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能做到的却找不到一件。原深钿听了婢女的话, 呆愣愣坐在椅子上, 脑海里全是沈合音和萧照宁的事儿。

  许灼睦回来的时候, 瞧见的就是一脸苦闷之色的原深钿。

  还没等许灼睦开口询问, 原深钿就先站起来了, 他走到许灼睦身边, 表情有些委屈。

  许灼睦道:“怎么了?”

  原深钿说:“殿下, 你知道属清派出了大事吗?”

  许灼睦挑眉道:“你是说掌门醒了, 还是沈合音他跟萧照宁跑了?”

  许灼睦不惊不乍,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一般,原深钿想了想,问道:“你小时候在属清派待过一段时间, 和沈合音应当认识。”

  许灼睦道:“不过几面之缘,我和他那时候尚且年幼, 并没有多深的情谊。”

  原深钿卡了壳, 他抓抓头发。

  许灼睦问道:“你是在担心沈合音?”

  原深钿道:“嗯。”

  许灼睦给他倒了杯茶, “大可放心, 萧照宁既然告诉天下人, 沈合音和他在一起了,那么沈合音必然还活着。”

  原深钿咬唇,他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我听婢女说,属清派不少弟子都觉得沈合音爱上了萧照宁?他是自愿和萧照宁在一起的?”

  许灼睦道:“似乎是这样。”

  原深钿不解,“为何他们都不质疑一下, 这些话明明是萧照宁的一面之词,萧照宁此人,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他说的话,岂可全信?况且,沈合音是属清派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何不相信他……”

  原深钿说到后面,有些底气不足,原著剧情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中,起初沈合音面对萧照宁的调戏,油盐不进,他有着自己的傲气和原则,但渐渐的……原本清冷的人,面上神色有了波动,他所坚信的原则,逐渐崩塌。甚至到了最后,沈合音可以忘却师父的死,和害死师父的人在一起。

  里写着,爱情可以原谅一切,走过的路再痛苦,也要继续往前看。

  作为读者,原深钿虽然有一瞬间的迷惑,但也未想太久,毕竟这是一部爱情,师父这一角色,又是存在感颇低的路人甲,没有过多笔墨描写的角色,很难走入读者的心,他的死,在里是可以被虚化的一件事,在读者眼里,也是一带而过的存在。

  但现在,师父是个活生生的人。

  原深钿很纠结。

  许灼睦道:“这是属清派的事,属清派的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同门,旁人又能如何。倘若沈合音还活着,就算知道萧照宁不怀好意,属清派还是会派人前往,是生是死,沈合音是自愿或是被迫,都是他自己的事,若他是被迫的,自会有人拼尽全力救他出来,若他真的爱上了萧照宁,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原深钿点点头,道理他懂,奈何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许灼睦给他递吃的,道:“别担心那么多了。”

  原深钿干嚼着糕点,食而无味。

  他道:“为什么还不回去?”

  皇帝突发奇想,要前往飞花城,抵达目的地后,就整日不见人影,莫说原深钿了,就连皇后,也不晓得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原深钿心里烦躁,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奈何皇帝不准许,没人敢先走。

  许灼睦拧眉,“母后很少关心父皇的私事,但这次,母后似乎也开始注意父皇的一举一动了。”

  原深钿想起飞花城的传说,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慌乱感。

  又过了几日,皇帝终于回来了,皇后劝他早日回京,以防半路出什么岔子,皇帝却道:“皇后莫要担心,暂且等等。”

  此时,原深钿和许灼睦也在一旁。

  皇后终于耐不住了,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要来此地,这些日子,也没见陛下带我们游玩。”

  皇帝道:“皇后,你忘记了吗,你我初见,就是在飞花城,我只是突然想起往事,想要回忆回忆年轻时候的豪情壮志。”

  皇后脸色不佳,“本宫倒是没忘记,你在此地,也结识了慕寸迎。”

  皇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柔声道:“皇后,我已和你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

  皇帝瞟了一眼许灼睦,又看向许灼睦身边的原深钿,“灼睦他也有了太子妃,这么多年来,我早忘记从前的人和事了,只记得你。”

  原深钿第一次听到慕小姐的大名,他早知道传说中的皇帝,只钟情于慕小姐,和皇后在一起,是迫于压力。

  突然听见皇帝的动情表白,原深钿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呆呆傻傻看着眼前二人,却见皇后兴致缺缺。

  女子掀起眼皮子,和笑道眼睛嘴角都是皱纹的皇帝,形成鲜明对比。

  皇后显然不信皇帝这一番感人至深的话,她道:“以后陛下去哪里,也将我带上。”

  皇帝,“这……”

  皇后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皇帝咳嗽几声。

  原深钿跟着许灼睦走出来,他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你父皇母后……”

  许灼睦一眼看穿原深钿的心思,没等他把话问出来,就道:“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我五岁前,都只知道自己有母亲,而不知道父亲的存在。”

  原深钿尴尬地咬住嘴角。

  许灼睦道:“从前,世人都说父皇喜欢慕寸迎,母后应当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这么多年过来,母后看得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但我却看明白了。”

  原深钿一脸求知欲。

  许灼睦冲他笑了笑,“若说喜爱,当年的父皇,肯定是更喜爱慕寸迎,毕竟他为了慕寸迎,抛弃了已经怀孕了的母后。”

  原深钿不解,古代社会,皇帝娶几个都是正常,为何……

  许灼睦道:“那位慕小姐,生得貌美,性子温柔,可她只对父皇温柔。”

  许灼睦将过往的事一一道来,原深钿听得仔细,总算是明白了。

  当年皇后并未被亲生父母找回,只是武林里的一个普通女子。那时候的皇帝还是太子,南下飞花城,年少轻狂。

  皇帝路过属清派,见金光大盛,几番打听,找到了金光所处之处的女子。

  自此过后,皇帝就开始追求皇后了。

  当时的皇后并不知道为何有这么个男子突然追求自己,初来乍到,皇后人生地不熟,心里颇想寻个依靠,而皇帝样貌俊美,又对自己十分热情,一来二去,皇后也陷入了。

  当时的皇帝,说要迎娶皇后,希望二人能有个孩子,皇后也想有所依托,甜言蜜语之时,自然不会想许多。

  皇后怀孕后,起初几个月,她与皇帝,依然是好的。

  但自从慕寸迎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皇帝在外不归,惹恼了他的父皇,当时的九五之尊下令,让几名大臣把太子按回去。其中就有慕家老爷子,慕老爷子的女儿,慕寸迎听闻太子的传说,心下好奇,也跟着去了。

  然后,春色飞花中,慕寸迎就爱上了还是太子的皇帝。

  再后来,慕寸迎主动找上皇帝,从此之后,皇帝和皇后同游的时候,边上总会多出个年轻女子。终于,在慕寸迎当着皇后的面,诉说她对皇帝的爱慕之情时,皇帝发觉,原来自己喜欢的是慕寸迎这样的女子,对于皇后,只不过是受了皇家秘辛的影响,他根本没有真正爱过皇后。

  他见到金光后,想起祖上的传闻,便故意接近皇后,但后来,他发现,刻意想要爱上的人,永远没有真爱的悸动感。

  但是孩子已经有了,太子不是没考虑过将皇后带回去,但慕寸迎不依,她容忍不了太子有其他女人,为此,她特地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男人,吩咐道:“找到那个女人,棍子对着她的肚子打,血流得越多,我赏你们的就越多。”

  原深钿听得心里一哆嗦,没想到许灼睦曾经差点化为一滩血水。

  许灼睦说起从前的事儿来,倒是没多大神情变化,原深钿不知道他是无法共情,还是早已看开。

  原深钿问:“皇上他知道吗?”温柔的慕小姐,十分善妒,甚至想要寻人打死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许灼睦平淡道:“知道。”

  原深钿沉默了,难怪之前皇后对皇帝的动情表白,毫无反应。

  许灼睦道:“父皇当年,是真的很喜爱慕寸迎,慕寸迎善妒,父皇就没有再纳其他妃子,慕寸迎厌恶母后,父皇便立刻离开飞花城,也未将他和母后之间的事告诉皇祖父。他知道慕寸迎想打死母后,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原深钿听得牙疼。

  许灼睦垂下眼,突然笑了,“父皇喜爱上慕寸迎的时候,应当不再相信祖上的传说了,倘若不是慕寸迎流产后,身子不好,未能成功诞下孩子,父皇或许再也想不到,还有母后这个人。”

  原深钿搓了搓僵住的脸。

  许灼睦缓缓道:“若是当年慕寸迎没死,留存一口气,养好身子,生出孩子,母后和我就算被接回去了,未来也是未知的。”

  有些事情,是许灼睦长大后,才知晓的。

  世人都说当年的慕小姐,是被皇后气死的,这话不假。皇后当时被亲生父母认了回去,成了望门千金,但几年的时间里,她并未和皇帝相认。

  还是皇祖父知道了这件事,才让人找上门。皇祖父见慕太子妃未能生产,自然是更加坚信祖辈留下的传说了。

  慕太子妃知道皇后还活着,甚至要进门的时候,气得吐血。

  她似乎是觉得,一切都是因为皇后有孩子,所以,慕太子妃又生了心思,想要差人,神不知鬼不觉弄死刚刚五岁的许灼睦。

  许灼睦看向远处,他不懂得父辈恩怨,但儿时,从旁人嘴里听来的话,虽模糊但却也未全都忘记。

  那时下人们都说,是皇后给慕太子妃看了一样东西,慕太子妃当下气得两眼一翻,再也没醒过来。

  许灼睦却记得,母后起初,并未仇视慕太子妃,那时的她,早已不争不抢,对皇帝也没了感情,唯一还念叨着的,就是当年的自己,太过愚蠢。

  若不是慕太子妃想要动她的孩子,皇后也不会起了和慕太子妃作对的心思。

  原深钿拍了拍胸,很是后怕。

  他突然想到,许灼睦要是不喜欢自己,被逼迫娶自己,后头又遇上真爱的话……

  许灼睦看着面部表情突然丰富的原深钿,“你在胡想些什么?”

  原深钿老老实实交代。

  许灼睦手指轻轻点了下原深钿的鼻尖,“我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你我有缘。”

  原深钿皱眉,“你骗人,你那时候,还说我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