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爱作弄人。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见不到的人，此时会以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一见到姜森，那些他自以为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忘却的记忆全部又涌上心头，一帧帧地在他脑海中回放，好的坏的，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豁达。
他还是对姜森朝思暮想，难以释怀。
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两个人是又在约会吗？
……是住一间房吗？
真浪漫啊。
这么漂亮的顾央，她才是值得姜森特殊对待的人。
柳林帆自觉在顾央的光环映衬下，愈发显得自己黯淡无光。
顾央是漂亮的家养布偶猫，而自己是路边上脏兮兮的小丑狗。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隔着一扇雕花窗，觊觎垂涎着别人的幸福。
他连抬头和姜森对视的力气都没有。
柳林帆后退一步，不自觉地躲在了林寒山身后。
“小帆？”
柳林帆小声道：“林哥，我们走吧。”
“啊，哦好。”
林寒山先出了电梯，柳林帆紧随其后。
他视线不敢乱飞，规规矩矩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专注到仿佛地上生了金子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生怕自己一个抬眼，就会不小心瞟见一些让他难过的东西。
只是看到姜森和顾央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就难受得快要死了。万一再看见他俩有什么亲密的互动，那他干脆就别想活了，一刀杀了他给他个痛快得了。
在和姜森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姜森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他魂牵梦绕怎么都无法忘却的气味，可惜也早就不属于他了。
他心里门清，只要自己不主动开口，姜森是不会率先和他说话的，不管是好听的话还是难听的话。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姜森表现得和他完全就像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姜森的无视还是难免让柳林帆心里发了堵。
闷闷地痛。
走出一段路，顾央忽然在身后远远冲他的背影喊：“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玩！”
柳林帆脚步一滞，微侧过脸，视线飘忽，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
电梯门徐徐关上，她和姜森的身影也终于不见了。
柳林帆这才有勇气去看那扇紧闭的电梯门。
林寒山把他的异常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吗？那对情侣是你认识的人？”
“……”情侣。
是啊，论谁看，姜森和顾央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柳林帆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准备多说。
偶然意外遇见了姜森，原本他们在谈的房间话题也自动中断，两个人最后还是一人一间房。
柳林帆房间有扇很大的窗户，能看到外头的皑皑白雪和高耸山峰。
视野一片白。
他打开窗，刺骨凉意扑面而来，他嗅闻着空气中风雪的味道，闭上眼睛。
仿佛独自置身在空旷的雪原里，四下无人，他找不到活路，无人听闻他的呼救，无人拉他出深渊，也永远没有那么一间能让自己躲避风雨的草屋，他就这样被无情的风雪掩埋，化成一堆无人认领的白骨。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又一路颠簸才来到这里，他们两个已经累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决定今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去尽情地玩。
既然是温泉山庄，第一晚当然少不了泡温泉。
两个人找了个池子泡在里面，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上方的夜空。
这个点池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些无聊话，泡着泡着，时间一晃而过。
柳林帆第一次泡温泉，姿态十分放松，可是一旁的林寒山却不知怎的从头到脚浑身都红了个透。
柳林帆以为他是泡太久了，好心提醒说：“林哥，你要是晕就先上去吧，别泡太久了。”
林寒山整个人泡进池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嗯了一声。
虽然答应了，但他也没有上去，就这样一直陪着柳林帆泡了很久。
不愧这地方能出名，这一遍温泉泡下来，浑身骨头都酥了。外头天上还飘着细雪，酒店里的暖气十分充足，丝毫不觉得冷。
柳林帆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山庄里又随意逛了会儿，可惜，没有再遇到姜森。
也是，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因为时隔这么久彼此还能偶尔撞见，他就以为自己和姜森应该冥冥之中还算是有点缘分，现在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骂一句：“让你白日做梦！叫你痴心妄想！”
他回了房间，本以为自己都泡了温泉了，一定能睡个好觉，可是躺到床上之后，翻来覆去都在想姜森和顾央并肩而立的身影。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大晚上的，一间房里，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
被自己的想象画面刺激了，柳林帆慌忙把被子蒙过头，脸埋进枕头里，期盼着下一秒自己就能缺氧晕过去。这样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他折腾了一夜，直到早上五点钟的时候才勉强酝酿出一点睡意，还没睡上几个小时，林寒山就来喊他出发了。
他们约好今天去附近一家滑雪场滑雪。
不想让林寒山扫兴，柳林帆强打起精神出了被窝。
两人在山庄的自助餐厅里简单吃了顿早餐，填饱肚子后就准备出发了，结果一出大门，柳林帆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的棉服太薄了，就这样去外面玩绝对会冻够呛。
林寒山见状让他回去换件厚一点的羽绒服，谁知柳林帆尴尬地说：“这是我最厚的一件衣服了……”
“你没带别的衣服啊？”
柳林帆：“……”他一个南方孩子，没见识过北方的冷，他以为靠这一件厚棉服就足够他抵抗北方室外的风雪暴击了。
林寒山笑出了声。
柳林帆：“别笑我了……”
“我那有衣服，你穿我的吧。”
也没别的办法了，柳林帆只能接受并道谢：“谢谢林哥。”
他去了林寒山的房间，林寒山拿给他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很大很蓬，林寒山穿正好，可是套在柳林帆身上，尺码就大了很多，一看就知道这件衣服不属于他。
显得他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柳林帆整只手都能缩进衣袖里，像是个圆滚滚的小企鹅。
他在走廊上普普通通地走着，林寒山就怎么都止不住笑了。
“暖和吗？”林寒山笑着拨了下他的刘海，问。
柳林帆下巴缩在衣领里，两只手臂像是小翅膀一样轻轻挥了挥，道：“好暖和，一点不进风。”
“那就好，我们走吧。”
“嗯！”
“哎呀，我的鞋带，林哥你等我一下。”
柳林帆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鞋带松了，正想弯腰去系，林寒山就先蹲下了身子，帮他系了起来。
“别别，我自己来就行。”
林寒山自顾自地帮他系鞋带，说：“行了，我看你蹲下来都很难。”
鞋带很快系好，林寒山站起身，还让他晃了晃脚看看系得稳不稳，柳林帆照做之后，林寒山就满意地道：“好了，这样就不会散了。”
柳林帆乖乖地道：“谢谢林哥。”
林寒山揉了把他的头发：“和我客气什么。”
两个人正准备往外走，柳林帆这一抬头，就乍然看见了那个杵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姜森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柳林帆的视线中，他的身边，是同样在看这边的颜栎。
四个人迎面撞上，四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莫名像是冻住了。
还是颜栎率先打起了招呼：“哟，柳林帆，原来你也在这里呀？和你朋友来玩？”
柳林帆也同样没想到颜栎会在这里，默默点了点头。
昨天明明只看到了姜森和顾央，他还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颜栎指了指身边的人：“我和姜森正准备出去玩呢，你们要一起吗？”
虽然柳林帆很想不顾后果的答应，可是顾及到林寒山在场，他又不认识姜森和颜栎，如果和他们一道，林哥怕是会很尴尬，而且……
他悄悄往姜森身上瞄了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
如果自己掺和在里面，姜森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明明都是出来玩的，到时候闹得谁都不痛快。
何必呢。
念及此，柳林帆便摇头拒绝了：“不用了。”
颜栎也没强求：“行，那有时间我们再一起。”
“嗯。”
他们要出门，就必须要去坐电梯，必须要从姜森身边经过。柳林帆僵硬地挪着步子，恨不得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自己的脸全部挡起来，不用暴露在姜森眼皮子底下。
和他们离得越近，他听见颜栎在小声地抱怨：“顾央怎么还没来，好慢啊。要不要我去看看？是不是还没起床？”
姜森没说话。
柳林帆闻言腹诽：奇怪，颜栎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就算顾央没起床，不也应该是姜森去看她吗，他掺和在里面干什么。不对等等……既然姜森和顾央住一个房间，那他们两个不应该一起出门吗？为什么现在顾央没和姜森一起？
难道……
他们不是住一间？
柳林帆很快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应该，不可能吧。
从姜森身边走过时，柳林帆甚至都憋住了呼吸。
走廊不算宽敞，四个大男人往里一塞就更加显得狭窄了许多。
林寒山和柳林帆一前一后走着，他保持着一个不会擦碰到姜森的安全距离。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虽然他已经尽力避免了，但还是和姜森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原本站得好好的姜森突然往左侧挪了一小步，柳林帆没能及时避开。
呲拉——
柳林帆好像听到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响。
只一秒就没了动静，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撞到了姜森，但他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不小心的。是啊，他那么讨厌我，又怎么可能主动来碰我。
柳林帆想到这里，努力忍住了和他搭话的念头，垂着脑袋跟在林寒山后头走了。
进了电梯之后，柳林帆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发现地上落着点白色绒毛，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带动了气流，那些绒毛漂浮在空气中，像一朵朵盛放的蒲公英。
“嗯？”
不对。
柳林帆越动，这些绒毛就越多。
他愣了几秒，顷刻间反应过来。
“林哥林哥！”
他扯住林寒山的袖子，焦急地让他看自己的后背：“你看看是不是衣服哪里破了？”
林寒山本来拿着手机在看票，这一抬眼也惊了。
柳林帆身上的羽绒服背后竟然裂开了一个食指长的口子，鸭绒正一阵一阵地往外涌。
“哎呀怎么搞的？”
刚刚穿在身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柳林帆内疚不已：“一定是我不小心划到哪里了，对不起林哥，我会赔你的。”
“不用，就一件衣服而已，”林寒山摸了摸衣服上的口子，道，“这也没东西补，这可怎么办。”
林寒山也没其他衣服了。
柳林帆只得回去又换回了自己的棉服，在里面多穿了件毛衣和羽绒马甲，贴了一身暖宝宝，这才拖着臃肿的身体出发了。
两人经历了好一番折腾才终于出了门，柳林帆打趣道：“看来出门得看黄历，我可真倒霉。”
“没事，反正又不赶时间，慢慢玩。”林寒山安慰他，“待会儿去看看，说不定有卖衣服的，你到时候买一件。”
“算了，我里面多加了几件衣服，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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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
顾央急急忙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在大堂的沙发上找到了等她的两人。
那两人正在抽烟。
见人来了，颜栎的视线这才从姜森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上移开。
颜栎立即把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吹了个口哨：“今天这么漂亮。”
顾央脸一红，理了理头上的毛线帽，说：“我昨晚上太兴奋了，很晚才睡着，早上的闹钟没听见，睡过头了，你们等我很久了吗？”
颜栎：“没有，我们也刚起没多久。”
顾央高兴地道：“那我们走吧！”她冲着一旁坐在沙发里的人喊：“姜森！”
姜森这才将烟头捻熄，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对着顾央笑道：“好。”
一同搭上了观光车，顾央就滔滔不绝地开口：
“我很久之前就想来这里玩一玩了，可我的小姐妹都没什么空，你们这次愿意陪我来真是太感谢了。不过也不能我一个人开心，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说啊，别迁就我。”
她说着话，一双眼睛不停往姜森身上落，可是姜森从上车后就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听见似的。
颜栎怕顾央得不到回应会尴尬，忙见缝插针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也很喜欢这里。”
“是吗，”顾央小心地问，“那姜森，你喜欢这里吗？”
眼见话题又拐到姜森身上去，姜森还是没反应，颜栎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姜森的鞋子。
姜森总算回了神。
“什么？”他才意识到顾央在和他说话，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
他下意识回复的这一句话，语气十分冷淡。
顾央显然不适应他这样的语气，愣住了：“啊。”
颜栎赶紧打圆场，帮她重复：“顾央问你喜不喜欢这里。”
姜森笑着看向她，温声道：“当然喜欢。”
他一笑，又是自己熟悉的模样，顾央觉得他刚才的冷淡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便也忘在脑后，跟着笑了。
颜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俨然就是姜森的老妈子。
操碎了心。
他目光下移，终于看清姜森左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东西。
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
作者有话说：
姜·羽绒服杀手·森 （好孩子不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