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荣看着谢阳洲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不过看谢阳洲现在的样子,显然也问不出什么,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隐约间,他发觉谢阳洲似乎是一直在看着他。他被谢阳洲看得不自在,问他:“你,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下一刻便见谢阳洲一秒十个假动作,慌里慌张地收回了眼神,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啊……我们快点开始吧!”
说完又慌慌张张往器材那边冲,走的时候还被柜子绊了一跤,猛地趔趄了一段,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支起身子来,左右扫视着要找的器材。
蒲荣一脸狐疑,目光始终追随着谢阳洲的身影,这家伙在心虚什么?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怎么看都很可疑……
“别找了,在这儿呢。”蒲荣暂且放下心里的怀疑,提醒谢阳洲道。
“哦,哦……原来在这呢……”谢阳洲跌跌撞撞地转身,从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向器材的放置处。
器材室里只有一张椅子,谢阳洲和蒲荣干脆谁都不用,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调试设备。
蒲荣戴上神经链接头盔,见谢阳洲也准备好以后,便开始确认仪表的数值。
随着数值向额定范围内靠拢,熟悉的精神桥梁搭建中的感觉渐渐出现,只是现在没有了机甲内搭载的语音播报,说一声“精神桥梁搭建完毕”。
功能独立以后,他们不用再考虑什么敌人什么分析什么策略,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精神桥梁上,因而又生出几分别样的体验感来。
见谢阳洲现在也沉下心来没有刚才那么慌慌张张,蒲荣也放下心来。万事俱备之后,他向谢阳洲那边确认道:“准备好了吗?”
谢阳洲点点头。
蒲荣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就开始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就不要说话了。”
尽量不说话,试着单靠精神桥梁交流。
蒲荣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深深地闭上眼睛,通过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试图向谢阳洲开放自己的精神海。
【谢阳洲?】
他试着在脑海中叫了谢阳洲一声,然而并无回应。
【谢阳洲?谢阳洲谢阳洲?谢阳洲谢阳洲谢阳洲谢阳洲?】
他觉得谢阳洲横竖是听不到,于是便在精神海里肆无忌惮地连喊了好几句谢阳洲,只弄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吵闹。
这么一通喊下来,谢阳洲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看来信息还是没能传过去。
蒲荣倒也没有感到多少失望,毕竟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于是他便沉下心,打算回顾一下比赛时良好的状态,打算从连接上那根细细的金线开始挖掘精神海。
他集中精神的举动确实起到了作用,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一簇触手样的东西敲了敲“门”。
蒲荣无可避免地慌乱了一瞬,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猛然颤抖了一下。他竭尽全力,才把溢到唇齿之间的惊呼憋了回去。精神海,那是从未有人造访过的秘处,是绝对的私人领域,而他现在,正尝试着向谢阳洲敞开。
像是有无数的触手探入他的头脑,在他的精神海中探索、攀爬,让蒲荣升起几分灵魂都在颤抖的舒畅。
他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舒适感中挣扎着打量了一番精神海,才发现正有丝丝缕缕的金色触须正在其中慢慢游走,寻找着合适的结合点——原来他们在比赛时看到的“金色细线”,只是众多触手桥梁中的一条。
蒲荣确实觉得有点舒服,却又不是全然的舒畅,快感之外,还有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空虚感,想让那触手快些、再快些,进到深处,完成全然的结合与链接。
蒲荣艰难地分神,他想,自己和谢阳洲在比赛中看到的“金色细线”,也许只是精神桥梁最为模糊的状态,眼下这些丝丝缕缕的触手,才是精神桥梁惯有的形态。
想必谢阳洲那边也是如此,也正有成簇的触手,尝试着突入精神海。
蒲荣集中精神,试图尽力敞开自己的精神海,让这些桥梁尽快地完成搭建。这种想法一出,他却忽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和眩晕,几乎将他埋没。
强撑着捱过了这一阵不适,蒲荣几乎力竭。他想起孟舟嘱咐他们的话:“练习所造成的精神负荷是不容小觑的,集中在精神海上的训练,其程度要大过日常的机甲训练。你们一定不能太过用功,要定时休息劳逸结合才是。”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种练习所造成的精神负荷,谁能想到刚开始,他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呢?
蒲荣当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调整着自己呼吸的节奏,稳了稳心神,无视方才的恶心与眩晕,继续敞开自己的精神海。
他的额角已经开始渗出汗水,眉头也逐渐由舒展变为紧皱……
桥梁继续深入,一根根结成桥梁的触手,在他的精神海里寻找着合适的着陆点。蒲荣被他们摸得心痒,急促地换了几口气,身体深处升起几分难以忽视的、异样的愉悦感。
随着一股热流冲起,蒲荣小腹一紧,慌张地换了个坐姿,把腿夹紧了些。
他一张脸憋得发苦,霎时间放缓了精神海的开放进程,整个人几乎是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虽说从前搭建精神桥梁的时候,他也会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舒适感,但是从未出现像现在这般强烈的、直白的欲望方面的感受。
他是变态吗?为什么在做正事的时候都能有反应?
蒲荣有些慌张地红了脸,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悄悄地睁眼看了一下谢阳洲——要不要开口喊停呢?
要是有什么再进一步的反应,未免太丢脸了点。
他忍不住又分了心,再次想起孟舟对他们所说的话。“人的大脑是精密而灵敏的器官,练习的时候出现什么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所以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因为练习中产生的反应而惊慌。”
原来孟老师所说的反应是这种反应吗,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蒲荣红着脸咬着牙,努力压下身体里的异样。这时,却忽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打断了他集中的精神。
蒲荣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那是一阵很淡很淡的香味,倒不是说味道太淡,而是说给人的感觉是清淡的,而非腻人的甜香。甚至在这清香中还带了一丝丝微微的苦气,让人一闻到这特殊的味道,就能知道是松柏的香气。
器材室附近又没有松柏,哪来的松柏的味道呢?思及此,蒲荣整个人猛然一震。
他旁边可是正坐着一个富于春秋的、血气方刚的、朝气蓬勃的、活力四射的……Alpha。这味道总得有个出处,既然不是松柏散发出的味道,那便要考虑离他最近的源头。这一定就是——某人的信息素。
除了谢阳洲,还会有谁?
他不合时宜地想,谢阳洲的信息素怎么会是松柏味的呢,跟他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像。但该说不说,闻起来还真是挺好闻的……是打开精神海的副作用吗?谢阳洲在干嘛呀,信息素怎么到处乱散。
【谢阳洲?谢阳洲?】
蒲荣更觉煎熬,只想赶紧结束。他赶忙继续刚才开放精神海的进程,在脑海中唤了几遍谢阳洲的名字,然而都没有得到回应。这说明,精神桥梁还是没能把触手连接在合适的地方,无法起到传达信息的作用。
他整个人又是震惊又是慌张,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令人羞耻的某处反应,随着信息素的散发也愈加浓重了起来。
他又不是Omega,怎么会因为Alpha的信息素而产生反应呢?
蒲荣整个人一僵,仿佛想通了什么关口。信息素当然不会引起他的反应,那这反应,有没有可能是精神桥梁带来的呢?
非人为逸散出的信息素,一定能体现信息素主人的状态。会不会,是谢阳洲的反应,通过精神桥梁共感到了他的身上?
蒲荣作为一个Beta,小时候生理卫生课都是单独分开上的。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信息素不受控制向外逸散,正是Alpha易感期的前兆症状之一。
他一面咬牙切齿,心想谢阳洲你害人不浅;一面悄悄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和同时睁开眼睛的谢阳洲眼神相撞。
他见谢阳洲脸上一抹绯红,眼睛里的信号分明是:要不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蒲荣妥协,向谢阳洲点点头。于是两人同时摘下头上的神经链接头盔,长出一口气。
他们都很默契地给彼此留足了空间,默默地在地上躺了一会,给某些不该有的反应留下一些消解的时间。
过了一会,两个人才从地上站起来。
“没想到这么费力……你觉得,我们今天的训练算是有效果吗?”谢阳洲问。
“应该有吧……”蒲荣答道,却见谢阳洲又在直直地盯着他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谢阳洲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你,你鼻子怎么了?”
“我鼻子?”蒲荣下意识抬手去摸,入手便是指腹粘腻的触感。他把手举到眼前,才发现摸鼻子的手指像根胡萝卜,沾了一手红艳艳的鼻血。
他抬手抹了一下,却发现鼻子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越流越多,止都止不住。
蒲荣皱着眉,“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流……”
话说到一半,他却感觉眼前跟拉了灯一样,干脆利落地黑了下去,连剩下的话都没能说完。
“蒲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