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宗大比第一天,无数人翘首仰望。

  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大比的,他们要到仙灵城某一位点,或提前抢到位置,或无所谓位置,只停在某个地方远观。

  第一天的比试足有将近一千场,分为上下午场,他们自然看不过来,只能挑自己想看的几场蹲。

  而播放的集合点也是有人主事的,不会拒绝大多数人都想看的比试,他们会将热门比试在空中放大,以达到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比试的目的。

  “各位请坐好,别太拥挤,别太吵闹。”

  临近大湖的某个集合点,来了一千多人,看下去全是人头,景象惊人。主事人都感慨,这一届九州仙宗大比应是这几百年来最热火的一次了吧。上界各宗各派以及大量散修从四海八方而来,谁能横空出世赢得第一,那可真的不得了啊。

  只见,大比如时开始,众人紧绷着心,看直了眼,哪还顾得上与身边人吵闹。

  “天,这头玄武不得了啊,他为什么不进十六强?!”

  “那个天火宗的小子太厉害了吧,我没见过这么玩大道规则的,金丹后期就能接触大道规则,也是恐怖如斯!”

  “不不,看那边,那才是妖孽,这女孩是谁?什么,散修?散修怎么可能如此强大!”

  片刻而已,广场上一片感叹震惊之声,有一角的修士更是震撼到直接起立了。

  他们看的是道宗年轻一代排位第四的天骄与下界龙的对战。

  说实话,看之前,他们谁都以为下界龙没有丝毫胜算,因为道宗排位第四那个年轻人名声极大,一手刀法炉火纯青,斩得了大魔修,砍得了禁区大恶兽,在赔率上赫赫有名,没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可是,现在呢。

  他们倏然起立,眸子剧烈颤抖,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他们都没有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见大比宣布开始,排位第四提刀释放灵力,而一瞬而已,站直不动的黑衣青年消去身形,再一看,他就一拳打中排位第四,令其口吐鲜血,大刀轰然落地,直接双目一闭,晕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旁观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一拳打败金丹后期的道宗排位第四!这是什么等级的实力?而他看上去还没用全力的样子!

  龙族竟如此恐怖吗?这就是龙族的血脉之力?好强啊!

  无数人傻眼了,他们的惊悚表情被其他人关注到,也把其他人带惊悚了。

  打赢道宗排位第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能在比试第一轮就打败道宗排位前十的弟子啊,这种事情几十年间都未有!且不说什么实不实力,你就不怕惹麻烦吗?

  “他这么做绝对会被道宗盯上的。”

  “是啊,道宗怎可能放过落了他们颜面的人。”

  一众人替那鲁莽无知的龙感到可惜,赢了比试又如何,得罪道宗,那可是连前程都没了啊。

  更有人道:“哼,他这么做,最维护道宗弟子的道宗首座岂会放过他?”

  现场有几个道宗弟子,此时脸也是全黑了。这头下界来的野龙,竟然敢冒犯上界道宗的威严!

  这些人表情复杂时,大多数的比试都在几刻内结束。

  被无数人议论的黑衣青年破开虚空,在无数种目光中缓缓落地,丝毫不予关注,表情冷淡,好似无情无欲,视周围众人如空气。

  好像刚去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个态度招部分人赞赏,因为年轻的修道之人大多仰慕强者,可是,也更招部分人愤怒!

  “别以为赢了我们的第四人就能得意了。”

  有名道宗弟子怒火中烧,直上前逼道:“蛮兽,我们首座会教训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要配得上跟我们首座打,而我看你,好像还不一定能到十六强呢。”

  旁边还有弟子冷讽道:“你很强,但我们首座更强,你在我们首座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大庭广众之下,竟当面冷嘲热讽,这几个道宗弟子可真嚣张!

  这也正常,道宗又不都是实力派,当中有些是家族利益交换进去的水货,就比如这几个。

  不过,被他们这么贬低,只要是年轻强者,肯定都忍不了吧。

  可是,那黑衣青年居然置若罔闻,连一道视线都不予,直接擦肩走过了。

  期待着冲突的旁人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就不生气吗,这口气年轻人哪忍得住啊!”

  道宗那几个弟子也是傻了,愣愣地看着黑衣青年离开的背影,无计可施的样子惹人嘲。

  可广场上愣是没几个人敢笑。

  广场之外,几个老人倒是刮目相看,不由得讨论起来。

  “不错的小子,完全不为所动,说明心性极佳。”

  “强者眼里无弱者,看不见的东西不需要在意,哈哈哈。”

  白胡子老头眯了眯眼,眼里全是赞赏。

  这一届仙宗大比又多了一个期待点。不错不错!

  不知这头野龙,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呢?

  不到半个时辰,道宗第四人首轮落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仙灵城,也逐渐传到了道宗高层。

  此事可大可小,要看关键人物怎么想。

  而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看了比试的道宗首座本人也是愣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景泽天是他好友,道宗第四人是道宗弟子,他该庇护的师弟,谁输谁赢,心里都要咯噔一下。所以他在比试前知道这个情况,还很紧张,然而真正看到景泽天赢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第一感受是开心,他很高兴他的好友赢了!甚至还满眼惊喜,就差跑出去抓着龙庆祝了。

  道宗第四人很强,但还是不敌他的龙傲天好友。

  于公,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但于私,他也确实是在为对方高兴,因为对方又变强了。

  真实的心情你是否定不了的。

  看完比试,何清溟愣了好一会,后面也只能放下,比试就是有输有赢的,凭实力赢的,你是什么宗门,又有何关系,大不了后面由他撑住排场。

  但是——

  “他是怎么做到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那第四人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有年轻一代第一快刀的称号?怎么就被一拳击败了呢?”

  何清溟趴在床上反复看着比试,时而托腮打滚,时而趴倒,毫无形象可言。一头柔顺银发都被他整得凌乱,铺散在床榻上,如一滩灵动的波光。

  “短短几日而已,他又变强了,是炼化了仙骨,还是提纯了龙血?”

  何清溟做着一些设想。别问他为何没有事做,可以大白天窝在寝殿里,这他也没想到,因为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盛事,他都要出席一些场合,比如接见某宗的大人物,又或是某震慑一方的大修士。

  而最近几天,恪礼峰那边都没有传来什么神念,执行峰的大多事有周津元等人在管,所以他反而得了清闲。

  他当然不会浪费可以清闲度日的时间。就是可惜,怕有人突然找他,他也不能跑回去找景泽天,想念对方,也只能像这样反复看景泽天比试的画面。

  只不过,他都跟那条龙说了,上了上界,尽量不要得罪道宗,然而那条龙还是得罪了。

  “至少装装样子啊,多打几拳也不至于被人这么针对。”过分诚实也是一种罪恶。

  何清溟忽地叹了口气,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虽为好友的胜利开心,也为同宗弟子的落败遗憾。他不善记人,道宗弟子又过多,走走停停,平日修炼极少待在宗门,很多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但犹记得,道宗第四人纪晓心,是个性情温和、道心坚韧、不拘于胜败之人。

  这次败北,纪晓心是如何面对的呢。

  他还未多想,居然就在门口察觉到了本人的气息。

  纪晓心来了,但不可能是跟那帮道宗弟子说的一样,是来找他向景泽天报仇的。何清溟眼神变化,从床上起身,不到一息间,便变回了那个庄重威严的道宗首座。然后,他消去身形,出现在了大殿前。

  纪晓心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出现,转过头,微睁眼,却笑了笑,好像又是意料之中。

  “何师兄,你可终于出关了。”

  何清溟一顿,其实他前几天就出关了,却不想让别人知道,未免麻烦。闻言,他不禁思忖。

  而纪晓心眼神低落,接着道:“我输了。”

  何清溟抬眸,严肃道:“不是你的错,是对方太强了。”

  说着,他不知在为什么解释,还继续道:“他是条下界来的野龙,不懂规矩,不讲道理,上来就是全力,你不要太在意这场输赢。”

  他极少跟同龄人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伪装的高冷语气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安慰意味。

  纪晓心垂眸,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安慰,道:“不是的,比试有胜有负,这很正常,我只是遗憾,自己没能让他尽全力,可见我平日的修行还远远不够,还要继续努力。”

  何清溟看着他,心想好强大的心理,虽然知道这个人道心坚韧,却没想到竟到这个地步,如此落败都没有影响到道心,甚至更坚韧了。可他又是为何来找自己呢。

  而纪晓心下一句就沉声道:“我丢了宗门的颜面。”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宗门吗。何清溟眼神顿了顿,正要开口。

  而纪晓心转眸,看着山巅冰雪般的人,道:“但我知道,何师兄会力挽狂澜,守住道宗的威严。”

  何清溟又是一顿,目光忽而沉落。

  是的,他会赢,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会赢。

  因为,他是万千道宗弟子的楷模,他必须高高在上,强大无敌。

  何清溟沉思着,最终点头道:“嗯,我会做到。”

  纪晓心笑了笑,不知在想什么,只静静地注视着。片刻后,他忽地道别。

  何清溟也正要道别,但纪晓心接着又说了。

  “何师兄,腰间留意一下。”

  何清溟迷惑,可一转眼,纪晓心就走了。

  “什么腰间?”

  他傻了,垂眸一看,原来是他起身有点急,不小心把一缕发束在腰带里了。竟、竟然让纪晓心发现了?他道宗首座的形象何在?这家伙一直知道还不说!

  被人发现道宗首座是个起床连头发都整不好的家伙,他这面子不要了啊?!

  但何清溟回过神来,也有点莫名,只能对自己说:“一点失误,不会影响我的高大形象吧?”不过,纪晓心以前会这么说他吗?

  何清溟忽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变得血肉丰富起来。当然,他们本来就是血肉丰富的人,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没有去真正关注大家,而经过与景泽天的相处之后,他好像更愿意关心别人了。

  以前的话,即使纪晓心在外面,他也不会出来找纪晓心说话吧。

  这就好像……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被那小子改变了,觉得与人相处不是一件坏事。

  “是这样吗……”

  何清溟沉默下来,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

  与此同时,仙灵城内,首轮比试结束后,真正的热门榜单出来了。

  隐世家族的年轻人已经差不多出世,可以认真分析了!

  “押注了押注了,想不到啊,这首轮对战,有十几个年轻人大放异彩,直接横空出世!”

  “金丹期尚且也会首轮落败,这届仙宗大比,可真是从头精彩到尾啊。”

  但这也意味着,第一人的位置可能并非不可动摇!

  “是的,搞不好还有人隐藏实力,我看那下界来的野龙就根本没发挥出实力。”

  “差不多得了,还叫野龙?敢问同年龄的先天生灵就达到他的水准了吗?我看了选拔的名单,他才不到二十岁!”

  真实年龄一出,几乎全城愕然,无数人瞪大了眼睛。

  不到二十岁?这怎么可能!不到二十岁就金丹期了?

  “闻所未闻,见、见证历史啊!”

  “不,还有一位呢,道宗首座也是不到二十岁的金丹期!”

  众人愣住了,有人登时道:“也就是……双骄啊!”

  可这话道宗弟子哪爱听,我们首座是无敌的,哪来的双骄,那头野龙他配吗?

  现场差点起了大冲突。

  而这一夜,也确实是无数仙宗弟子难眠的一夜,因为各大仙宗都出现了热门弟子在无名之士面前落败的情况。

  这肯定有伤宗门威严,就看各宗高层如何理解这件事了。

  “还只是首轮而已,就如此多的大冷门,看样子第一人之位恐怕也不稳。”

  道宗修行峰,一大修士远看尘世,表情淡然,眼神却复杂。

  他身后是邢刃。

  邢刃今日的对手是个极强的隐世家族弟子,实力已经到了金丹后期,手段极强,实战经验也极为丰富,然而在邢刃手下,也完全过不了一招。

  但邢刃本是十六强的保送强者,为何今天还要参加呢,答案是热身,他要保持一种状态,积蓄十几天,直到最后对战那个人。

  原来名额给了道宗第三人,这么说或许有“施舍”的意味,但也是情况有需,因为道宗第三人因事耽搁在秘境,没能及时赶回来,所以他的做法其实也是顺水推舟。

  道宗的大人物并不反对。

  至于邢刃面前的人,自然是他的师尊,一个几乎不管事的逍遥修士,一身布衣,还有些破烂,平时都不出现在道宗,今天可能是心血来潮,想起仙宗大比了,所以来看看徒弟。

  道宗作为一个极其庞大的修士宗门,里头各种各样的修士都有,真正算得上强者如云,能够站在一代顶峰的人,绝对都不一般,而他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他才不管什么宗门,做过首座不到一个月,嫌太无聊,有碍修炼,故放弃。

  在他的认识里,“首座”就是个听话的傀儡,特别是要听长老会的话。

  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好徒儿为何要争夺首座之位,为此不惜炼化了仙血。

  他余光瞥向邢刃,只见青年面目彻冷,浑身犀利气息,像一把千锤百炼的神刃。

  “你是觉得自己能驾驭仙血吗。”

  元真子问。

  邢刃默了默,转眸盯着自己的师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何等的自信,即使是无敌如道宗首座也未必能如此放言吧,你才多大啊,就敢这么说了。

  元真子虽是这么想,但完全没有训责弟子的打算。

  道心,也即立足于本心、初心,所发愿的向道之心。

  道心比什么都重要,打击道心,对于修士来说,绝对是最歹毒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比废了全身修为还歹毒。毕竟打击成功的话,也算是一辈子不能修炼了。

  当然,他也知道他的打击其实不会对邢刃造成任何影响,这小子从小如此,事到如今还在乎你的几句话?

  不过,元真子好歹也是师尊,不可能真的不管弟子,他其实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从虚空掏出几颗丹药,并表情严肃地说明了用处。

  邢刃默不作声地听他怎么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收下了那几颗丹药。

  元真子盯着他,忽然道:“长老会是不是跟你接触了。”

  邢刃并不隐藏,直说:“是,他们给了我很多隐秘手段,让我打败那个人,仙血的炼化法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元真子眸光顿暗,“你就这么想夺得第一吗。还是说,你只是厌恶一辈子被那孩子踩在脚下,想超越他成为第一。”

  邢刃冷哼一声,“的确很厌恶,他不应在那个位置,谁也不能踩在我头上,我生来就成为第一人。”

  元真子盯着他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的所想,而这青年的胜负欲实在可怕,眼里烧着可怖的战意,甚至是杀意。

  好像不止要打败对方,彻底挫败对方,还要杀死对方。

  非要置人于死地,这么大的仇吗?元真子蹙眉,忽地仿佛想到什么,目光微变,再一抬眸,反而赞同了。

  “好吧,修士就是要争,第一人而已,有何难?”

  “做人就应做第一人。”

  -

  此时已经下午,比试到了第二轮,首日没什么休息时间,但参加者有的自带了恢复手段,或有宗门、师长相助,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而没有的,可以跟大比主持方申请归元丹等恢复治疗手段。

  某种意义上,宗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仙灵城的观战位点人山人海,这回可比上午还热闹。

  另一边,何清溟松了口气,因为这一轮景泽天的对手不是道宗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他宗弟子。

  这场的胜败果然不出所料,是景泽天的完全胜利,又是一击即全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动作,也就导致想分析他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将他的强大先归于龙族的体质,以及那座龙宫的传承。

  只是他这样,必然会引起大宗大派的注意。

  他们怎么可能放着一头龙在外面,什么都不做?只不过,他们也要观望一会。因为,这条龙万一背后有靠山呢。

  没有靠山的龙,大摇大摆现身在人族的地盘,还参加了人族的第一盛事,不是蠢吗?

  龙的血肉骨骼都是天阶中上级别的宝物。修为长久不突破,正苦于找资源的大修士,怎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非顾及“颜面”,他们还真敢当众出手拿下那条龙。

  以前,何清溟跟景泽天说过这个危险,然而景泽天说有方法,但方法如果只是躲进龙宫,那肯定远远不够。

  “他会怎么应对。”

  何清溟对此有些担忧。

  入夜,何清溟回寝殿修炼,跟往常一样盘腿冥想。一开始还好,没有异常,而他一旦冥想,神魂就会陷得很深。

  可是不久后,他忽地睁开眼睛,再一看,竟见面前是一双猩红发亮的竖瞳。

  而自己还被那双眸的主人放肆强.吻,被贪婪侵略,几乎无法呼吸,完全抵抗不了。

  他意识回来,当然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不懂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一开始,他也强.吻过对方,但那是为了给对方渡仙灵力,后来还被对方龙性大发,狂吻了一顿。但现在是干什么,这家伙又发龙疯了是吧。

  何清溟气恼,强行撑出几分气力,试图将人推开,而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对方身上,身体无比贴合,好像要融为一体似的,还有……

  他忽地感知不对劲,视线朝下看,随即差点被吓晕,连耳尖都彻底红透了。

  “你、你……”

  他居然说出话来,哑着嗓子,银眸泛着水光,震惊又愤怒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好似微微顿了下,随即从容微笑,肆无忌惮地抚过对方线条漂亮的下颔,然后莫名柔情地缓缓道:“怎么了。”

  何清溟头脑一片空白,只想到,这条龙差点把他吻到窒息,还敢他问怎么了!

  可男人好像不在乎他怎么想,自顾自般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吗?看我好玩,心血来潮,兴致没了,便说走就走。可是我不想到此为止,不想随时被你抛弃,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委屈以及……一种令人怜爱的脆弱。

  何清溟真的快傻了,脑子哪还能理解。

  本身话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吓人了,可下一句才是真正吓得何清溟神魂一震。

  那男人居然亲吻他,分明满眼欲.望,却小心而虔诚地搂着他,问道:“你可以成为我的龙巢吗。”

  那一瞬,何清溟只觉脑袋如遭雷劈,再一睁眼,好险面前回到了寝殿的光景。

  他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又是梦?自己刚刚又做梦了?冥想都能做梦?他这是梦到什么了啊!

  “龙巢?我怎么会梦见他对我说这种话?”

  而且梦里他到底是多想景泽天举起来啊,居然还真举、举起来了!

  没敢多看,但是感觉——很大。很吓人的大!

  何清溟瞳孔颤抖,回过神来,满脸通红,气都不打一处出,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龙巢?他气死了,但回过头来一想,现实的景泽天怎可能对他说这种话?他又认为是自己对不起景泽天才对,他怎么这么梦自己的好友啊!

  “都是那天出的错!”

  他们不该那样的,他们都是男人,还是好友,相处过那么多年,怎么能一起做那种事?还吻来吻去的,这、这不对劲!

  “这是不对的。我们是好友。我不能这么梦他。”

  何清溟混乱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见景泽天。景泽天若知道他做这种梦,八成也会生气,甚至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不行,他已经被那么多人讨厌了,怎么能让景泽天也讨厌他。唯有景泽天……谁都可以,他唯独不想被景泽天讨厌。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天不怕地不怕,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何清溟惊魂未定,疑惑地分析道:“难道是心魔?可我怎会有这么没头绪的心魔,我平时都不会那么想他,偏偏做梦的举止那么亲密。”

  还双.腿张开坐在景泽天腿上,这也未免太出格,太过分了吧。

  “难道我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我想他喜欢我、在乎我、关心我、不想我离开,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有了这两场梦?”

  何清溟愣了很久,最后自我怀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自己怎能对人家有这种……春.梦。

  他登时自我谴责,从来没有如此怀疑过自己。这算不算亵渎自己的好朋友啊?

  “我确实一开始想勾引他,想他爱上.我,为了验实那个系统任务,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怎会还反映到现在的梦里了,难道是延迟?”

  何清溟百思不解,可是那句龙巢发言莫名植入了心里,以至于他想想都面色发红,感觉浑身都要不对劲。

  “什么成为龙巢,你这条龙敢亲口跟我说吗?哼,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绑成麻花,锁这寝殿里天天欺负,还说什么玩弄?这哪够啊,我还要玩坏你。”

  他或许又是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对着虚空放话,可与此同时,还隐隐带着一丝不自然。

  他不曾尝过情.欲的滋味,如今却屡次触碰,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不过,现在已是第二天了,仙宗大比还在继续,何清溟振作起来,不管了,他倒要看看那条龙能不能赢!

  而结果是,赢了,连续赢了三天,都是碾压级的胜利,在景泽天手下,强如先天生灵玄武都没能撑过三招。

  仙灵城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下界来的龙转眼就从无名之辈,冲上了赔率前十的热门榜!

  绝世大冷门!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正如何清溟所料,各大仙宗的老人不可能放任景泽天一直赢下去。

  龙的血肉珍贵是一方面。其次,如此之天纵之才,谁不想拉拢?有些人也起了惜才之心。

  而力排他人、成功邀请到景泽天的,正是道宗长老殿。

  听闻这个消息,正在修炼的何清溟哪还坐得住。这个笨蛋龙,怎么哪里不去,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他接到神念立时起身,转眼出现在长清殿前,紧张地望着高峰下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道宗诸峰林立,巍峨嶙峋,修士多居住于高峰之上,行动要么直接用空间手段破开虚空,要么用灵力或御剑飞行,还有一个是灵气驱动的仙舟。

  他远远望去,只见长老会常用的巨型仙舟飞驰而来,目的地为长老殿。

  何清溟原地顿住,以他的身份出面干预长老会,绝对会引起事端,可他若不过去,景泽天会不会羊入虎口,出大事?

  去长老会绝不是闹着玩的。他小时候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景泽天一条才来上界的龙,肯定不知道道宗的黑暗。

  该怎么办?

  他蹙眉沉思,却没注意到,仙舟到达长老峰,或远或近,要经过他所在的长清峰。

  而对于修士来说,这点距离完全不阻碍视物。

  仙舟的走廊上,黑衣青年微微一愣,好似余光看到了什么震撼光景,忽地停在栏边,转身径直望去。

  然后,一瞬而已,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描述那份美丽对他的震撼与冲击。

  来的路上,他始终是一副冰冷表情,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没问什么便答应了道宗的邀请。

  而现在,他表面还是冰冷无情,可心里却已经疯了般龙涎直流。那头盘在他心底的恶龙死死地盯着远方仙人般的身影,几乎要将对方烙印在神魂深处,血红的眸里尽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与疯狂,以及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爱欲。

  啊,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