就在和各种人和动物或者其他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接触中花院响十四岁了。
这八年中他从没见过花院鸾,对花院鸾的思念把他拉出噩梦的同时也越来越浓烈,感情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些变化。
在十四岁那天终于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爆发出来。
十四岁那天‘到国外养病’的花院响终于再次踏进了花院家,他在走廊上远远的就见到了坐在院子里看书的青年。
已经二十二了的花院鸾褪去了他记忆中少年独特的青涩。
“我回来了。”
他悄悄站到青年面前笑着说道,把身上所有的血腥黑暗藏到了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
花院鸾明显的愣了会才认出他来,之后青年起身抱他搂紧了怀里,和小时候一样。
温暖的怀抱,总是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十四岁的少年抬起手拽住了青年背后的衣服,把头埋在那人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花院鸾看不见时隔八年终于再见到的弟弟眼中浓烈到惊人的占有欲以及绝不是亲情方面的爱意。
在那八年里花院响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疑惑,他偷偷查到了当年的事情,知道了自己其实并不是花院习的儿子。
那个私生子早就被她母亲打掉,躺在某个下水道里被老鼠啃的干干净净了吧。这么说起来他还算幸运,没被丢在下水道里。
同时他也猜到了当年亲子鉴定没被发现估计是花院鸾帮了他。
对于花院习来说多一个私生子也没什么,还是一个身体弱的不行发个热都可能会死的私生子,拿到亲子鉴定后他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管。
而这个身体弱是私生子则比花院习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花院响骗过了所有人,在对某个小家族的报复中清理完了知道他身世的所有人。
在查清自己身世的时候花院响以为自己会难受,但实际上,他非常的开心。
什么是爱情,他喜欢花院鸾吗?
花院响自己也不知道,如同地狱一般都八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是对花院鸾的思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思念开始慢慢的变质,如同被关在名为血缘的牢笼里的野兽一般不停的嘶吼,叫嚣着想要出来。
知道了自己和花院鸾没有血缘关系后牢笼的门被打开,被压抑了许久的野兽跑了出来。
他抱着自己的光明,贪婪的汲取着那人身上的温暖。
‘我回来了’
并且再也不会放手。
或许比起爱来说他的感情更像是扭曲的占有欲,但……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再放走花院鸾了,即使这是十分自私的想法。
可是,他的光明还是被抢走了……
被名为付丧神自称神明的妖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