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

  何清溟说的千真万确,眼里头好似闪闪发光,又强调道:“你是我好友,我当然更在意你。”

  景泽天刚刚高兴一点,又被“好友”刺激到,面色又青又白,但好歹“好友”在对方心中是高于“竹马”的。

  虽然,他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哄他。

  景泽天盯着那双眸,姿态正像一头扑倒人的猛兽,又道:“外面所有人都说。”

  “说什么?”

  何清溟任由龙压着,估计是因为下药有点心虚,所以本能地想讨好对方。

  景泽天道:“他们都说,那个道宗首座天赋强大,实力无敌,可强归强,却高高在上、冷心冷性、不近人情,还有说没有人性,你的青梅竹马——”他正要问这些说法对不对,可说到一半,就见对方面色变了,一双好看的眸子怒瞪着他,好像很生气他这么说道宗首座。

  这个人平时都是好脾气,很少生什么气,此时,却好像因为他转述的言论生气了。

  景泽天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

  何清溟哪管这些了,忽地坐起身,冷斥道:“什么冷心冷性毫无人性,你又没见过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景泽天察觉到何清溟语气中的怒火,心中更是迟疑。这个人从来没有这么发怒过,现在要为一个男人斥责他吗。

  他低眸,“我只是转述他人的看法。”

  何清溟拧眉,目光透着几分不可置疑的威严,冷道:“哼,他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你不要管,你又没见过道宗首座,不要乱评价他。”

  说时,他好像非常生气,直把人推开,冷冷抛下一句就跑了。

  “总之别听别人怎么说他,都不对,统统不对!”

  景泽天僵在原地,说更在意自己,却更在乎道宗首座的评价,为他人跟自己置气。

  果然是哄自己的吗。这个人明明更在乎道宗首座。他满脸阴翳,从未如此愤怒过,心中对“道宗首座”的敌意已然到达了极致。

  他又心想,对方对自己的实力无比了解,却多次笃定自己打不过道宗首座,说明这起码是现状,自己的实力的确还不如道宗首座。

  可是,那又如何?

  景泽天心中的胜负欲、征服欲疯狂翻涌,打不过?偏要打过,就要在你面前狠狠赢了那个道宗首座,然后抢你抱在怀中,让那个道宗首座看,到底是谁更强,谁更配得上你。

  而这一切还是要归到实力上来。

  景泽天目光阴狠,燃着极端的战意。又想起,对方虽然对自己知根知底,却不知道自己的隐藏天赋时间停止,而这恰恰是他能跨阶赢敌的关键手段之一。

  “你对我的判断,还少了一个关键信息。”

  景泽天低眸,也管不上这莫名激发他性.欲的药浴了,强制压下来,再继续修炼。

  目前为止他还只是承受了仙骨,没有完全炼化,好,也是时候该挑战了。必须赢下道宗首座,唯有此人,他必不能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

  另一方。

  何清溟心中生着闷气,心道本来聊的好好的,为啥突然说那种话?

  什么我冷心冷性,我要是的话,我干嘛跑来帮扶你这条野龙,还天天围着你转,还说什么毫无人性,简直太过分了,又没见过,凭什么这么说!

  他气的很,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遍,可是他也知道,那也确实是很多人对他的印象。

  道宗首座高高在上、修为强大、不近人情,谁不是那么看他。他自己也是故意表现出那种形象,不然他如何小小年纪担得起那个位置?

  一路抱怨,生气过后,何清溟回到寝殿,坐在床榻边,面色隐隐发红。

  “嗯……”

  他还是失策了,以为用灵力隔绝温泉水就好了,却没怎么注意到,水汽蒸发,药融进空气里,也被他多少吸入了些,导致他现在情况不太对劲。

  “可是不对啊,对他都没什么效果,怎么偏偏把我药倒了,我甚至都没碰到温泉。”

  然而他抱怨也没用,因为身体的本能反应完全压制不住,哪怕他懂得再多的静心清心法诀,都很难彻底压下,难受得抓着被褥,眸色幽幽。

  好歹比之前好一点,因为他至少是清醒的。虽然他还宁愿不清醒,那样他就不至于要直视自己的……这个情况。

  “怎么倒霉的总是我。”

  何清溟好不满,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回忆着对方的做法,想办法给自己做。他低着头,又羞又怒,他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如今却两次遭殃。

  “嗯……”

  声音压不住地从喉间漏出,他手指微抖,视线定在侧方,甚至没有直视。

  这样是不对的。他对自己说,他不可能有这种私欲。

  而他手中的动作确实是在……

  他默了许久,才终于肯放出那个词。

  ——自亵。

  意识到这点后,何清溟忽然一愣,瞳孔颤抖,登时强烈地自我谴责,最终还是放弃了,跑去冷泉强力压制。不就是一点药性吗,消除掉就好了!

  而过了几个时辰,他几乎睡着在冷泉里,还是让仿佛路过的景泽天抱出来的。

  分.身太易疲惫,真的经不起折腾,他意识模糊,只隐约看到那男人好看的侧脸。

  何清溟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跑来想迷倒这家伙,而实际刚好相反,反而是自己被迷倒了,不然怎会对这家伙这么好?他也真是玩忽职守了,正如那长老批的那样,所以到现在都没说出要暂时告别的话。

  他低下双眸,不想走,想跟你在一起玩,想跟你在一起修炼,不想做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没有人性的道宗首座。

  他双臂收拢,不自觉环紧了景泽天的腰,颇有想把龙抓起来的冲动。因为,他若想,其实还可以亲自出来,把这条龙抓到长清殿,让对方天天陪他修炼,跑也跑不了。可是,他又做不到。再说了,他师尊灵虚子不太喜欢龙。

  “……”

  何清溟闷着不说话,盯着男人的后颈,忽地余光掠过一道门,门上加了龙纹禁制,忍不住好奇道:“这间房是干什么的,怎么从来没打开过?”

  景泽天似乎身形僵了下,视线缓缓投向那道门。

  那间房吗。他眼神晦暗,心道那里放的是你的分.身,你随随便便就扔了,而我却比命还珍惜,为此痛苦了一个多月,满脑子地想复活你,甚至到现在还继续维持它的生机。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么天真。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如此不对等,你若天上仙,与我云泥之别,我为你的心血来潮辗转反侧,天天玩命,而你却更关心另一个男人。

  景泽天内心酸涩无比,从未尝过如此滋味。

  他低声道:“放着一位故人。”

  何清溟一愣,呆呆道:“什么……故人。”

  景泽天沉默片刻,“一个心血来潮来帮扶我,后来轻易就抛弃了我的人。”

  何清溟睁大眼睛,混乱的脑子好像无法思考这段话的含义。他明明是为救这龙死了,怎会被理解为抛弃。

  但他思考不了多久,便被对方放在了床上,还被披上一件宽大而温暖的道袍。

  “休息一下吧。别总是乱来了。”

  景泽天起身,收回的手不知有意无意,轻轻碰了碰何清溟敏.感的侧颈。

  何清溟微微一颤,好似有些不自在,目光复杂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终于还是说了,因为不管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无法继续。他有职责在身,屡次跑出来,已经是玩忽职守了。

  “仙宗大比在即,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件事。”

  何清溟抬眸,语气郑重。

  景泽天仿佛直觉到了什么,等了好一会才有反应,语气压至听起来毫无感情,“你要说什么。”

  何清溟:“我得走一段时间,以后还会来找你,有机会的话。”

  说着,他还担心哪里不够,补充道:“你是我好友,我总会来找你的。”

  景泽天垂眸。

  从未有过一段话如此刺激他,而刺激到了极点,导致他反而没有激烈的愤怒或是其他,而是平静。好似等了很久的话,对方终于说出来了。

  果然,你还是会抛弃我。

  何清溟见景泽天沉默,心里莫名的紧张,可他完全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以后虽然不能常见面,但我们还是好友,我有时间就会出来找你。”

  空间莫名也跟着静默下来,龙的竖瞳不知压着何等猛烈可怖的情绪,分明一个特别举动都没有,人只是挺立在那里而已,却莫名地释放出悚人的压迫感。

  何清溟被看得本能提起警惕,却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

  又继续说:“你一个人参加仙宗大比,势必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相信你一定都能克服,你可以连接龙宫,大不了躲起来,我虽然不在,但我也会暗中助你的。”

  话音稳稳落下,留有些微的回声,可还是回到了静默。

  甚至是死寂。

  对方的眼神好似能把他钉在原地,让他哪都去不了。

  何清溟忽地心中冒出不祥预感,好像即将要发生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自己必须在那之前,想办法离开,不,是想办法逃离。这龙是怎么了,自己是哪里招惹他了吗?

  他莫名戒备地看着沉默的景泽天,隐隐不安,却不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朋友,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我吧。

  何清溟还在胡思乱想,而对方终于动了。

  景泽天缓缓抬起了右手。

  这是很平常的动作,然而何清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站着,自己是坐着,所以低了一份气势,因而显得平常的动作如此有——压迫感。

  何清溟看着他动作,莫名提心吊胆,甚至有点想避开。

  而景泽天只是伸手,摸了摸了他的脑袋,往下扶过长发,再俯身,靠近过来,开口道:“你要走了吗。”

  这语气竟然莫名温和。

  何清溟被这与预想的反差震惊了,愣愣点头,“是,我有事要做,仙宗大比要一个人参加。”

  景泽天“嗯”了声,声音微弱到何清溟差点忽略。

  “你同意了?”

  何清溟有点难以置信。

  但他自己的话也有点微妙,他有事要走,本应通知就够了,哪需要问人同意。

  而景泽天颔首,“你都说有事了,那便尽快回去吧,我不想你被这好友关系束缚了自由。”

  他说到“好友”这个词时,好似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还继续道:“你还会回来不是吗。”

  何清溟眨了眨眼,很惊奇对方的善解人意,于是放下了警惕。

  “我一定会回来的,就是时间可能说不准,说起来,你那么引人注目,我不管走到哪,都会知道你的消息,然后来找你。”

  “是,我会的。”

  景泽天唇线微勾,居然笑了,像是在微笑道别好友。

  何清溟见他这样,自然就更安心了,“那到时候再见。”

  他眸子似闪着星光,一高兴起来,整个人会耀眼许多。

  可是,一瞬而已,那道光彩就好像被锁住了,

  时间停止,一切真正地进入死寂。景泽天眸里的平静恍然破碎,一瞬满溢疯狂与情.欲,内心全是疯狂之语。

  又是抛弃,他心爱之人居然又要抛下他。

  上次这个人抛下他不问不顾一个多月,要不是他设局逼这个人出现,这个人会主动出现吗?

  说会回来,怎么保证?谁能保证?

  景泽天满面阴翳,视线略过对方微张的唇,控制不住地吻了过去,野兽般暴躁,极是侵略性,恶劣地搅弄对方的里面。

  时间停止,是客观流逝的时间停止了,人体只是相对静止,因此能为他摆布,他不止可以强.吻这个人,甚至还能强.奸这个人,彻底地占有,让对方永远留下他的印记。

  可是,他的冲动还是被那双眸缓解下来,只剩浓烈而暴躁的情绪。最后,他吻过对方,在时间停止中,贪婪地扫过对方各处。

  无比遗憾以及痛恨,那并不是他心爱之人的真身,他再记忆是没用。他终于还是恢复了理智,甚至还要为失控强.吻对方感到罪恶。

  “不想你离开,可你好像真的要事在身。”

  他眸色阴暗,理解但是无法接受,又一次痛恨自己实力不够,甚至未必能敌那个可恶的情敌。

  最后,时间停止也有时限,他还是看着对方恢复了生动的模样,只是隐隐露出疑惑的眼神。

  连被人强.吻了都没意识,他的爱人就是如此天真,也是如此残酷。

  景泽天敛眸,好似一瞬压下了所有,平常地说出了道别。

  “以后见。”

  何清溟眸子微动,点头道:“好,以后见。”

  他站起身,没有多留意,可是走过的时候,余光好似瞥见了凉薄青年脸上一瞬闪过的失落。

  他顿住了,心念微动,忽然凑近过去,抓着人,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强势亲吻了青年的侧脸。

  好突然的举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临时起意,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这么大人了,强吻一下怎么了?

  看着对方的惊愕表情,何清溟眸底更是闪过一分得意,就差把自己捉弄人的心思说出来了。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走进空间通道里,出来现实世界,随便到了一个地方,才解散了分.身。

  这一系列动作无不利索,好像他走得无比利落,如果忽略他有些发红的眼圈的话。

  -

  道宗,长清殿。

  银发银眸的人睁开了眼,缓缓感知自身,以及四方灵气。

  多次切换过来,却没有太多留意,此时才发现,这身灵力满盈,境界自然大圆满,登临极境,而在他神魂回来的这一刻,好像所有条件的满足了,道体自然运转,周身飘荡玄奥复杂的大道规则,更有穿越时空的大道之韵传颂着,玄之又玄。

  好像只是一呼吸而已,道体就自然生华了,丹田变幻,吸纳仙灵精华,化作莹玉般的元婴,意味着这具道体彻底地脱胎换骨,进入了元婴境,成就了元婴的道果。

  而二十岁的元婴期,简直惊世骇俗,亘古未有,根本无法想象。

  何清溟垂眸,雪白的长睫落下淡淡的阴影,好像没有为这境界的提升高兴。

  他是很复杂的心情,他的体质生来如此,天赋高到他本人都无法想象,因此修炼总是顺风顺水,未有一丝阻碍。而他人对比起来,就更容易激起心魔,因为这太不公平了。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体质呢。

  “天生如此”像是已经问到了尽头,无法再继续问,无论圣体还是恶体。

  “所以我才说,你是打不过我的。”

  何清溟低眉沉思,倒想起话本说的,他是一个剧情里注定被龙傲天干死的炮灰,不过是龙傲天的陪衬、垫脚石,而这要是真的,还真能解释了。自己的天才只是话本作者的随意设定,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只是时候到了,用来给龙傲天陪衬的而已。

  但是他当然不信。

  你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情绪有灵魂,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有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怀疑自己的存在?

  不过,那话本倒是没说他该在什么时间点被杀。无所谓,输赢生死,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死在景泽天手下他也不亏。

  不是吗?

  他不禁笑了,银眸垂落,表情尽是矜傲。

  好歹在此之前你还跟龙傲天交朋友了不是吗?

  他会那么强,会最终强到杀死你,还不是你自己培养的,你自己允许的。

  不过,想到这里,他眸子溢满柔光,任由境界自然巩固,整个人宛若高天之上的仙,而眸里却盈露着生生的人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触发了固定事件,系统又放出了一大堆读者评论。

  【卧槽了,红衣姐姐走了,她居然走了,龙傲天你竟然没留下!气死我了啊啊啊】

  【呜呜红衣姐姐股也涨停了,我真的没有磕,我的本命是师姐,我再强调一遍,我真的没有磕他跟红衣姐姐】

  【楼上差不多得了,师姐才是天,我坚定不移爱师姐!】

  何清溟呆了呆,再次确信一件事,那就是这些读者看的话本跟实际发生的事情有一定误差。他是男人,景泽天都知道的了,还讨论过这件事,读者怎么会不知道呢。

  【纯爱战神已经倒地不起,我本来是坚定的师姐党,可是,为什么,红衣姐姐也好可爱啊】

  【啊啊啊师姐快复活】

  【我真的受不了傲天的阳.痿了,他倒是上啊,还整天吃花,龙宫的花都要被他吃没了吧】

  【唉,我也想说他有毛病,但看着看着……我对他刮目相看了,真是一条好龙,我支持他】

  何清溟看了会,有点懂,有点没懂,但他倒是看出来了。

  读者都很关心景泽天的隐疾问题,当然,也确实是个大问题,只是他这次没有时间解决,只能拖到下次见面了,他包准下次能够药倒那条龙,让那条不举的龙成功举起来。唯有这件事,他非常执着,好像已经成了这辈子必须实现的目标。

  不过,现在忙着呢,他闭眸闭心,没有再看系统评论区,而是专心巩固修为。道体自然完成了一部份,剩下的,要他自己去体会。

  他的突破没有雷劫,也是骇人听闻,雷劫虽然是劫,只要度过了,就能得到很大好处。

  而他没有雷劫是否损失?

  答案是没有。

  因为该有的都有了,他内视自身,感应着每一道灵脉以及根骨,发现各个修得圆满,在仙灵力的滋养下,呈现出一副祥和美满之境。

  一种完成到了极致的感觉,而他内视着,领会所有,包纳所有,反复将自己摧毁,再反复将自己重塑,久而久之进入了顿悟。

  冥冥之中,好似有道声音如缠绕在他心里的毒蛇,反复低语。

  你的存在太过优越,你的存在即是不公,你害人生出心魔,应当被人嫌恶。

  你根本不应该出生。

  他道心不动,人心却微微动摇。

  换做他人,或许有人能够理所应当地接受这得天独厚的天赋,可他却一直苦恼,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生出了心魔雏形。它可能一直都在,但真正露出表面,可能要归到景泽天那段话。

  那条龙是无意说的,并不知道道宗首座就是他,他很清楚,可他还是被影响了。

  道宗首座天赋强大、高高在上,那样的人,怎有人喜欢呢。那条龙若知道他就是道宗首座,会不会也讨厌他。

  何清溟睫羽微抖,抿直了唇线。

  鉴明真心是修行,他是否鉴明了自己的心,是否接受了自己的心呢。

  如此天赋、如此身份,他如何坦然接受。

  心阻在这里了,又谈何自然?

  何清溟眉头蹙紧,片刻后竟唇角淌血,心乱了,不自然了,所以道体反噬了。

  而他还继续沉在其中,一两天过去,才缓缓睁开眼。银眸好似裹着金光,神色威严。

  总要接受才行,接受不足,接受长处,接受现状,是如何便是如何,他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终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相信一切命运的馈赠皆有因果。

  要向上看,不能回头,更不能向下看,哪怕……前方会空无一人,身旁也无人在侧,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怀疑自己的初心,不要质疑自己。

  不知道的总会知道,只要自己能够站到那个高度。

  “届时,或许我就能知道,关于我这身体质的因果了吧。”

  何清溟眉目清冷,好似没有半分人情,神姿高彻,宛若神圣。

  他本来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很显威严,如今突破元婴后,眸子不怒而威,任何人看了,首先感受到的不会是直观的美,而是存在本身的威慑。

  生的恐惧先于美的震撼。

  可这份令人窒息的威慑,被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光打破。

  何清溟低头,或是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压着几分思绪,“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追上来,哪怕你追上来后的第一步,就是杀死我。”

  他不渴望胜利,因为胜利有如呼吸般简单,但他也不喜欢输,那么为什么,他会对“被杀死”这件事那么在意、好奇、带着一种阴暗的期待呢。

  或许是他内心深处有一部分在追求一种尸骨无存的彻底毁灭吧,觉得自己这种不合常理的破规格存在应当被毁灭。

  又或许是他也寻求刺激,想要与势均力敌的对手生死拼杀,想征服强者,想被强者征服,想感到疼痛,想看这身流血,想被人狠狠毁坏。

  某种意义上,他多次挑衅甚至逗弄景泽天,背后都有一点这种心思。

  但是景泽天没有一次发怒,不会对他出手,现在成了好友身份,怕是更不可能了吧。不过,“道宗首座”这个身份倒是有可能的。

  人真是自相矛盾,按理说,自己这骄傲的性格,怎会想被人骑上来呢。

  或许是因为好奇吧,好奇这个词总能解释自己的举动,如果真发生,他或许会拼死反杀对方呢。

  何清溟想着,不觉微微一笑。

  他也知道,这些是不对的。可以想,但是无法实现。

  “不过,话说回来,我外出这段时间,蛮多人来挑衅的,他们不会觉得他们有一丝胜算吧。”

  何清溟银眸微眯,冷若冰雪,好似根本不把这些挑战者放在眼里。

  -

  与此同时,龙宫中。

  上古龙瞅着血池,瞪大了眼睛,终于忍不住问:“小子,真有做到这种地步的必要吗,”

  以前他就常说这小子疯,可他真没想到,这小子能疯到这种地步,居然直接走入了上古纯血龙族的血池。

  那都是龙血精华,成年龙进去都够呛,他一个混血,在龙的意义上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小子,居然也走了进去。

  真疯啊,疯到不要命了吧,连他一条见多识广的老龙都被吓到了。

  “做到这一步,就为了打败那个道宗首座?”

  他不断质问,可走进血池的青年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条龙。

  青年一心只有修炼,一心只有变强,他要吞噬这池里的全部龙血,全部炼化,将全身推向极境,甚至是更极境。

  很难?那就让它难吧。他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在仙宗大比之前修到最强,比道宗首座还强。

  而这一切仅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看着青年的血肉被纯度极高的龙血侵蚀,血肉烧灼,可见白骨,上古龙难以置信,也无法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他们龙是喜欢享受的生物,从不喜欢压制天性,更不喜欢自虐以及任何会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可是这小子太荒唐了,为了心爱之人天天吃清神花死命压制也就罢了,现在还玩命到这种地步,虽然说他们龙族都会为了爱侣玩命,但也不是这么玩吧。

  上古龙骂道:“我可就剩一点念想了,你死了我这龙宫不得沦落到人类手里啊。可恨,怨我现在毁不了龙宫,更怨当年舍不得。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天天发人疯的龙啊。”

  他骂了很久,可是血池中的青年岿然不动,任龙血销毁自身,随即进入恶体中,形成激烈的对冲。

  青年在毁灭中新生,重复着化骨与血肉重塑,还在死境锤炼金丹,疯狂壮大道基。他没有什么修炼知识,更没有师长的引导,一切好像只凭本能、直觉去做,或许会死,不如说,绝对会死,但他还是会去做。

  因为他知道,没有舒舒服服修炼的道理,他的路没人能参考,只能自己找,用命来找。

  他要变强,他会变强,为了自己,为了那个人。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三天后,上古龙都快绝望了,血池中甚至都没有人影。

  上古龙摇头抱怨道:“你这小子该不会被血池炼化了吧,我就说别太发疯了——”

  他未说完,就亲眼看着血池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吞噬血池。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出现。

  血池顿时清空,显出一条巨大的血眸黑龙。

  其周身还萦绕着一堆复杂无比的大道规则!

  上古龙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你竟然成功了?!”

  黑龙完全不理会他,直接破开虚空,到了一个寝殿,视线径直落在他心爱之人身上。

  这是明显的差别对待。目睹爱人,他目光温柔,收缩身形,缓缓地缠住了那具美丽的身躯,又蹭又贴又舔,像要融进对方体内。

  只可惜那具身躯已被破坏,那双本应璀璨的银眸已暗淡无光。

  好喜欢,好爱这个人,可惜这个人走了,他要把人抓回来才行。黑龙眼里的占有欲、爱欲几乎满溢而出,裹挟了几分病态的疯狂。

  -

  片刻后,道宗长清殿。

  何清溟正在单手托腮,歪着脑袋,观摩着大道规则,偶尔不知想起什么,嘴里念叨着:“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呢,不会我一走,他就不记我了吧。”

  但忽然间,他神色一变,伸手抚摸自己的唇,舌头舔了舔。

  “嗯……怎么会有花香?”

  而此时,系统又跳了出来。

  【警告:请保住您的身份】

  何清溟微愣,无声道:“他发现不了我是谁。”

  然而系统警告得更激进了。

  【严重警告:请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傲天发现您的身份!!】

  一副如果被发现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的样子。

  何清溟蹙眉,好似被它说得有点不耐烦,“他不会发现,而且发现了又如何,他能对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