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营前的最后一场对练结束,尽管惊险万分,但蒲荣他们小组还是以一分的微弱优势最终取得了第一。积分公示的那一刻,掌声伴随着蒋爱媛大嗓门的欢呼不断回荡在场馆内。
人声鼎沸中,孟舟却向着蒲荣和谢阳洲招了招手,悄悄带着他们来到了场馆外。
在跟着孟舟往外走的时候,蒲荣眼尖地看到了廖春蓉刚刚从外面回来、到自己小组的方向站定的身影——显然也是刚被孟舟叫出去聊完回来。
蒲荣抬头看了一眼单人小组那边的积分公示——第一位的显然就是廖春蓉所在的小组。
蒲荣若有所思,心里对孟舟叫他们出去的目的大概有了猜测。
一边往外走,孟舟一边道:“你们莫如大学这几年真是越办越好了,人才辈出呀。”
到了场馆外,关门站定,孟舟开门见山地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一上来就问了这种有些严肃的问题,弄得蒲荣和谢阳洲齐齐一愣。
被孟舟这么一问,蒲荣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从没有给自己制定过什么非要达到不可的目标。
毕竟他起初并不打算和谢阳洲长久地搭档下去,只打算着将所有的目标和计划推迟到解散之后进行。
可几个月下来,他和谢阳洲搭档得似乎……还不赖?现在是不是应该重新做做打算了?
孟舟见二人皆是一副被问住了的样子,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直白道:“我也听说了你们起初只是被迫搭档的事情,所以不确定你们有没有继续搭档下去的意愿。”
说完,孟舟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留给两人思考的空间。
片刻之后,他又开口道:“结营仪式马上开始了,你们先回去吧,好好想想,结束以后再给我答复。”
蒲荣和谢阳洲点点头,便推门回到了场馆内。
谢阳洲依然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边走边问蒲荣道:“孟老师问咱们这个干什么?”
场馆里有点乱哄哄的,蒲荣又不想提高了声音喊,于是贴在谢阳洲耳旁对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训练营的负责人能直接推人进国家队的事?”
声音很小,但是压着谢阳洲的耳根子说,便让他听得很清楚了。讲话带来的气流轻轻扫过他的耳朵,扫得他发痒,让他好容易才把注意力拉回来。
谢阳洲眼珠子转了转,也明白过来了蒲荣的意思。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关于国家队名额的传言,但是且不论这个消息的真假——
“不会吧?不会吧?孟老师想推我们?不会吧?这么大的馅饼掉头上?”
谢阳洲一得意就忘形,说话的声音不禁大了些,引得蒲荣赶紧拍了他几巴掌,让他收敛些。
“你先别得意,饼还没掉你嘴里呢。你没听孟老师问我们俩有没有继续搭档的意愿吗?”蒲荣朝着谢阳洲挤了挤眼睛,委婉道:“就是……你懂孟老师的意思吗?”
他自以为这样的说法虽然隐晦了点,但稍加点拨也能让谢阳洲明白过来。但是谢阳洲眼神里依旧是茫然,“啥意思?我还是没明白。”
蒲荣上下扫视谢阳洲的面部表情,于是确认了——好吧,这家伙不是在装,他是真的不明白,还真是饼喂到嘴边都吃不进去。
于是蒲荣扶额,索性直白解释:“就是说,能得孟老师青眼的——是作为组合的蒲荣和谢阳洲。”
这么直白一讲,谢阳洲才明白过来。
“嗷嗷嗷,我,我懂了!”他嘴巴大张着,眼中显出几分恍然。“咱俩要是愿意继续搭档,孟老师就愿意把名额给我们;要是不打算继续,孟老师肯定就不会选我们俩了。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蒲荣点点头,“不然我们俩以后要是忽然解散了,这名额不是白给了?”
一边走着,他又转身把视线投向廖春蓉的小组那边。“孟老师刚才也把社长叫出去了,由此可见人选肯定是从积分第一的小组里选出来的,咱俩还真是狗屎运。”
他说这话并非谦虚,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同为积分第一名的小组成员,左相袁和李前川、蒋爱媛和瞿秋拾,哪个组合的实力也丝毫不弱于他们。
当真论起来的话,反倒是左相袁他们这些驰骋双人赛场多年的老手更占优势。毕竟经验的差距,是无论怎样的天才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的。
他和谢阳洲能被孟舟选中,大抵还是托了他们那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匹配度的福。
国家队啊,多么诱人的条件。如果这个大饼真的掉进他们嘴里,那他们就可以无视即将到来的青训营,跳过冗长的排位赛,一步到位地达到最终的目标。
但是他们有必须要考虑的现实,有无法随意答应下来的理由。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许久,而后谢阳洲先开了口,万分认真地问蒲荣:“蒲荣,关于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于谢阳洲而言,国家队显然是诱人的,孟舟手上的名额能帮他少走一半的弯路,几乎称得上是终南捷径。他是很想要这个名额,但这个名额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同属于他和蒲荣、属于这个组合的。
所以他不能无视蒲荣的意愿,哪怕蒲荣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和他继续搭档的倾向,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条终南捷径。
蒲荣应道:“我嘛……我肯定是想按部就班进国家队啊。”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慢吞吞地添了一句:“但是我爸妈,好像比较希望我出国继续深造。”
这个回答并没有提及谢阳洲想要的答案,不过他自认为蒲荣并没有表现出不愿和他继续搭档的样子,于是颇有些兴奋地问:“哎呀,你先别管你爸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自己的话,就是想进国家队咯。”
尽管蒲荣还是没有提及,但他躲闪的眼神和慢吞吞的语气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态度。
谢阳洲的眼睛蹭地亮起来——他把这归结为自己即将进入国家队的兴奋。“那你的意思是,是想和我继续……起码暂时想和我继续搭档咯?”
蒲荣点了点头,试图给他浇冷水:“但是你要考虑清楚,打双人的时间长了,再想要回来适应单人赛可就难了,你可千万别因小失大。就算孟老师不给咱们推荐名额,我们还有院长那边的青训营名额呢。”
“不会!咱俩是谁啊?咱俩适应从来没接触过的双人赛也就花了那么一丢丢时间,打了那么多年的单人赛,再适应回去有什么难的?”
谢阳洲拍拍胸脯,心有成竹,“你只管大胆和我去打,我们肯定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他们两个一边聊一边朝着其他组员聚集的方向走,越聊起来越忘记了要收敛。
尽管整个场馆里闹哄哄的,不细听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聊什么,但什么事都抵不住有心人。陈休几乎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一口牙都要咬碎。
怎么会?他谋划了这么久,怎么会?名额怎么还是落到了他们两个头上!
他心里妒火中烧,直到集合的广播响起、结营仪式在训练场内召开,眼前还始终浮现着蒲荣和谢阳洲那张可恨的脸。
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未免太过明显,又死死地盯着蒲荣和谢阳洲坐的方向,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周影在旁边轻轻拉了拉他,温吞的声音慢慢响起,“陈休,你还是不要太敌视……”
还不等他话说完,陈休就一巴掌拍开的周影的手,“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名额都被别人抢了去了,你反倒是替他们说起话来了?要不是整天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他一腔怨气正愁无处发泄,说罢戳着周影的脑门子就骂,“丢名额这件事,你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引得附近座位上的学生频频侧目,皱眉看着吵吵嚷嚷的陈休,然而陈休本人却没有一点自觉。
周影见他这幅样子,属实是对两个人的总体实力没什么清晰认知,遂闭了口,不再和陈休言语。
陈休又闷气无处发,依旧咬牙切齿地对着蒲荣和谢阳洲的背影怒目而视。
台上领导的讲话统统没能落尽他的耳朵里,直到主持人一句“……有请B市体育总局局长陈廉达讲话”落下,接着便是一个令陈休无比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掌声落入他的耳中。
是大伯,是他的大伯!
陈休登时喜形于色,对啊,他还有大伯,他怎么忘了呢?大伯肯定是要来结营仪式的!大伯和孟舟交情那么好,这件事怎么会就这么算了呢?那个名额,肯定轮不到蒲荣和谢阳洲身上!
即便是孟舟已经决定了,但只要他能跟伯父说一声,让他去劝劝孟舟,那就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整个人的情绪霎时变得积极又高昂,几乎是强忍着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激动,度过了整个结营仪式。
他几乎忘了结营仪式上颁发证书的环节,也几乎忘记了他们小组取得了积分第一的位次——毕竟他对此几乎没什么参与感。
直到蒋爱媛绷着脸,回头来喊周影,他才被激动冲昏的头脑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蒋爱媛显然不是自愿过来喊陈休的——她只是和其他人剪刀石头布输掉的倒霉蛋罢了。
他们几个坐的位置和陈休隔了个两三排,在预定的颁奖环节开始之前她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猫着腰去喊人。但是显然,她一点都不想搭理陈休,只对着周影喊,“周影,走了,我们组要上去领奖了。”
对陈休,则是连个臭脸都懒得给。
她以为陈休又会开始跳脚,当场就闹起来,不曾想这人面上竟然看不到丝毫的不悦,也不知是否是训练营的这一个月里被挫了锐气。
总归跟她没什么关系,蒋爱媛通知到位以后,也不管陈休和周影有没有跟过来,便赶紧转身和其他人汇合,朝着主席台的方向去了。
单人那边第一的小组、也就是廖春蓉那个小组的颁奖已经在进行着了,他们在主席台侧面等了片刻,才随着礼仪小姐的指引上了台。
在主席台上近听,音乐的声音还真是震耳欲聋。
几个人依次排开,等着领导从礼仪小姐手里将证书和奖品一一接过,而后依次颁发给他们。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负责颁奖的体育局局长正是陈休的伯父陈廉达。直到陈廉达来到陈休面前为其颁奖时,语气亲密的夸赞之语脱口而出,几人才意识到了什么。
“小休做得不错呀,我就知道你能行!第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他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拍着陈休的肩膀,好似这个第一名是陈休一个人得来的,其他人上来就是走个过场做个陪衬,弄得蒲荣一干人等无语之至:这位局长,您知道您这位小辈平时训练的时候是什么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