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还在顿悟状态,却无意地说出了这种话。美丽的姿态令人沉溺。

  景泽天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占有欲,对此心中喜悦。他是知道的,对方对他有占有欲,只不过跟他的占有欲不一样,有时是对待好友的,有时甚至是对待宠物的。

  而终归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他在对方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位置,只可惜目前还不够大。他要继续努力,在对方心中占据更多位置才行。

  他伸手抚过爱人的颌线,眼神满溢爱意,却也有些忧愁。

  大道符文在他爱人周身静谧周转,颂鸣着古奥悠扬的人声旋律。爱人如此强大,却还在不断变强,他要追上爱人,可谓艰难。

  “总会做到的。”

  景泽天静静地守望着陷入顿悟状态的爱人,几个时辰过去,才等到对方睁开眼睛,银眸愈加绚丽,盛着宇宙光景般的璀璨光辉。

  一眼而已,便已祸乱人心。

  何清溟醒来,意识从模糊到清明,发现了守在身边的男人。他于是意识到,自己突然顿悟突破,是对方及时把自己送了回来。

  他有些感动,开口道:“你一直守着我吗?”

  景泽天微愣,点了点头,“你又突破了。”

  何清溟以前对于每次的修为突破都抱着复杂的心态,但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心境明朗,高兴道:“哈,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语气中的骄傲满溢而出。

  景泽天很喜欢,“嗯,你总是很厉害。”

  “比道宗首座还厉害?”

  何清溟莫名跟自己比了起来,还兴致勃勃地等着龙反应。

  但这个问题好像卡住了龙,导致他眼里最好看的青年陷入了沉思。

  这是不好回答的问题吗?

  何清溟或许太高兴了,心血来潮,顺手拉住龙的衣襟,俯近一吻。

  对方估计愣住了,任由他行事,他刚突破灵力充沛,几乎满溢而出,便想着给龙输送一些。但这举动好似激活了龙的吞噬恶体,没不到一息而已,他反而被压制下来,吻得意识都要混乱了。

  招惹对方的后果他不是没尝过,仗着修为高才不至于如何,但这一次他心血退潮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迟了,他自己放的火,不得陪对方烧尽,怎能平息。

  一晃一刻钟,他克制着没有推开龙,想着赔礼道歉,所以什么都没做。

  “嗯、你……”

  何清溟有点撑不住了,事到如今才想推开,而还好龙是懂事的龙,不知道有没有吃够,此时静静地拥着他,单手扶着腰,什么也没做,脑袋搁在他肩颈旁,呼着炙烫的热息,身形僵硬,像在努力平静自己,缓了好久才说。

  “……别随便玩我。”

  何清溟呆愣着,正寻思如何开口,就听到了龙的抱怨,好似带着一丝怒意,还有几分他听不出的情绪。

  他知道错了,拍了拍龙的后背,思考道:“嗯……我又心血来潮上头了,本意是想给你送些仙灵力。”

  “我知道,你一向这样,”龙的声音里压着几分因欲.望难以满足而滋生的烦躁,声音低哑道:“下次别突然这么做,我是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何清溟愣了下,一时间还真听不出什么意味,而转眼间,男人居然变成了龙形,缓缓地盘在他身上,红眸幽暗道:“就这样,让我修炼。”

  银眸修士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破后,附近的领域满是仙灵力,灵气纯度超乎寻常,只是这般修炼,也能有很大好处。而越接近自己,灵气纯度自然也会更高。所以龙才要缠过来修炼吗。

  他明白了,而对方已经埋下了头,红眸闭上,仿佛陷入了沉眠。

  龙无意的话帮他突破心境,他借身体给龙修炼,也算是礼尚往来。只不过,修炼总要安静,他不能乱动打扰龙。

  那便……继续睡吧,这回我陪你修炼。他又缓缓躺了回去,开始还好,但过一会,他就有些不自在。因为龙的修炼有些不安分,时而发烫,尾巴还会乱缠,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吸纳仙灵力。

  他有些抱怨,但是心想这是为了好友,自己做些牺牲又如何,忍一忍吧。

  结果一早起来,他低头一看,身上到处是龙鳞印下的龙纹,看起来……令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有种那样的感觉。

  他正傻眼,没想到对方起身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还冷不丁地说:“好美。”

  何清溟顿时愣住,视线微怒地投向龙。

  而龙的眼里,只看见极清极艳的他的爱人。

  银眸看着他,衣衫不整,龙纹遍布全身,像在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太好看了,几乎烙印在了眼底。

  龙看直了眼,心中的兽早就垂涎不止,分不清食欲或是其他。

  何清溟拉了下龙的衣袖,道:“我会注意不玩你,但是你也不能乱搞我。”

  景泽天稳定着理智,愈发觉得,自己要画下每一幅的爱人。他点了点头,像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只是有些回味。

  “嗯,我知道。”

  -

  他们恢复正常状态,何清溟一边想办法去掉身上印子,一边聊道:“外面如何了?你有在注意调查吗?”

  景泽天看着外面,沉声道:“三罗刹还没开启,可能要明天,血宗来了不少长老,在城北宴请全城魔修。”

  这些人还没进秘境,算计就开始了。这很正常,大范围的秘境天地幅员辽阔,前期筹备影响着后期成败。魔修的宴,一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场合。

  景泽天转眸:“他们也宴请了我。”

  何清溟一顿,转眸道:“拉拢你吗,这么光明正大,真是可恶,血宗那帮人。”

  景泽天摇头:“不只是我,还宴请了很多散修。”

  “……”

  何清溟蹙眉沉思。

  九州与魔界的冲突几乎无法化解,原因是灵气衰微的现在,人要修炼,缺乏自然的天地资源,怎么办?两个方法,要么进入大仙宗,想尽办法出人头地,获得仙宗的强大资源支持,而若是无法出人头地,无法获得修炼资源,人就容易铤而走险。

  正常仙宗戒律森严,不允许作奸犯科,那便叛宗入魔,走第二个方法,变成魔修抢夺其他修士的资源,甚至是用其他修士来修炼。从以天地修,到以“人”修。

  天地资源匮乏的现在,修士俨然就是资源本身,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容易被魔修盯上。

  一鲸落而万物生,若非没有实力,他们巴不得将大修士吃光抹净,活活炼化成自己的修为。

  正因此,宗主希如鹤曾作出一个悲观判断,若灵气衰微一直无法扭转,魔修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人吃人,人炼人,迟早会成为主流。

  要知道,几乎没有纯正意义上魔修,都是曾经正道的修士转去当了魔修。

  非要说纯正的话,他眼前倒是有一个,景泽天这种天生恶体,才是天然纯正的魔修体质。

  不同的是,景泽天不“吃人”,从小在恶土,吃天地资源长大,出来之后便走正道走人道,唯一算得上“吃”过的人,恐怕只有自己。

  他还是自愿让这男人吃的,以身饲龙嘛,早习惯了。何清溟还在沉思。

  景泽天忽然道:“可能事情会有点麻烦。”

  究竟会来多少人,会带来多少手段,都还是未知数。魔界三宗元老齐聚,怎么看都不简单。他们对于三罗刹的传承,想来势在必得,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搞到手了。

  “走,我们去看看。”

  何清溟说着就走下床,可是衣裳还乱着,被龙拉住重新打扮了一下。

  “别着急,宴会在下午。”

  龙帮人梳着发,垂下的眸子尽是珍爱。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细心。”

  何清溟被按在椅上,肩上还搭着龙的爪子。

  “……我以前很粗野吗。”

  龙动作微僵,倒是没有这个自觉。

  何清溟理所当然道:“是啊,你都不怜香惜玉,啥都往嘴里吃,吃草也就算了,花都不放过,哦,你现在也在吃花。”

  “……”景泽天沉默一阵,忽然道:“总有一天会不用吃。”

  “什么时候?”

  想是现在。龙眯了眯眼。

  “看,你又不说。要是谁对你有意思,看见你那么不怜香惜玉,哪还敢接近你?”

  何清溟又有些抱怨。他若是开窍,就会意识到,龙此时此刻的动作,就是在“怜香惜玉”,还有谁比他更爱他的爱人吗。

  但对于“不怜香惜玉”指责,景泽天倒是也不反对,因为他的很多想法都算不上纯良。

  龙于是低眸,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眸,沉声道:“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希望我怜惜他呢。”

  何清溟睁大眼睛,惊讶道:“会有这种人吗?”

  景泽天:“他希望我对待他狠一点,因为他是强者,强者不喜欢怜惜。”

  他甚至希望我毁了他。

  “好奇怪的要求,他是不是人很奇怪。”

  何清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人多少有点毛病。你居然会喜欢这种人,那你也很奇怪。

  景泽天听着,忽地沉默下来。

  整理衣衫毕竟花不了多长时间,几刻后,他们就去了城北。

  才一夜过去而已,路上石魔城的气氛明显变了,人人面色凝重,有些人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正道与魔道之间的矛盾也极为突出,说实话,看到魔界各宗如此重视,不少仙宗望而却步,不想出手管三罗刹的事了。

  上古魔修传承的确很关键,要是让魔界拿到手,指不定能出一两个合体境大能,到时候必能改变仙魔格局。但是三罗刹秘境压制正道,你正道的道基进去,能不能发挥三成功力都是未知数,怎么跟魔修斗,要派出天才弟子,指不定损失更大。

  因此各大仙宗比如五行宗的高层举棋不定,甚至萌生了退意。

  何清溟路过的时候注意到,不少正道修士已经撤走了,石魔城内魔修和散修居多,几百年甚至将近一千年修为的分神期强者都在,各个看起来都不太好招惹。

  他恍然间意识到,这件事若是不处理好,恐怕会成为魔界逆转九州的转折点,将展开一段很长时间的惨重历史。

  他蓦地神色凝重,没法留意太多东西,停在宴会不远处,看着魔修的动静。景泽天过去了,他没过去,只在这里等着,因为对面几个天眼族实在太醒目。

  他本以为只有散修会过去,但居然也有不少仙宗弟子,其中有些是叛徒,而有些却是混在叛徒中的卧底。

  天色很暗,宴会场有些混乱,但远远可知,这是一场举荐盛宴。

  血宗魔修设宴摆席只为招揽天下英才,对仙宗弟子过往不究,只要能加入,便是他们的重点培养对象。这当然是笑话,只是涉世未深的小子才会信,魔修是不会乐意培养徒弟的,培养狗还差不多。

  但总会有人受骗,因为欲.望,也因为仙宗弟子大多缺乏人世历练。

  何清溟面色严肃,光是看着就有几分压不住体内微颤的剑。

  但不知为何,龙却很适时地抚慰他。

  ——“再等等,看下情况。”

  何清溟一顿,感到欣慰,有种压力消解的轻松感。他有时候倒是忘了对方是龙傲天,可靠而且强大。

  他不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

  他对这种照应感到陌生,却不排斥,只是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依赖那个男人。

  虽说自身强大何须依赖,但问题不在于自身是否强大,而是一种心态上的……嗯,会被惯得懒起来?明明是重要的场合,他却莫名想象到自己以后被龙养着不想动的画面,顿时面色发红,心道我才不需要被养。

  不行,不能想他,要认真干事!

  那条龙在宴会里简直如同众星捧月。血宗长老对他无不谄媚示好,手段百出,修炼资源要多少给多少,任何想要的,资源也好,美人也好,只要你开口,他们就能找得到。

  欲域也不愧是欲域,现场群魔乱舞,各种裸.露放纵,简直没眼看。

  何清溟还好临时被龙劝说在外面等,不然他会在现场看到他这辈子都难忘的场面,魔修的重欲从来不是随便说的。

  现场,几个血宗长老围在景泽天面前,挤着笑脸道:“阁下的体质明明更亲近于我们魔修,为何要针对我们呢。”

  “仙宗那帮人各个趾高气昂,小看你恶土出身,而只要您来我们血宗,我们强者为尊,拜您如神明,又怎会跟那般草包一样小看您。”

  好几个魔修接力劝说,却莫名保持着距离,不敢太靠近,因为怕景泽天突然出手把他们杀了。

  景泽天杀了太多魔修,但大多是魔修主动招惹的,为了狩猎龙,抢夺龙血龙骨,结果被景泽天反杀。

  就那几次闯入血宗圣域让他们有点搞不清楚什么目的,不过杀就杀了,血宗向来不为死人寻仇。

  而对此,其他散修皆露出艳羡妒忌的目光。

  还有人私语道:“最近一两日看见他与一名女子关系亲密,对方却好像不在呢。”

  “不是说龙一辈子只爱一个伴侣吗,他以前身边的不爱了吗?”

  虽然纯粹是八卦言论,但也确实有点令人不解。忽然有人想起景泽天是混血,又觉得一切没什么奇怪了。混血龙跟纯血龙的习性好像无法相提并论吧。

  “说来也是,但我认为他那种人不应执着什么情爱,他是天生的修士。我要是血宗的长老也会拼命谄媚拉拢他。”

  主会场只是客套,真正隐秘的情报不会放在台面上。

  景泽天注意到一些眼神动向,差不多了之后就转身离开,谁也没有敢阻止他。只是有几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若有所思。

  他倒是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外面的何清溟发生了什么。

  何清溟本在不远处的一间客房,灵识放开察知周围,然而怎么呢,这大晚上的,欲域简直不是地方。

  仅他附近而已,就有好几个他无法描述的事情正在发生,他一心查探情报,却让那几个人吵得无法专心,只觉得这世界太荒谬,怎会有这种事情,魔修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他左下一间房里,是一个他都认识的道宗弟子正对一个魔修施虐,不是正常的施虐,就是那种……嗯,他无法形容,就是那个魔修他居然很开心,还说什么“用力打我”、“啊主人”之类的,他听到的时候人都傻了,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离奇的爱好。

  另一方面,他右下方的房间,那也是一对卧龙凤雏,居然好像用的还不是那个,而是某种……道具的东西,因为有一方似乎是不举,但仍要口口,所以只能借助道具。

  他绝对不是故意看的,纯粹是不小心,谁知道会撞见这么变态的情况,他甚至觉得,非要搞的话,为什么不把禁制布置好防着别人看呢,你们这样别人还怎么做调查。

  何清溟终究是见识太少,一点事就把他吓到了,或许还因此联想到了什么,才会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情报是差不多调查好了,人却一脸黑沉,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开始明白,做情报工作的那些弟子是多么辛苦以及无语了。

  “魔修真是不可理喻。”

  -

  景泽天一回来,就看见自家爱人已经躲在被窝里,明明没去那群魔乱舞的宴会,却好像遭到了跟它差不多的“冲击”。

  “怎么了?”他问。

  被窝里几乎无声,良久才有回答:“魔修的地方不能乱展开神识,我提醒你注意一下。”

  “……”

  景泽天顿时懂了,心想那才到哪,你就无法接受了。

  但接着,何清溟露出脑袋,忽然严肃道:“你没有在魔界学坏吧。”

  景泽天微愣,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把人扶起来,轻抚过脸,撩了下发,才道:“这不重要,不问我宴会的事情吗。”

  何清溟对龙的动作习惯到浑然不觉,一听正事还顿时认真,拢着龙的手臂,问:“怎么样了?”

  景泽天如实讲解,情报细的何清溟都赞叹,血宗为了拉拢人,还真是无所不说,虽然不涉及关键情报,但隐隐知道情报的范畴了。

  “大概是这样吧,具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们想到了一些作弊手段。”

  “居然这么来吗。”

  何清溟垂头,眼睫微颤,眸里泻出淡淡银光。

  景泽天:“不管怎样,也只能去到三罗刹才知道。”

  “嗯。”

  “他们的推测是两天后的正午。”

  “好,我睡一下,你也好好准备。”

  “回龙宫吧,这里都不安全。”

  “嗯。”

  何清溟点了点头,任由龙安排。

  上古龙看着他们聊天,又是恨铁不成钢,人家隔壁都滚成什么样了,你还搁着相敬如宾,老龙可要急死了。

  但景泽天回到龙宫,把人安置好,却是淡淡地笑了。

  “怎么?”上古龙有点不解。

  “来魔界是一件好事。”景泽天忽然说。

  “什么好事?”

  “他懂了好多。”

  “……难道不是你太磨蹭吗,换作其他龙,相识七八年,孩子都满地爬了。”

  上古龙都让这小子急死了。

  “你不懂。”

  “你苦心经营,对他谨小慎微,不会是怕告白之后,他最终还是不喜欢你吧?宗门与你之间,他肯定会选择宗门。道宗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景泽天不小心把床缘的木块抓成了齑粉,独占欲跃然眸中,阴冷道:“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

  “那要抓紧了,他身上的重负只会越来越重,而你又能为他做什么。”

  答案是任何事,上天入地逆转时空,只要这个人说一声,他死一万遍都会做到。因为他就是如此深爱这个人。

  话音落下,上古龙不知该说什么。

  可也不得不说,虽然这小子不尊重长辈,还经常反龙性,但他的执着确实太惊龙了,爱而不得,险阻众多,却始终如一,没有放弃。与此同时,不该做的不会做,更是始终不越雷池一步。

  如此的爱,已经不只是深情了,简直是深入骨髓,融进了血液,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景泽天有如此刻骨铭心的决心。毕竟他不可能是生来就如此懂爱。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回事?”

  -

  不久,景泽天把自己关进了修炼房,整整一天没动静,连上古龙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只能感觉到,那里面正发生着“大恐怖”,哪怕是他也不能随意靠近。

  景泽天的这种情况,是从一年前开始的,那次他被魔修追杀了九天九夜,多次濒死,油尽灯枯,追杀者甚至有三个化神境的大能,还有合体期大能的一道分神,那绝对是绝境,或者根本就是死境,换做任何一人都无法活下来,景泽天又怎能幸存?

  上古龙有出力,可也只是对拼了那个合体期的分神,根本护不上景泽天。

  只记得落日残霞,黑衣青年灵力枯竭,浑身筋骨寸断,五脏六腑皆受重创,浑身的血都抽干了,自愈力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还受着几大魔修的威压折磨,最痛苦莫过于垂死却被人强行吊着,反复于边缘徘徊。

  试问,究竟是多恐怖的意志,才能不在那种绝境中绝望,还咬牙坚持下来,从死亡中托起残身,再次燃烧生命。

  要追天上人,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多少条命,才能成功?

  那已经不能说是战斗了,根本是自虐,单方面被杀,被往死里虐杀。

  饶是他上古龙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么惨烈的画面,可是,这小子居然还是坚持下来了,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最终还是反杀了。

  如此疯狂的意志,对于上古龙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而这小子当时的努力,居然只是为救下那些困在秘境里的仙宗修士,为取得名望,博得他爱人的一笑。

  有时候,他的做法就连上古龙都要问一句,值得吗。对方是人类,还未必接受你的爱,你如此拼命,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如此疯狂,万一最后还是没成功呢。

  我们这帮痴迷于所爱的兽,到头来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个呢。

  我们偏执、疯狂、喜欢占有,他们真的能接受得了我们的爱吗。

  可那个死脑筋的青年都不理会他的质疑,只说会,一定会。

  毫无根据,却如此笃定。

  上古龙只剩一缕残魂,都不禁共情了,但也叹息,为何我们龙族如此骄傲的生命,到头来总是会爱的那么卑微?

  不过,他的质疑毫无用处。只是那之后,景泽天的身体就仿佛出了些问题,他都不知道的问题,他倒是想知道,但他这缕残魂根本无法窥视,只能在外面干瞪眼。总觉得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极有可能是一种大恐怖、大诡异。

  那小子为了活下来,绝对做出了一件极恐怖的决定,以至于时不时就要这样闭关,谁也不知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上古龙沉默许久,看了眼平静酣睡的修士,不觉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喜欢人类,但你不一样,我对你也算知根知底,你能不能多爱那小子一点呢,他等你等的快疯了,为追上你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连我都不知道他牺牲了什么。

  或许是他的念想也有些力量。半个时辰左右,修士就醒了,张望四周无人,有些不习惯,感知了一下,还是无人,觉得不对,只凭直觉就走到了修炼房前,但他毕竟感知不到门后的动静,只好敲门,可惜也没有回应。

  龙宫一片死寂。

  “在修炼吗,那我也不好打扰。”

  银眸修士想了想,还是担心,看了石门好几眼,最终没有走,而是靠着石门等待,一两个时辰,他坐了下来,托腮思考,偶尔自语:“明天就要过去了,你修炼没空的话,我就一个人过去。”

  他等了太久,居然打起了瞌睡,黑发拂地而不知,双眸垂落,泻出淡淡银光。

  上古龙觉得不太对,景泽天要是清醒,绝不会让他心爱的人在外面这么等。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能也是什么顿悟吧?

  何清溟无聊在外面抚剑了,但他拿出剑后,剑身却在颤抖,连剑柄都在颤,这种反应前所未有。

  他也是头一回不知他的剑是怎么了。兴奋?紧张?恐惧?这是对于什么的反应?

  他感到不安,便将剑收了回去,回想着景泽天白天说的话,多少发现了些对应不上的地方。

  龙所说的“喜欢之人”,会不会就是“道宗首座”,两次见面而已,真因为脸或者强大喜欢上了?都说龙族喜欢强大又美丽的生物,不会是真的吧。可是,都不了解对方的性格,怎么这么快喜欢上了?

  何清溟心情有些复杂,特别是因为他就是“道宗首座”本人。他眸子深沉,见时间迫近,更是没空思考这些了。

  而他正要起身,背后的石门突然响了。

  他余光一看,门正被推开,虽然只是开了个缝。

  与此同时,门后传来一阵极寒的气氛,门下的地砖上更是漫上黑影。并非寻常的影子,而是能动的,像野兽般张牙舞爪,一条条的,身后仿佛有一只长着无数长肢的怪物。但你若不往地面看,你是根本看不到的。

  所以上古龙看到了,震惊得神魂悚然。而何清溟却没看见,因为他此时被迫只能看着那男人。

  男人长相极其俊美,是他熟悉的脸,但眸子不是日常的血红色,而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纯黑,深邃而且不祥。

  何清溟愣了下,正欲张口,体内的剑身却莫名发颤,像在努力警告着什么。

  男人并无一丝异常,只是伸出手,好像要如平常般抚摸爱人的脸。

  何清溟看着他,顿时也觉得不对。

  对方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存在超出了常理,因此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是,男人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强行按下,黑眸也再次染上血红,闭眸缓了一会,才慢慢开口:“时间快到了吗。”

  景泽天极力稳住恶体魔性,在爱人面前装出正常的样子。

  可外殿光线照射下来,却不止照出了他一个影子,而是……整整四道。其中一道是他,作为人的他。另外三道强烈排斥彼此,极度分裂,他越是接近分神期,它们就越躁动,都迫不及待作为分神分裂出去。

  他的龙性、魔性……甚至是神性,不甘于是体质的一部分,无法共存,总想着独立。之前没有如此冲动,是因为他实力还不够,可是现在,他无比接近了分神期,它们于是想要做乱了。

  这是一个难关。试问人如何在极度分裂中统一,特别是里面还有仙魔这种完全无法共存的性质。

  而他蹙眉沉思之时,对方只定定看着他。

  “你还好吗?”

  银眸修士话里带着担心。

  景泽天沉默了下,道:“我可能无法跟你一起去三罗刹,你可以先去,我随后赶上。”

  “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要费点功夫。”

  何清溟盯着他,振声道:“那好,我在这里等你,你修炼好了我们再一起过去。”

  景泽天摇头,“你去三罗刹是有宗门任务——”

  可他话音未落,何清溟认真道:“宗门任务没有你重要。”

  字字掷地有声。

  景泽天怔住了。

  上古龙也是一脸惊愕。

  而何清溟接着补充道,“最多我守在秘境出口,无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耍什么阴谋诡计,出来我都一个个杀了,也等于是完成宗门任务了。”

  说话时,那双银眸熠熠生辉,透着极度高傲与自信,还有过分真诚的关心。

  “其他的我会想办法处理。你身体不好,我要照顾你,你更重要。”

  何清溟再次强调。

  分裂中的男人被看得一震,垂头缓了会,忽然彻底推开了门。

  “不用了,我们现在走吧。”

  说完,他人已经走出了修炼房。

  何清溟奇怪道:“你没事了吗。”

  龙回过眸,道:“忽然平息了,你不用担心。”

  “这么快?”

  “嗯。”

  景泽天点头,唇线微扬,几乎在明说。

  因为他们都好爱你,再分裂,唯有这件事上是不会分歧的。

  你的话当然要听。

  “……你没事就好,注意别逞强。”

  何清溟让龙拉着手腕,表面还呆着,垂眸一看,却觉得与龙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烫,在龙看不见的身后红了脸,银眸微微动摇。

  他的龙太可靠,他要是依赖上了,以后都不想离开,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