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射箭这两项活动,是延续至今的传统。
古时人们很喜欢决胜出族里最强、最优秀的勇士,谁在踩山会上脱颖而出,除了能向族人证明自己,拿下花球送给心上人,更是一件特别有面子的事。
在当天,有伴侣、爱人,或是意中人也在现场的,都纷纷摩拳擦掌,就连游客觉得新奇,也兴致勃勃加入抢花球的队伍里。
为了确保游客安全,近几年南寨就出了新的规定,比赛用的箭要拔掉锋利的箭矢。
以前评判标准是射断十八米开外的稻草人,现在改成射漏稻草人体内的沙袋。
单是在拉动传统长弓这一个考验臂力的开头上,就能淘汰部分游客。
最开始跟巫年说话的小伙,力气不是虚的,而且射中的准确率,一看就是老手。
巫年在他旁边不紧不慢的拉弓,右手一用力,包扎的纱布立马晕出一块刺目的红色。
他像是浑然不觉,连眉头都没皱。
反观乌赛在一旁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心中清楚如果他真的想要什么,不拿到手,谁的话都不好使,对他这驴脾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真的想要那个花球?”
程所期站在旁边观看,目光接触到他因为用力,导致伤口崩开,掌心上已经完全染红的那一块纱布,眉头忍不住蹙起。
又因而刚才巫年一直站在背光的地方,此时程所期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极差。
就连唇色都泛着一丝苍白。
可这样,他还是冲程所期笑着点头:“想要。”
——想要送给你。
巫年的心思早就已经昭然若揭。
对程所期的执着,比那燃烧的篝火还要明亮、炙热。
是不等人靠近,就足够把人灼伤的程度。
程所期在那一刻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内心的山呼海啸激烈撞击礁石,却被世界强行按着静音,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沉默着拿过巫年手里的长弓,跨步替换了他的位置,低声道:
“它是你的了。”
程所期的语调很轻,随意得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巫年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随即便被一种狂喜取代,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想要扑上去将人狠狠抱住的冲动。
是不是阿期终于喜欢他了?
阿期要给他抢花球,那就一定是喜欢他!
巫年同学的诡辩能力一向很可以,被巨大的惊喜砸得飘飘然的人,压根就分不出一点心思,去质疑他是不是说大话。
乌赛对程所期一直有意见,见他居然要上场,直接不屑地哼出声:
“外乡人也就只会说些好听的话。”
就算程所期没有被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吓跑,在乌赛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有点胆子,但依旧没用的外乡人。
万万是配不上他可可爱爱的阿年。
四周原先看着巫年的人,对此也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些质疑并没有影响程所期的动作,他沉静的抽箭、拉弓、瞄准。
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射击场上,看见了那个心中只有活下去这一个目标,而拼命练习的自己。
夜晚寒风把他搭在额前的黑发吹得凌乱,大概是嫌冷,衣服拉链被拉到最顶端,将一小节下巴埋进冲锋衣里,下唇随着动作,时不时摩擦在拉链处。
他身形颀长的往那一站,不稍片刻就能吸引在场人的大半目光。
和平时收敛低调的时候不一样,此刻的程所期面上情绪平淡至极,眉弓微微上挑,眼尾略垂,鼻梁高挺,紧绷的唇线往下压,越发显出一股子清冷。
拉紧弓弦的手,手背上绷出一组性感的青筋。
整个人像是一把锋利的,开过刃的寒刀。
仿佛这天生就是他的主场。
实力也证明,人在擅长的领域上,是真的可以发光。
他只需要两箭,就把稻草人身上的那层稻草射穿。
可惜沙子没有漏出来,而是里面还有一层包裹着的厚布。
想要用拔掉箭头的“光杆”箭射穿这层布,对没有经过练习的人,难度可想而知。
程所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没有停顿的继续抽出一箭。
他还没有搭弓,一支箭突然射向他的稻草人。
“哎呀,阿森,我这弓是不是有问题,这偏得也太离谱了?”
说话的青年摆着弓箭玩,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就算放错一箭,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原因无他,只因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可是南寨最年轻的族长。
巫年挥手跟他打招呼:“小鱼阿哥!”
“乖,过来给你吃糖。”
程所期瞟了他们一眼,转回头将弓弦拉到极致,沉着下心神,专注的盯着某个点,然后毫不犹豫地松手放箭。
轻微的布料撕裂声后,裹在里面的沙子争先恐后涌出。
正好卡在那个小伙射穿沙袋的前一秒。
周围不知道是谁先欢呼的,反正对游客来说,比赛的性质就是为了玩,谁赢无所谓。
他们欣赏程所期惹眼又自信的操作。
在意识到这是外乡游客和当地人的较量,几乎是在瞬间就带动了整场活动最高涨的气氛。
巫年垮下脸,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
“原来阿期这么厉害,可是我好想把他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小阿年,合着我这普法教育到你这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萧榆好笑地轻戳他脑门,义正言辞:“这种行为叫拘禁人身自由,咱好好的当祖国小花朵好不好,不可以变态,不可以病娇哦。”
“好吧,反正阿期刚刚答应了,要给我抢花球。”
巫年眼里亮晶晶的,三句话里有两句话离不开阿期。
萧榆和身旁的陆森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能看懂的眼神,又看向人群中央的年轻人,目光正好隔着距离跟他对视上。
年轻人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和他画出来的肖像画,简直如出一辙。
程所期没有过来,很快就被喊走参加下一个项目。
萧榆拉住要跟上去的巫年,突然就想起四年前,同样在踩山会上第一次遇到这少年的样子。
从接触起,他就知道巫年性子太真,不管是对谁,都少见的没有那些虚情假意。
可正因为这样,才让萧榆觉得难办。
他叹了一口气,半是惆怅半是玩笑地问:
“宝宝啊,你是不是被人下情蛊了?”