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非白隔着他看到不远处的洛川, 颔首打过招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该你上场了。”
秦旄无声收紧手臂, 抱了他一会, 才耳根发红的站直。
“好！我去啦！”
印非白目送他上场, 站在原地停了会，听见脚步声, 转头看回廊另一端。
“哟，等我呐？”
君临从拐角处探出头, 嘴上又叼了巧克力棒，眯着眼看他, 声音有点模糊。
印非白见他又把手揣兜里, 目光一动，却没说话。
君临：“嘿，我都巴巴走过来, 你可又不理人了。”
印非白坐在秦旄坐过的凳子上, 抬头看向大屏幕, 直到君临慢腾腾挪过来，才乍然开口道。
“还能坚持？”
君临吊儿郎当的打了个哈欠：“没问题。”
印非白突然抬起手, 看向自己的手指。
“退役之后，治好的可能有多少？”
君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微一皱眉：“大白？你不是吧？”
印非白收回手指, 瞥了他一眼：“是我问你。”
君临一摊手：“……不知道。”
印非白盯着他不做声。
君临见他今天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终于从兜里把手拿出来，望着那帕金森晚期一样的手, 嗤笑一声：“那就是说不好。”
印非白沉默片刻：“上次你跟我说，春季赛结束退役？”
君临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印非白瞟了他一眼：“后悔了？”
“不是后悔……”
君临摇了摇头：“只是我春季赛的状态，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我跟教练商量过了……起码打完这个赛季。还有就是洛川他……”
“他还是刚出道的新选手，把队伍这么扔下去，我怕他接不住把腰折了。”
君临顿了一下，轻笑一声：“我嘛，再帮MK撑一天，就算一天。”
印非白垂下眼帘。
“放心，老将没那么快死。”
君临抬手摆了摆，又把手塞回兜里：“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跟你说正事，下面三场团队赛比赛，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印非白听他这么说，也没问他刚才输了，是不是因为比赛最后，手伤导致的失误，只道：“关心你自己去。”
君临翻了个白眼。
“嘿，你跟洛川商量好的，当老妈子上瘾是吧？”
印非白懒得理他。
个人赛第二场，秦旄对洛川，魔术师对影舞者。
君临抻直了腰，目光闪动：“我要没记错，你的这个小尾巴，跟我们家小苹果，好几次单独对战了吧？”
印非白定定看着屏幕上戴着耳机，神情严肃的秦旄。
“输赢参半。”
第二场开始二十分钟，魔术师与影舞者对杀，双方不再留手拼力攻击，同时打掉对方最后一血。
秦旄皱眉靠在椅子上，看游戏停顿一刻，弹出了失败的标志。
游戏判定对方获胜。
秦旄顶着外场中，传来一声又一声“MK万岁”，皱着眉走下台，一眼看见守在入口处的印非白，和印非白身边的君临，沉着脸快步走了过去。
“队长……”
印非白见他出来，对他点了点头。
“休息一下。”
秦旄甫一靠近，没忍住问道：“我就是没明白，我们俩一块倒下的……为什么系统判定又是我输？不是第一次了啊这个！”
君临听到他的话，“噗”一声就笑了。
秦旄：“……”
印非白揉了揉他的头，对他刚输了一场比赛的事，仿佛没太放在心上：“他的攻速比你快，看起来是一起倒地，其实是你先清零，系统判定没有错。”
秦旄抱头蹲了下来。
“我还以为会赢的，我特别有信心的……”
君临嗤嗤笑着，跟他一起蹲下：“对着我们，你不会还想着五比零吧？”
秦旄哼了一声：“志向远大有什么不对？”
君临：“那也要看什么志向啊？”
孔亮背着包走到后台入口，就见印非白站在中央，左右两边各蹲着个人，门神一样堵的严严实实。
孔亮：“？！”
孔亮一脸懵逼：“……君神？毛毛？”
印非白蓦然抬眼。
秦旄被拉了一下，瞧见孔亮，飞速起身：“啊对要第三场了，亮亮你快去吧！”
君临蹲在地上，看孔亮飞速奔过去，眼睛越眯越小。
“你们第三场，居然用傀儡师……”
“队长。”
君临正陷入沉思，耳边响起一声喊，他顺着声音转头，看见洛川正微笑着，站在回廊另一端，目光柔和盯着他看。
“不回去吗？”
君临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神色正经：“……就回，马上回。”
见MK二人组终于走了，秦旄无意识松了口气，重新在屏幕前坐下，见孔亮选好了身份牌，略带懊恼的挠了挠头：“队长……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亮亮。”
印非白坐在他身边，没应他的话，目光却转了过来。
秦旄拽着键盘上的线，指尖无意识拨动：“我输了，现在跟MK那边打成平手，他们揪着我骂估计也有限，可亮亮要是输了，咱们就是二比一落后……肯定被骂的狗血喷头，连队长都会受牵连。”
印非白：“我敢选他，不怕背锅。”
秦旄：“也不算队长你一个决定，是我们所有人都同意，给亮亮个机会的……至于背锅这事，大家一起来比较好吧？不然我来也行，反正是我先输了，队长你就别管了。”
“他不一定会输。”
印非白跟他一起，看向大屏幕：“他不是当初的孔亮了。”
秦旄悄悄朝他身边靠了靠，抬头见到隔音室内，神情认真忘了紧张的人，心中涌出一点感慨。
“亮亮当初跟我去XD的时候，那份犹豫紧张，好像不知不觉就不见了。”
印非白低低应了一声。
秦旄：“其实傀儡师这个职业……倒跟亮亮有点相似。”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大屏幕上，看向孔亮操纵着的傀儡师。
HYMN中的傀儡师，是个个子很矮的少年。
少年双手连着细线，操纵背后的机械人，普攻与设置陷阱时，少年都与机械人手脚一体，唯有大招攻击的时候，少年乍然后退，身形化为滚滚黑烟，由机械人朝对方冲撞——
“猛然一看，特别好欺负。”
秦旄一边想一边说：“其实身后都是武器，暗中控制敌人一举一动，设计对面走向死亡。”
“傀儡师是控制职业，与攻击职业不同。”
印非白紧盯着草丛内，布置陷阱的傀儡师：“只有出其不意，才能防不胜防。”
第三场个人赛，随机到了刀锋要塞地图，除了中央没有遮蔽物，四周都是草丛和大石，MK第三场派出的是圣骑士，一上场就开始脸探草丛，不到半分钟踩进陷阱，被傀儡师困在了里面，只能被动迟缓挨打——
“对面这打法有点莽啊？”
秦旄看了一会，忍不住挑眉道：“上场的那位，以为咱们派的是凯哥或是胖胖吧？”
印非白没答他的话。
秦旄也不在意，继续吐槽道：“诶诶诶！队长你看！他出来就跑了！他跑了！”
印非白：“慌了。”
秦旄：“就是啊，这情况怎么能转身跑，应该直接冲上去硬刚！”
印非白静静看了他一眼。
秦旄：“诶队长！队长你看！亮亮肉身勾引了！”印非白：“不中计，没用。”
秦旄：“诶好可惜怎么不中计呢？都是朋友，应该互爱互信的嘛……”
印非白：“……”
秦旄：“大招打得好！亮亮上啊！打死他！”
印非白见他手舞足蹈，凳子即将要翻了，正要抬手帮他压凳子，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一脚踩下凳子连杆。
哐当一声巨响。
凳子稳了，秦旄扑街。
扭动过大掉下凳子的秦旄：“？？？”
印非白：“……”
秦旄有点摔懵了，却还记得比赛最重要，手绝对不能受伤，下意识身体先着地，把手高高举起：“队……队长？”
印非白收回自己的脚，对他伸出手。
“起来，摄像机来了。”
秦旄满腹疑问，也不敢问，讪讪搭他的手，害怕自己没轻重，不敢用力，自己窜了起来。
“……哦。”
他刚站起身，摄像机就越过拐角，对准他们俩。
印非白一侧，把他挡在身后。
“衣服，头发。”
秦旄很清楚不能破坏团队形象，立刻道：“哦哦哦马上好——”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地毯软没摔伤，身上却沾了点灰尘，随便乱扒一下头发，扯了飞上去的队服，才从印非白肩上露出个头。
“诶？摄像机呢？这么快就走啦？”
印非白回头：“走了，继续看吧。”
秦旄最后拍了一下上衣，再度抬头看向大屏幕，眼睛瞬间瞪大两倍：“队长队长！亮亮要赢了！”
印非白随着他的声音抬头。
大屏幕上，傀儡师再度困住了圣骑士，背后机械人无声掩护，将圣骑士血量磨到最低，圣骑士勉强挣脱开来，就立刻放了个大招。
傀儡师不仅没躲，不顾血条飞速下降，反而硬扛着伤害，再度连击普攻。
圣骑士轰然倒下。
隔着整个后台出入口，传来粉丝的叫好声。
XD再记一分，个人赛结束。
决赛赛程进入团队赛，气氛不自觉紧张起来。
秦旄坐在电脑前，看着铺开的职业牌，先是呼出一口气，又长吸了一口气。
林了了：“干啥玩意儿？公共频道这么大声？”
秦旄幽幽看了他一眼。
“毛啊，你别瞅我了，瞅我也没用。”
林了了后知后觉，偏头见他盯着自己，顿时捂心滑到一边，苦口婆心的道：“现在可是团队赛，别想个人赛那点事了，早点赢了早点上台，你还想不想仰脖走了？”
秦旄抿了抿唇，没答他的话，又去看印非白。
“队长，我们……这次还用……”
“没有信心，就不如不用。”
印非白道：“要用，就别犹豫。”
秦旄迟疑起来，指尖在键盘上滑来滑去，半天没能按下去。
林了了坐在边上看他，隐约觉得秦旄的状态不太对，好像还沉浸在个人赛里。
大家都连上公共频道，他也不好直接开口提醒，只能略微朝后靠了靠，对着中间的印非白伸手——
印非白隔着耳机没听到声，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拽自己的椅子。
他顺着力道看过去，正对上林了了抽筋的脸。
印非白：“……？”
林了了碍于秦旄在中间，也不敢多示意，只飞速抬手指了一下，还没收回那根指头，秦旄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瞬间回头看向他。
被他抓了个正着的林了了：“……”
秦旄：“……背着我干什么呢？”
印非白见他俩互盯，回想刚才林了了的意思，没准备开口戳穿，只隔着秦旄，抬手拍了他的肩。
“选好了？”
林了了被秦旄盯着，又不能说，憋了半天才道：“圣光天使……队长你看行吗？”
秦旄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似笑非笑的插话：“胖胖，你除了天使就只能选大主教，难道职业牌还能多一张吗？”
林了了被他讽刺，又不敢刺激他，只能娇嗔一声。
“死鬼，真不会说话。”
秦旄：“……”
秦旄被他恶心的一抖，连紧张都散了不少。
印非白：“Vexi。”
秦旄每次听他叫这个名字，态度都会迅速端正起来，闻言忙道：“在呢队长。”
印非白：“倒计时快过了。”
秦旄：“其实我……我选好了。”
印非白侧过头，看他选了扫帚魔术师，目光停了片刻，回看自己的屏幕，鼠标点选了猎龙者。
团队赛第一场，开始五分钟。
双方塔下接触的瞬间，双影之舞的爆发攻击，就带走了中路魔术师和傀儡师，并顺利推掉了中路三塔，潜伏在二塔附近等待机会。
开场十分钟，XD中路二塔倒塌，MK下路三塔倒塌。
开场十五分钟，大龙面前开启团战，MK双影之舞二换四，除了XD的圣骑士，其他队员全部返回复活点。
MK斩获大龙，得到加成。
开场第二十七分钟，XD被推倒中路三塔，MK直攻圣坛。
第三十分钟，XD圣坛被爆。
团队赛第一场结束。
MK战队暂时领先，比分追至3:2。
申凯歌难得沉下脸，望着场馆上的比分，手指握紧了鼠标：“……下一场就是赛点了。”
秦旄无声垂下头，磨了磨牙。
林了了嘶了一声，不自觉开始抖腿。
孔亮紧张的蹙起眉头，有点惴惴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坐在那的印非白，神色和以往一样平静。
不知怎么，他这时候看着那熟悉的神情，居然慢慢放松下来了。
印非白陡然开口：“不要慌。”
他迎着身边队员或焦躁，或不安或恐慌的目光，语调依旧沉稳，没有一点浮躁。
“还没有到最后。”
隔音室内，在他开口说话之后，安静的几乎能落针。
他分明是队内承受过最多失败，背锅最多也被骂的最惨的人。
秦旄定定望着身边的人。
同样身处在霓虹灯下，他却觉得印非白此刻，散出了炽烈的光。
“整个春季赛即将过去，我们不再是新战队了。有那么多连胜的战绩，难道怀疑默契和实力吗？”
印非白戴着耳机，声音平缓，神色坚定。
“没什么战队能永远赢，也没有战队在比赛前，就肯定会败。”
秦旄一直望着他，心口恍惚涌出了岩浆，将全身烧的滚烫。
“……对手是谁，都不重要。”
印非白看着即将逼近，第二场团队赛的倒计时，鼠标这次毫无犹豫，点选了德鲁伊。
“你们只能当自己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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