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课前,景亦口袋里的手机“嗡”的一声。

  因为很少有人给景亦发消息,所以他一般不会在学校给手机关机。

  发消息的人是沈易之。

  沈易之是景亦的初中同学,二人一直到高中都是同一个班的。他可以算是景亦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景亦通讯录里少有的有给了备注的人。

  【最近还好吗?】

  景亦的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一时间有些怔愣。

  人与人之间见面的次数少了,关系也会变得疏远。他们上一次的对话还是在上个月的月初。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程烁正欲凑过来。

  景亦的手机上贴着防窥膜,程烁看到的是死气沉沉的黑色屏幕。

  JY:挺好的。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却透着一丝的冷漠和疏离。

  手机另一端的人没再回消息过来,景亦锁屏将手机塞回口袋。

  胡一非回头正巧看见景亦的小动作,他伸手一指后黑板旁红底黑字的班规挂牌,“景哥,班规说不让带手机进教室。”

  景亦象征性地往后瞥了一眼。

  胡一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你是新来的,被抓住的话应该可以有一次的警告机会。”

  “那你带了吗?”景亦反问。

  “带……带了啊。”

  “那你小心点。”

  胡一非:“……”

  月上林梢,预示着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教室,高三一班的门口来了一位稀客。

  胡一非朝门口看去,挥手打了个招呼,转头说:“烁哥,贺晨来了。”

  贺晨是七班的班草,人长得帅又会打篮球,最主要的是性格温柔。阳光开朗大男孩,也是朗水一中不少女生追逐的对象。

  此时他倚在门框处,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程烁不觉得他们两个是要放学一起走出校门的那种关系,直觉告诉他:贺晨不是来找他的。

  景亦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正好对上贺晨投来的视线。贺晨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程烁和胡一非诧异的目光中,二人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胡一非挠了挠头发,小声嘀咕:“景哥什么时候和贺晨的关系这么好了?”

  明明那天在网吧还不认识吧?

  程烁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胡一非,回想起贺晨上午说的“英雄救美”,还有景亦手上的伤……

  程烁由此断定——贺晨口中的“美”是景亦?!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比是孩童时期被好友抢走了怀中的玩具。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他可以大哭一场再将玩具抢回来,而现在的程烁只能任烦闷在心中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更何况景亦是人,不是玩具。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口,程烁开门下车,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左侧绿植的枝杈刮了一下。

  “谁负责的?扣他一天工资。”

  管家默默擦掉额上的冷汗,这是谁惹到小少爷了?

  上楼后,程烁赌气似的锁上了卧室的房门,躺在两米三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他点开微信。

  没消息。

  景亦难道不应该跟他解释点什么?

  程烁点开了胡一非的对话框。

  程烁:你说一个不爱笑的人突然对你笑是什么意思?

  手机那头的胡一非猛地一震,心说这是哪个妖艳贱货居然敢勾引烁哥?!

  他吃不准程烁的意思,自然是不敢这么说。

  胡一非:可能是对你有意思。

  程烁:?

  胡一非没敢贸然回复。

  程烁:那如果那人对你笑完又转投别人的怀抱了呢?

  胡一非沉默,烁哥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本着人道主义原则,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劝解“失足少年”。

  两分钟过去——

  程烁:你死了?

  胡一非:那女的肯定把你当鱼了。

  程烁:?

  胡一非:简单来说,就是她有一个鱼塘,你是她养的其中一只鱼。

  程烁默然。

  胡一非:哥你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胡一非: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胡一非: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惊人的手速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打的程烁措手不及。

  程烁先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程烁: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胡一非:错了,哥。

  程烁:今天的事,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胡一非: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有别人知道我直接自杀谢罪。

  程烁:退下吧。

  胡一非:喳。

  *

  远处,马路上的车灯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白墙上映出转瞬即逝的虚影。

  玻璃窗前,景亦望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微微出神。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火乐:校花。

  火乐:到家了没?

  JY:嗯。

  火乐:贺晨找你什么事?

  JY:我们住一个小区。

  那边没了动静,景亦放下手机,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缓缓翻开。

  程烁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景亦的聊天页面。

  他该怎么解释刚刚的一番操作,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像——查岗……

  为防止越描越黑,程烁没再回复。

  翌日数学课上,数学老师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讲解昨天布置的作业,讲到一半突然心血来潮。

  “下面,我将找一位顺眼的同学来黑板上写一下这道题的步骤。”

  讲台下的同学目光躲闪。

  程烁瞥了一眼身边人的试卷,答题的位置几乎全是空白,只有一个漂亮的“解”字。

  常如萍噩梦般的声音响起:“景亦同学,你来写一下。”

  “……”

  景亦出于礼貌起身,刚要开口说话,面前的课桌上多了一张试卷。

  卷子的姓名栏写着程烁。

  刚刚那道题的答题区写得满满当当的。

  景亦内心挣扎,要不要窃取他人的劳动成果?

  常如萍催促:“景亦同学?”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景亦拿起卷子走上讲台。

  数学老师:这学生的表情怎么更像是慷慨赴死?

  幸亏解题步骤都是数字,要不景亦还真不确定能看懂某人的笔迹。

  程烁见自己的答案被景亦誊抄在黑板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景亦还是好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